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冬回去时,沈鸠正在客厅给自己摔肿的膝盖喷药。
沈鸠没想到阎冬会回来,他本来想着自己在房间里处理下,但云南白药的味道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这个房子不是他的,但他也有使用权,更何况阎冬今晚还不回来住。
事与愿违就是这样。
你越是料定什么,生活越是要与你做对。
沈鸠有些尴尬,他怕阎冬问这伤怎么来的,太丢人了,他企图自然地将裤腿拉下来,手刚搭上裤脚边就被大步走来的阎冬抓住了手腕。
“刚喷了药,等会儿再把裤子拉下来。”
沈鸠胡乱点了点头,起身准备上楼,阎冬叫住了他。
沈鸠内心:你最好不要问我是怎么摔的。
“你的鞋底太滑了,明天中午我陪你去买双鞋吧。”
“嗯。”还好没问。
阎冬见沈鸠应了,按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松开沈鸠的手,但一般要按理来说的时候都不是按理来说了。
“手掌心还疼吗?”
“不疼了。”
一时乖就要一直乖,刚刚脾气没能上来,这会儿沈鸠只能顺从刚刚的状态继续对待阎冬,他见阎冬还没松开手,索性摊开手掌给阎冬看,“看吧,就那么一点小伤,早就没事了。”
他不摊手还好,一摊手让阎冬看出了端倪,“你跟人起冲突了?”
沈鸠一惊,等他想起来表情管理时已经晚了,阎冬的眉心皱得老高,“你是不是遇见那个偷拍你的人了?你跟他动手了?你是不是为了引他出来走了小路?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万一那人有武器呢?”
“你受伤是因为他打了你?还打哪儿了?后背有没有。”
阎冬一边说一边将沈鸠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察觉到沈鸠的抗拒,阎冬更是肯定沈鸠还有别的地方手上了。
“你别!我没被打。”
沈鸠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阎冬压在了沙发上,他脸朝着沙发,后背整个贴在阎冬的怀里,薄薄的卫衣抵挡不住来自阎冬身上的温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下摆正被阎冬掀开。
沈鸠急了,“阎冬,你他妈是不是同性恋啊?!”
他能感觉到身后人身子僵住了,沈鸠趁此机会,连忙转过身,将后背与沙发靠背紧密相连,这动作他完成得很快,快中还带着几分警惕与狼狈。
沈鸠抬眸与阎冬对视,看着阎冬愣在原地,他心里泛起了嘀咕,不会吧,他才刚刚想到把阎冬掰弯,阎冬不会就识破了他的计谋吧。
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故意恶心?
沈父沈母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智商不太行但满肚子坏水的玩意儿。
“真没受伤?”
沈鸠等了半天,就到阎冬平平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没受伤,我追他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不是他打的。”
“你看清楚他的脸了?”
沈鸠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是,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没,他跑太快了。”
“哦。”阎冬目光平静,“你手上的新伤口处理一下。”
被阎冬这么一提醒,沈鸠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个伤口,怪不得刚刚阎冬能看出来呢,“知道了。”
阎冬站在原地没动弹,他装似不经意地瞥了沈鸠好几眼,随后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三套卷子来,“这次我好好做了,其实上午也不是没有好好做,有的题套错公式了。”
沈鸠接过卷子,阎冬见沈鸠认真看着卷子,他放下书包坐在了沈鸠的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见沈鸠没有下意识地抵触,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沈鸠正看着卷子,右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他抬眸望去,对上阎冬认真的眸子。
“沈鸠,我不喜欢男人。”
“知道了。”沈鸠内心翻了一个白眼,靠,这人是他脑子里的寄生虫吧?怎么他每次刚想到一点东西就被他识破了。
阎冬听到沈鸠这敷衍的回答,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解释清楚一点,今天张青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听进去。
都说旁观者清,张青虽然对他有偏见,但一定是他的行为有问题,要不然张青怎么会联想到他喜欢沈鸠呢?
他的行为太冒失了,连沈鸠也怀疑他是同性恋。
可是他真的不是同性恋。
沈鸠见阎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以为阎冬是在担心试卷,他将卷子放在茶几上,指了几道题,“做得比上午的情况要好,上午你连基础题送分题都错。”
“不过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最后这道大题的第二问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阎冬的注意力被试卷吸引,他看了眼题目,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做题思路告诉了沈鸠,沈鸠越听眉心皱得越厉害。
阎冬突然有种在面对数学老师的紧张感,话说,他真的看到数学老师,反而没有这种感觉。
沈鸠,是个很有压迫感的男人。
“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思路没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阎冬:“?”
沈鸠在试卷上圈出几道题,“这几道题的解题思路与这道大题的解题思路都是一样的,你除了这道大题外,剩下的题目都做错了。我刚刚还在怀疑你是不是为了搪塞我去抄了答案,但你刚刚的思路说服了我。”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能做出这道题,为什么其他题会错?”
阎冬指了下答题的第一问。
沈鸠很聪明,阎冬给他点提示,他马上就能明白其中关窍,想到了这一切,沈鸠看着阎冬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曾经有老师跟我说,数学其实是一门很会引导学生自主思考的科目,这一特点在试卷上体现得最为明显,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现在因为你,我好像懂了。”
“阎冬,你不是蠢,你只是傻。”
阎冬:“?”这句话是句好话吗?感觉沈鸠在骂他,但沈鸠脸上的表情又有种看见了沧海遗珠的欣慰感。
沈鸠心头压着的那口气此刻奇迹般地疏散了出去,不是蠢人,只是单纯地傻,还好,这350的成绩还能拯救,阎冬现在只是没开窍而已。
相信开了窍之后,阎冬的成绩提个200分轻轻松松。
“把你笔记本拿出来,今天我先不看你其他卷子,就讲数学。”
“现在?”
沈鸠瞥了他一眼,“你想找什么借口不学习?”
“不是,你吃饭了吗?”
“我不吃饭也不是你不学习的借口。”
沈鸠想趁热打铁,他现在严重怀疑阎冬的成绩不好就是阎冬太过于懒惰,有这脑子,就算只是上课听课,课下不复习也不至于只靠350。
阎冬有些无奈,“我也没吃饭,我们先点个外卖,点完就学,学到它来,吃完再学,我保证不是借口。”
“行吧。”
沈鸠略微思索了下,“不要点太多,碳水要少,要不然你吃完容易犯困,脑子不清醒。”
阎冬这一刻对沈鸠的699有了一丝实质的认知,看似光鲜亮丽的分数背后都是吃不饱的肚子啊。
两个人都不是纠结的人,外卖很快就点好了。
这次不用沈鸠说,阎冬主动拿出了笔记本,沈鸠开始一道题一道题给阎冬讲。
阎冬很聪明,简单的知识点记住后,沈鸠给他出题,他马上就能举一反三答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考的……”
“350。699大人,能不提这个分数了吗?”
“……行吧。”
外卖来得快,两人吃得也快,还不到一点,除了最后两道大题,这套卷子沈鸠给阎冬讲得差不多,阎冬也没沈鸠想象中的那么抵触学习。
反而他能感受到阎冬对知识的渴望。
这让沈鸠对阎冬越发好奇起来,传闻中以前的校霸,上课睡觉不违反纪律的透明学生,课外乐于助人的暖心大哥哥以及阎冬拥有的病态家庭。
很难想象这样矛盾的事件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发生,而这个人又能无比和谐地自洽。
阎冬如果滋生出恨,那是什么样子?
比起让阎冬笑,沈鸠更愿意看到阎冬哭。
突然的电话铃声让沈鸠的思绪归拢,他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百川皓的声音,“纠纠!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都不给我打电话啊!”
沈鸠下意识地调低手机音量,但这也阻止不了百川皓的声音传到阎冬耳朵里。
纠纠?
阎冬眉毛一挑,这是沈鸠的小名吗?
“有点忙,怎么了?周测成绩出来了?你又倒数第几?”
“没有纠纠你给我补课,我成功勇夺倒数第一。”
原来沈鸠经常给人补课,怪不得讲得那么好,小小年纪已经是个老讲师了。
“我之前不是给你写过一本笔记吗?你是不是又没有温习?”
沈鸠对着阎冬摆手示意,他起身朝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安抚电话那头的百川皓,“都高三了,你不要跟着那群人瞎混,就算你之后要出国,也是要打好基础的。”
“……”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沈鸠有些宠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阎冬不由自主地抬头看楼梯上的沈鸠,那样的神情与语调,沈鸠从未对他那样过。
都是补课的学生,也要区别对待吗?
也是,自己想要辅导的学生跟被迫要辅导的学生能是一个待遇吗?
他有什么资格跟沈鸠的朋友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