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
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
欢难偶,春过了。
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
——张先《谢池春慢》
无涯立即会意,于是问丁淙:“丁公子,你觉得,我这表侄女如何?”
佼人摇了摇头,暗自懊恼姑母的直白。
丁潺不吝称赞:“这位姑娘倒是娇娇可爱,天然去雕饰。”
丁淙连忙说:“范姑娘不合我眼缘。况且,如今我一心忙于准备科考,实在无暇顾及男女之事,望孝成公主见谅。”
无涯心下不悦,但也当即作罢,不再为难丁淙。
不多时,众人都已在席间坐定,等待着宴席开始。
只听得门外一声“陛下驾到”,众人立即起身,下蹲行礼。
女皇略过众人,径直走向主位。佼人被这浩大的阵仗和女皇的威仪吓到了,慌张无措,急急往无涯身后躲。
这一举动,引起了女皇徽瑶的注意。她向佼人的方向瞟去。
无涯拍了拍佼人的背,解释道:“臣的表侄女,自幼在乡野长大,初次参加京中宴席,让陛下见笑了。”
徽瑶莞尔道:“无妨,人之常情。今日丞相夫人寿宴,大家也不必拘泥于虚礼了,都起来吧。”
佼人顿觉如获大赦。然而,在宴席接下来的时间里,女皇陛下仍时不时瞟向她。佼人紧张极了,整场宴席都极为不自在。
次日早晨,她们便受到了陛下的召见。
“臣见过陛下。”无涯行了一礼,随后便极其自然地在下首坐下。
“民女见过陛下。”佼人跟着行礼道。
“范姑娘的父亲也是朝廷命官,你该自称‘臣女’。”徽瑶身边的女官如雁出声提醒道。
佼人埋着头,不敢说一句回复的话。
“名叫什么?多大了?”徽瑶问。
“叫……佼人……十四了。”佼人声如蚊蚋。
“是范立的女儿?这么多年了,能回到京城恢复大家贵女的身份,也是天眷顾了。”徽瑶似问似叹。
而佼人还在想,陛下为何没追问她的名儿是哪两个字。
“起来吧。”徽瑶抬了抬手,“过来,为朕研墨吧。”她又对近旁的司墨宫女道:“你可以下去歇会儿了。”
司墨宫女便行礼告退了。佼人一时进退不得,旁顾左右,心砰砰地跳动不停,慢慢腾腾地起身来,还是不敢走近徽瑶身旁。
徽瑶看着佼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忍俊不禁:“这么怕我?”
佼人慌道:“不……不敢……”
徽瑶笑意更甚:“不敢怕?”她顿了顿,直视佼人的双目,“那是怕,还是不怕?”
佼人不住地颤着身子,不敢回答徽瑶的话。
无涯连忙起身,想为佼人说几句话。徽瑶却示意她坐下。
佼人这才想起她是被唤来研墨的,便挪到桌旁,低首,拿墨在砚台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墨研得均匀不均匀,她也不管。
“表侄女吗?亲缘关系还是远了些。”徽瑶对无涯说道。
佼人忙说:“不远……姑母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既然如此,那你可愿认她为义母?”
无涯揣测起徽瑶的意图。佼人看向无涯,期望她给自己一个答案,但无涯迟迟未作反应。佼人只得说:“我……姑母便是姑母,我不能管姑母叫‘母亲’。”
“形式上认一下罢了,私下里你愿怎样叫她便怎样叫她。”
无涯答复道:“我愿收佼人为义女。”
“如此便好。”徽瑶笑道,“那么,你可愿送她入宫做阿琦的伴读?”
阿琦便是徽瑶的养子长孙琦。
佼人手上的墨掉到了桌上。她立即跪下,啜泣了起来。
“陛下恕罪,佼人初次入宫,被富丽堂皇的宫殿惊到了。”无涯起身,将佼人掉落的墨重新放回到砚台上,福了福身,而后拉佼人起身。
“罢了,才与佼人姑娘第二次见面,提这些确实唐突了。”徽瑶道,“你带她回去,可要仔细想想。”
无涯忙称“是”,带着佼人退出殿外。
“姑母,陛下这是何意?”出了宫门,佼人问无涯道。
“她想让你做未来的王妃。”无涯向她解释,“太宗朝的殷后姐妹,德宗朝的小卜后,皆是皇子伴读出身。按照本朝惯例,皇子伴读往往就是未来的王妃。甚至,你会是未来的皇后,因为陛下只有阿琦一个孩子。”
佼人连连摇手:“我不想做皇后……我不想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