九微火 第11章 第011章

听了沈九微的话，哪怕再想去，彭三娘也没有再坚持。沈九微有一点说得没有错，虽自认腿脚还算麻利，但要在兵丁面前逞能还是不够的，她没有完全的自信能不被发现。朝沈九微点了点头，想着黑暗中沈九微一定看不清，彭三娘又道。“行，九娘你要小心。”

“放心吧。”话音刚落，沈九微便瞅准时机潜入了山寨内。

山寨面积不小，房屋也多，但能够关押人的地方也就那一个，山寨的“库房”，往日间他们自家掳上山的人也都关在那里。想来还活着的人很可能都被关押在那里，沈九微直奔库房而去。

沈九微猫在角落里，看着门口看守的两个兵丁，有点发愁。当初山寨为了不让人货有机会逃走，“库房”的建造是非常结实的，且除了进出的一扇门，连窗户都是没有的，只有几个透气孔，现在却成了制约他们逃走的阻碍。

要绕过他们进入“库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同样这里有人看守也侧面证明了寨民们肯定是被关押在里面的。从月亮的位置看现在应该快丑时了，山上亮得早，沈九微怕耽搁久了反倒救不了人。

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情绪，沈九微绕到侧后方，悄悄向那两个兵丁靠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总要上前试一试的。

这两个兵丁负责下半夜看守犯人，一路步行来到丹明山，白日和山贼拼杀，天黑后好不容易休整了一两个时辰，正是最困的时候又被喊起来守夜，不说心情如何，身体上也是吃不消的。此刻正是人最犯困的时候，若不是山上寒气侵人，恐怕两人早倚着木门睡熟了。

“刘大，我有尿急，去方便下就过来。”靠在门左侧的兵丁道。

“嗯。”刘大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胡乱答应了一声，又哆哆嗦嗦地打起了瞌睡。

打了声招呼，那个兵丁便朝着左侧的转角位置走了过去。

见其中一个兵丁朝自己的方向过来，沈九微赶紧退到了阴影处，将自身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打着哈欠的兵丁并不知晓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等到水声响起，沈九微便悄声靠近，手起刀落，一刀砍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一下她使了十足的力气，随着挥舞的刀一起提起的，还有她狂跳的心脏。这一切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不断在沈九微心中重复，分明是极快速的动作，但刀挥舞时带动的气流响动，刀锋刚嵌入皮肉的阻力，直至人头滚下落地弹跳的声响，全部的一切细节都在她心中、眼前都清晰可见。

沈九微觉得心间发冷，身体却被眼前的这一切刺激到滚烫。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一直以为杀人和宰杀动物是没有太大的区别的，她杀过山鸡、狍子、甚至还帮着庖解过一只大虫，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杀禽兽和杀人是完全不同的。

两者巨大的差异不在于杀的过程，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同的在于杀人对内心的冲击绝不是几只、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兽类可以比拟的。这一刻沈九微觉得她失去了握刀的力气，手中的刀沉重无比，她已经拿不动了。刀尖立在地面，她只能勉强让刀不至于掉到地上，将另个兵丁引过来查看。

“沈九微，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先攻打寨子的，若是不杀了他你根本无法救下寨子里被关押起来的人。不是你的错。”沈九微内心激烈地争斗着，虽生而为山贼，她也从来与良善无关，都不代表杀人后会无动于衷。

在黑暗中站了不知多久，沈九微才算恢复了些许力气，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必须继续往前走。再次提起刀，顺着墙沿，只要再向前走一步便可以看到右侧的大门。

贴着墙面，露出半只眼，沈九微发现门边的兵丁此刻正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她抿紧双唇，轻提轻放的落脚，同样一刀将睡梦中的另一个兵丁杀死。

轻轻敲击木门，门内响起了轻微的骚动，随即像是回应一般，内测的木门也回应了有规律的敲击声。沈九微立即将架在门上的木栓拿下，推开门。

门口挤密着一群男人，当他们看清打开门的是沈九微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包括刚刚回应暗号的冯梁都以为外面的人是哪个还没被抓住的兄弟。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片刻的惊讶过后，山寨的男人们便从门内都涌了出来，宋明峻也在其中。没有看到宋正风和黄志毅，沈九微心下留意却没有多问，这里的人太多，若是逗留，很快就会引来巡视的兵丁。

“走，先上山再说。”沈九微低声道。随即领着众人往彭三娘所在的方向去。

这一路同样很顺利，或许是那些巡视的兵丁也觉得山贼们都被杀被关，巡夜只是例行公事，很是松散。轻易绕过他们，被关押在山寨内的众人飞也似的离开山寨的范围。

焦急等候的彭三娘见不远处黑影耸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确认是自己人后，她快速地奔了过去。里面有自己的丈夫却没有亲爹，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忍下了询问，领着众人往山上走。

但有十七人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马上跟着山上。

亲爹还被关着，宋明峻是不可能跟着大家山上躲起来的。沈九微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他们暂时逃离了，但一则公爹还被关着，不能不管，二则几乎所有俘虏全部逃脱，官兵那边绝对不会罢手的，到时候再派人搜山就糟糕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给他们奇袭，将他们打怕了才好。

其他留下的人各有立场理由，总之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救出大当家和三当家，尽可能消耗那群士兵的实力。

“要快，最多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冯梁道。他也是留下来的人之一，也是少数几个看清形势的人。

“救大当家他们用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分头行事，我和明俊去救人，你们去解决那些兵丁，小心行事，别被发现了，天亮前一定离开这里到山上去。”在众人要再向山寨冲的时候，沈九微提醒道。

留下来的都是血性方刚的年轻一辈，本就是与沈九微一同长大的，加上刚刚她才救了众人，对于她的加入，便是宋明峻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就更不会小看她。

十七个人分作两路，一对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人影往堂口方向潜去，其他人则三两一起分散到各处，在黑暗中寻找兵丁的身影。

丹明山山寨内商议处理寨中事务的堂口和其他几个寨子不同，它和大当家的住所是彻底分开的。倒不是说堂口后没有居住的房屋，只是第二任大当家不喜居住和办事的地方混在一团，后来在距离堂口不太远的位置又另建了专门生活起居的屋子。

蒋毅带着军队攻下山寨后便住在了堂口后的房屋内，而寨中的几个核心人物，大当家、三当家及他们心腹同样被关在在里面。

临时的卧房内，保持着方正的睡姿，蒋毅心绪却十分不平，他已经躺在床上有个把时辰了，却无论无何睡不着。

从今日丹明山的情况来看，这群山贼应当是早就得到了他们要攻来的消息，不然也没有上山遇到的通风报信的山贼以及在他们赶来前及时关闭的寨门了。

也正是因此，这次的队伍的伤亡比他预想的要高上两层。还有六座山寨待攻，那些山贼的人数也远高于这座山寨内的，而且，蒋毅毫不怀疑，此刻那些山寨恐怕应该已经收到了丹明山山寨被攻破的消息，到时候一定会是一场场血战。

他还是小看了这群山贼，原以为他们是朝廷的正规军队，攻打乌合之众的山贼应当是手到擒来的，没想到这群山贼居然如此勇猛，几乎是一比一的消耗着他们的士兵。

占领山寨之时他已经让卢旺下山报信了，再靠他手里剩下的士兵想继续攻打下其他山寨是不可能的事了，必须要马上派兵增援。这么想着，蒋毅再次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等天亮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

宋明峻闭着眼也能在堂口内转悠，沈九微来的少，毕竟山寨里不成文的规矩，堂口是山寨办正事的地方，女人和孩子是不允许进入的，不过堂口后的房舍她倒是来过很多次。

这里同样有士兵值夜，宋明峻凭着对布局的了解，轻易地避开了这些人，带着沈九微潜入到可能关押着宋正风的地方，堂口内的戒律堂。

戒律堂是专门用来惩罚背叛或是犯了大错的寨民用的，前者除了建寨之初使用过几次，现在大多时候多是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寨民。像是老虎凳、鞭扑、斧钺、刀锯等应有尽有，进去虽然失去生命的少，但脱层皮是免不了的。这里分内外两室，稍宽敞的内室用来暂时关押犯人，窄一些的外室则专门用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