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第一节课总是叫人昏昏欲睡,饶是扈宁也忍不住在英语课上悄默默地打瞌睡,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睡倒一片的学生,她将手中的试卷往讲台上一扔。
“你们昨晚去摸黑瞎子了?一个两个困成这样?还是说你们专挑我的课困啊!”
英语老师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三班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beauty,当着她面儿叫,老师也不会生气,这次冷不丁发火真的将学生给镇住了。
几个困得不行的学生都强打起精神来看着英语老师。
“你们抬头看看,还有多久就要高考了?有的学生高一高二成绩一般,到了高三突飞猛进,为什么?因为人家肯下苦功夫,平常就叫你们多积累,多看书,英语是能临时抱佛脚的科目吗?要想学好英语,起码要把态度端正!”
“你们看看,平常最喜欢在我课上睡觉的阎冬同学,现在多精神啊,他都不睡了!你们还有脸睡?!”
阎冬目光定定地看着黑板,冷不丁被beauty点名,他缓缓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了沈鸠波澜不惊的眼神。
他立马坐正,接受同学们的眼神洗礼。
阎冬不在课堂上睡觉了,确实稀奇。
“来,阎冬,完形填空的第三个,你选哪个?讲讲思路。”
“选……”
beauty从讲台上往下走,走到阎冬跟前才发现,他桌子上摆着一张语文试卷,“别选了!一会儿再给我选出一句古诗词来!阎冬,这张英语报纸,给我抄三遍。”
要是往常beauty不会管阎冬,也不会罚阎冬,但阎冬最近太乖了,乖到给他们这些老师一些错觉,阎冬要回心转意,好好学习了。
既然学生都散发出这个信号,做老师的自然要配合学生。
阎冬有苦说不出,他不是想好好学习了,他是不想惹沈鸠生气了。
阎冬坐下时,眼巴巴地瞅着沈鸠,沈鸠却没给他一个眼神。
一下午,阎冬看着桌子上越来越多的试卷,只觉得头疼。
“走了。”
他正愁眉不展时,一下午没理他的沈鸠突然开口说话,只是没等阎冬反应过来,沈鸠已经拽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哎,我这是图什么啊。”
冬天就一点不好,天黑得太早了。
中午放学时还觉得热闹,等晚上放学倒是显出几分阴森恐怖来,路灯下,一个个学生脸上没了光彩,活像是被吸干精气的僵尸小人。
果然没人能从高三的课堂上从容地全身而退。
沈鸠本来想着走后门,顺便再去那个甜品店里买个蛋糕,但上次的小巷给他留下了不少的阴影,他能打得过男人,可却驾驭不了北方的冰面。
索性他不再纠结,跟着大流儿一起出了校门,大不了绕得远一点,人多的地方,他就不相信那个男人还会找上门来。
男人倒是没找上门来,另一个麻烦找上了门,沈鸠住的地方在江边,那地方旁边没几户人家在住,所以走着走着他又落了单,不过好在这次是在大路,偶尔也有行人路过。
沈鸠回头看见闪光灯亮起的那刻,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不太相信偷拍的人会这么蠢,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也不太相信就这样的拍照技术,第一次被偷拍的时候自己居然没发现。
这么一对比,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那个蠢货。
沈鸠完全忘记了阎冬跟他说的一起行动,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确定这不是一个会被阴的地方,他大步走上前,偷拍的人还在地上查看手机里拍摄的照片。
一只手伸出抢过男孩手中的手机,沈鸠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拍得不错,不过主要还是我长得好看,你这构图不太行啊。”
“把手机还给我!”男孩似是没想到沈鸠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要抢过手机离开,沈鸠将手机举高,男孩蹦了几下发现够不到,索性不要手机撒腿就要跑。
沈鸠哪里会给他离开的机会,另一只手拎住男孩的衣领,一个扫堂腿过去,男孩脸朝雪地摔倒,逃跑无果,还被人以这么个羞耻的姿势抓住,男孩也不再挣扎,动也不动,企图装死。
“诶,别装了,有话问你。”沈鸠踢了踢男孩的小腿。
“士可杀不可辱,你动手吧,我不会说一句话的。”
沈鸠听到这话笑了,“看你是未成年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只能送你去警局了。”
男孩一听这话,立马从雪堆里抬起头,沈鸠借着路灯看清楚了男孩的面容,红彤彤的脸颊陪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是年纪大的人会喜欢的样子。
“别报警,你问我吧。”
沈鸠将男孩拎起来,男孩眼神警惕地看着沈鸠,但沈鸠看出来,男孩是在害怕,害怕他会打他。
“害怕还出来偷拍别人?”
“你好看。”
这个回答还真是让沈鸠不知如何回答,“我再好看,你也不能偷拍我,而且你还把我的照片P到别人身上。”
男孩听到这话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是的,我,我拍你真的只是因为你好看,对不起,我不知道,之前拍你的储存卡丢了,我其实是想跟你道歉的,但你太好看了,我刚刚没忍住就又拍了几张。”
男孩还怕沈鸠不相信,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上去,“我叫白槐,今年17岁,家就住在革西街,就是那片儿楼房后面的平房。”
“好了好了。”沈鸠没接身份证,摆摆手打断了白槐,他觉得自己再不打断,白槐就要将自家门牌号说出来了,沈鸠上下打量下白槐,这人长得比实际年龄小多了,他刚刚还以为白槐不满十六岁,“你是一中的学生?”
“我不是。”白槐低下头。
沈鸠手里白槐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一首爱情买卖在寒风中播放着,白槐抬头局促地看着沈鸠,“哥哥,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我奶奶给我打电话了,她要是听不到我的声音,会闹的。”
也不知是不是那句哥哥触动了沈鸠还是白槐长得乖,沈鸠没多想就将手机递给了白槐,但他没想到白槐接过手机后不是接起电话,而是按断电话转身就跑。
沈鸠去追,脚上刚用力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他恨冰面。
于是,沈鸠眼睁睁地看着白槐从自己面前溜走,他生气地捶了下冰面,“艹!”
“白槐,你别让我再逮着你!”
沈鸠这一跤摔得不轻,他从地上爬起来,膝盖上隐隐作痛,好在这里离家不算远了,他一瘸一拐地艰难回了家。
六爷知道阎冬今晚过来,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荤菜,当然必不可少的就是他的一瓶子散装白酒。
阎冬携着寒意进了暖烘烘的房子,他脱下羽绒服挂在一旁,熟练地脱鞋上炕,“今天什么好日子啊?整这么多菜?”
“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要过来?”
阎冬瞥了眼六爷,拿起筷子吃了口豆角,“可别往我脸上贴金,我知道自己在你这儿几斤几两。”
“爷们想求你件事儿。”六爷敛了笑意,拿出杯子在阎冬面前倒了一杯酒,阎冬抬眸看了眼,“您还有拐弯抹角的时候?”
六爷没说话,只是端着酒杯直勾勾地看着阎冬。
阎冬没法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您之前帮我那么多,说什么求不求的,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有个孙子。”
此话一出,阎冬瞪大了眼睛,他与六爷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六爷家里还有什么人,这突然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孙子?
六爷斜眼看着阎冬,手从盘子掏出几颗花生米吃着,“你六爷我也是有家世的人,哎,只是年轻时候倔,导致妻离子散的,要不是他们有了事情,也不想起来我这个孤家寡人。”
“您不会是想让我帮您带孩子吧?”
“我孙子跟你一般大。”
阎冬吃菜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眸,得到六爷的肯定,他艰难地将嘴里的菜咽进去,怎么感觉自己突然降辈了。
“阎冬,我孙子要回来上学,你能给他弄个学籍转到一中吗?”
阎冬撂下筷子。
六爷身上难得露出世俗的局促,他搓着手,视线也有意无意地躲着阎冬。
这话说得不地道。
阎冬敛眸没说话。
弄个学籍转学哪里是阎冬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能做到的,六爷说的是沈家,是阎冬不想认回的沈家。
虽然阎冬对沈家不甚了解,但他对沈鸠还是有所了解的。
沈家,不是一个好去处。
“冬子啊,爷们活了大半辈子,也不为自己求什么了,我只想着我的子孙们会活得好些。”
……
白槐的到来打破了小屋的沉默,六爷一改刚刚的局促,扬起笑容揽着白槐,“来,小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阎冬哥哥,也是爷爷我的忘年交。”
“这是白槐,我孙子。”
白槐长着一张老一辈一看就欢喜的脸,要不然六爷也不会这么喜欢他这个孙子。
白槐乖巧地问好,“阎冬哥哥好,我叫白槐,今年十七岁了。”
这样讨巧的性格,按理来说,没人会不喜欢。
但阎冬不喜欢。
阎冬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突然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他想回家,回那个有沈鸠的家,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卷子写完了还没给沈鸠看吧。
“六爷,事情我回去想想,我就不打扰你们祖孙团聚了。”
没等六爷说话,阎冬披着羽绒服就离开。
六爷叹息一声,没有看到白槐盯着阎冬背影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白槐:这人,似乎跟那个傻子是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