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破雾,石板路润,露珠闪烁,蜿蜒入幽林深处。
宿远封本来想的挺好,但刚一转醒,一动弹。
臀上那如火烧般的剧痛便瞬间袭来,疼得他 “嘶” 地倒吸一口凉气。
身子也再度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他豪情壮志被浇了个透心凉。
只能落寞地蜷缩在这一方绣着繁复花纹的锦衾之中。
眼神空洞地望着床帏顶,像要把这层薄薄的布料望穿。
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又俗话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
时光像停滞了,他每天只能干巴巴地在床上躺着,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快被磨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
只觉那疼痛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可这事儿说到底是自己闯的祸,就算心里委屈,也不敢埋怨别人。
所幸,他的亲信消息灵通,探听而来的消息,详尽非常。
听闻山寨与姚濯平配合无间,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把官府那帮人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鼠窜。
日轮渐沉,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橙红,恰似一幅绮丽的织锦。
宿远封正百无聊赖,亲信带来消息说是裴明辞与姚濯平已然去赴庆功宴了。
宿远封本恹恹地歪在榻上,听闻此讯。
他一个挺身就要下床,全然不顾臀上的伤痛扯得他嘴角一抽。
刚起身,便疼得 “嘶” 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又跌回榻上。
但这点挫折哪能打消他的念头。
他稳了稳身形,朝着一旁的亲信道“我也要去凑凑热闹。”
站在旁边的亲信身形高挑消瘦,一袭黑色的利落劲装衬得身姿挺拔,腰上挎着的长刀。
他陈述事实“你身上有伤,还在关禁闭。”
这护卫可是裴明辞专门派来的,定是身手不凡。
而且既为裴明辞的人,肯定不把杨映篁那些规矩放在眼里。
于是,宿远封试探着开口“要是我铁了心要出去,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护卫斜眼瞟了瞟宿远封,过了会儿,声音低沉却很有底气地说“行。”
宿远封一听,阴霾一扫而空,赶忙催着护卫带他动身。
一路上,宿远封强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走着。
每一步落下,臀上便传来钻心的疼,可他咬着牙,硬是不肯停歇。
待走到举办庆功宴的地方,入眼便是满桌的珍馐美馔,酒坛林立,酒香四溢。
屋内坐满了人,众人谈笑风生,眉眼间尽是胜利的喜悦,意气风发。
裴明辞端坐上位,在这喧闹的氛围中,唯有她一脸平静。
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让旁人都不自觉地与她保持几分敬重的距离。
宿远封目光扫动,忽地发现杨映篁今日竟未着以往那身以竹子为饰的衣衫,而是换了身黑色衣衫。
仔细瞧去,杨映篁身形比以往消瘦了许多,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尤为惹眼的是,他眼下带着青黑,若被浓重的阴气浸染,
平日里那种一丝不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反倒因这消瘦与青黑,再配上一身黑色衣裳,散发出一种森冷的气质。
让人忍不住心底发怵。
靠近裴明辞的皆是些地位颇高之人,显然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其中有两个男子令他格外留意。
一位身形偏瘦,双肩略显单薄,五官线条分明,剑眉斜飞入鬓,透着股英气。
窄袖束腰,虽显瘦却不显瘦弱,反而给人以灵动矫健之感。
他注意力似乎全在裴明辞身上。
目光时不时便飘向裴明辞,眼神中透着些看不懂的情绪,复杂难明。
另有一位陌生男子,他身姿伟岸,面庞线条硬朗。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透着坚毅与正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一看便是在沙场上历经磨炼之人。
屋内还有不少宿远封眼熟的文景堂之人。
此外,更有一群身着崭新甲胄的,陌生军士,年龄性别各异,却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坚毅,想来是战斗力不凡。
宿远封心下猜测,这些许就是裴明辞新组建的军队。
他的视线继续游走,忽地定在一个座位靠前的人身上,那人正是 5 号擂台的胜者。
只见他个头虽小却昂首挺胸,坐姿端正。
因这座位的远近彰显着地位,他能坐得离裴明辞如此之近,想必是在近日的战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宿远封刚一踏入宴厅,刹那间,原本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
尤其是杨映篁,那眼神像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冷得刺骨。
宿远封一顿,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瞬间遍布全身。
看他身形僵住,亲信低声与他介绍。
“身形偏瘦的是叶隼恪,身姿伟岸的是姚濯平。”
叶隼恪便是原书女主。
这一身打扮,怪不得能女扮男装这么久,他压根儿没看出来是女子。
那裴明辞身旁便是姚濯平。
宿远封庆幸,正好为了方便他今日这行动。
当下,他强装镇定,缓缓向裴明辞那边挪动,一边道。
“各位兄弟,前些日子我不慎染病,卧床不起,这场大战都没帮上忙,实在愧疚。多亏各位奋力拼。”
“还有姚都尉仗义出手,咱们才能大获全胜,辛苦大家了!”
言罢,他还特意朝着姚濯平拱了拱手,以示敬意,礼数周全。
可姚濯平仿若未闻,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依旧端着酒杯,自顾自地畅饮。
宿远封表示他很理解。
毕竟这原主杀了人家兄弟,人家不找自己的麻烦已是万幸,这般冷遇倒也在情理之中。
接着,他又眼神中透着一丝讨好朝裴明辞笑说,“夫人,这场仗您劳心费力,辛苦了。”
裴明辞却也像没看见他一般,神色淡然,未予回应。
仿佛宿远封根本不存在,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接连两次冷遇,宿远封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
好在他脸皮够厚。
且他心里也清楚,书中写裴明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性格阴晴不定。
如今对他这般,比平时对他温柔的时候来的真实,自在。
短暂的窘迫之后,他迅速调整心态,扭头对旁边的侍从小声说“给我搬个凳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
侍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犹豫之色,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裴明辞,像在等待裴明辞的指示。
可裴明辞没有任何反应,既不点头应允,也不摇头拒绝。
侍从便没动。
一时间,宴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宿远封本就身负重伤,这一番折腾下来,体力早已透支。
双腿想灌了铅一般沉重,脚下一个不稳,身形微微晃动。
疼得他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若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盈盈欲坠。
但即便如此,他仍咬着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更让人怜惜。
他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主越来越有威望了。
这么多场胜仗打下来,这山寨毅然已经成为她的一言堂了吧。
也不对他装的温柔了。
连理都不想理了。
恐怕这寨中的人本来就对大当家不满,从前是有管家压着,他还能维持大当家的体面。
现如今管家第一次对他使了这么重的惩罚,卧病在床却没有一人去看他。
他这混的也忒惨了。
姚濯平瞧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嘲讽,又似在幸灾乐祸。
这几日下来,这山寨之中,上到关乎生死存亡的战略布局,下至物资调配,桩桩件件,裴明辞指挥若定,麾下众人对她无不心悦诚服。
暂别数日,山寨已然是她的一言堂了。
这般能耐,实在是令他折服。
叶隼恪瞧见宿远封这狼狈样,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片刻后,杨映篁微微皱眉,似不耐地开口“给他搬个凳子。”
侍从听了,看裴明辞默许,便赶忙去搬来一张雕花梨木凳。
因为宿远封就站在裴明辞旁边,侍从将凳子放到他旁边,宿远封这才缓缓坐下。
他长舒了一口气。
场面总算没那么难堪了。
还是管家好啊,他太对不起管家了。
厅中,一张长方形的乌木桌光可鉴人,裴明辞独自坐在一端,气场仿若实质。
宿远封就坐在裴明辞旁边的拐角处,位置倒是颇为 “亲近”。
而他旁边是姚濯平,杨映篁则坐在姚濯平的对面。
宿远封刚一坐下,脸色因疼痛瞬间扭曲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思绪飘飞,暗自琢磨。
今天裴明辞看到他没有摸他的手,看来上次与杨映篁牵线挺有效果。
可惜杨映篁不愿意。
此时,众人的交谈声再度响起。
将领们分享着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另一拨谋士文人人则互相吹捧,用词极尽华丽。
裴明辞与姚濯平时而轻声交谈几句,裴明辞眼神专注地倾听着,偶尔微微点头。
叶隼恪偶尔搭话,裴明辞亦是嘴角含笑。
宿远封坐在一旁瞧着,发觉叶隼恪看向裴明辞的眼神透着别样的光亮。
可他心中一直惦记着 “东洲之行” 一事。
他们一直不提,是已经商议过吗。
可瞧这情形,又全然不像。
犹豫再三,他终是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朝姚濯平开口问道“姚都尉,听闻你们那边战局吃紧,不知何时启程?”
姚濯平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
心中恨意瞬间翻涌,当下便冷了脸色,不愿与他多言。
宿远封碰了一鼻子灰,顿感尴尬。
正当宿远封窘迫之时,杨映篁在一旁出声道“他们明日便出发。”
宿远封下意识看向裴明辞,不禁惊愕出声“你们怎么这么快?”
他怎么知道她也要去。
裴明辞轻轻挑眉,神色未露分毫。
她微微仰头,轻抿一口酒。
目光扫向站在宿远封身后的亲信,那亲信微微摇了摇头。
裴明辞薄唇轻启“你想去?”
宿远封简直受宠若惊,原本他还以为裴明辞不会再搭理自己。
满心欢喜,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与雀跃,连忙说道“想去,想去。”
杨映篁却立刻出言阻拦,神色冷峻“不能去!”
宿远封此前杀了姚濯平那么多兄弟,此去姚濯平的地盘,无异于羊入虎口,必是凶多吉少。
宿远封却铁了心,挺直腰背,朗声道“不用担心我,此去一路,有夫人在,料也无妨。”
言罢,眼神中透着几分坚定与期许望向裴明辞。
杨映篁仍皱着眉头,欲再阻止。
裴明辞却微微抬手,打断了杨映篁未出口的话“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映篁眼神复杂。
终是道“……既然如此,那一路便劳烦夫人费心了。”
裴明辞微颔“我不在的时日,山寨中的诸事就交予杨先生了。”
“定不辜负夫人的托付。”
此时,文景堂内众人看似在热络聊天,实则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瞟来。
心中纳罕,这二人怎的突然没了先前的不对劲。
瞧着这般平和正常。
裴明辞还是那般平静。
杨映篁除却开始身着黑衣,言行举止也无异样。
与裴明辞交流再没了那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紧绷氛围。
宿远封心思转得飞快,开口问道“咱们此番如何前往?”
裴明辞手把玩着酒杯“与军队分开,乔装便衣而行,一路上还得劳烦叶大人护送。”
叶隼恪起身拱手“能护裴小姐周全,乃我之荣幸,不足挂齿。”
宿远封看向姚濯平,笑容和善,试图降低一下他的敌意,“姚都尉去不去?”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若是姚濯平同行,自己身边便多了两个 “男嘉宾”,说不定还能撮合撮合。
姚濯平没料到宿远封吃了冷遇,会再次提及自己。
迎着他的笑容,神色一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去。”
宿远封倒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笑意盈盈。
宴会开的时间已久,裴明辞不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叶隼恪见状,亦起身,“我也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姚濯平知晓她素日不爱多饮酒,便挥挥手,允她离去。
宿远封见机行事,搬着凳子挪到姚濯平身旁,满脸堆笑,极为殷勤地为姚濯平斟满酒。
姚濯平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刺骨。
他本就不是冲着这庆功宴而来,他与这些恶匪没什么好说的。
来此是为了裴明辞的面子。
宿远封觍着脸继续道“不知姚都尉可否婚配呀?”
这话一出口,杨映篁眼神瞬间锐利如隼,似一道寒芒射向宿远封,满是警告。
宿远封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了一下。
姚濯平看着宿远封这般殷勤过头的模样,不禁冷哼一声。
刚才宿远封说要一块儿去,不知道这个宿远封是不怕死,还是小觑了他。
现在反应过来即将踏入他的地盘。
这般上赶着讨好,又有何用?
兄弟们的血海深仇,永远横亘在他心间,如何能轻易忘却。
这般想着,姚濯平便不再搭理宿远封。
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猛地拂袖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宿远封瞧着姚濯平远去的背影,
心中两个字——完了。
这仇结得实在太大了,可当下又没法跟他解释清楚自己并非原身。
正兀自出神,杨映篁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透着浓浓的警告之意“收起你的小心思。”
宿远封现在对他又愧又怕,忙不迭点头应道“好,好。”
徐步而出,柔风携初春风息拂面,惬意满怀。
姚濯平行至半途,抬眼望去。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小径上。
他心中一动,想再与裴明辞谈谈合作。
沿着蜿蜒小道前行,不多时,便见裴明辞和叶隼恪正闲坐在亭中,时不时交谈。
亭子周遭,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若绿色的幔帐,随风轻摆。
草地初露绿意,嫩绿的小草挨挨挤挤。
裴明辞微微后仰,靠在亭柱上,眼眸半阖,神情悠然自得。
叶隼恪亦是难得地放松下来,平日里紧绷的面容此刻柔和许多。
目光随意地在周围景致上流转,尽显闲适惬意。
这般悠然之态,连姚濯平都未曾见过。
姚濯平走近,裴明辞敏锐抬眸“姚公子,既来了,可要一同在此醒醒酒?”
姚濯平微颔首,撩袍入座。
三人表面看只裴明辞一人为女子。
但山寨中裴明辞说一不二,且裴明辞气势迫人,如今即使神情悠闲仍旧让人不敢冒犯。
恐怕旁人看到三人也不会敢生出旖旎心思,不敢传什么闲话。
他目光转向裴明辞,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承蒙裴小姐救命之恩,这些时日合作下来,在下对裴小姐更是佩服有加。”
“只是在下实在不解,裴小姐为何应允同我前往东洲?”
裴明辞目光望向远处夜色“如今这朝堂,腐朽不堪,令人失望。”
“听闻那东洲王倒似有几分雄才大略,我想去探个究竟,瞧瞧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姚濯平心中一动,裴明辞如此才能,若能与他们携手,无疑如虎添翼。
忙道“裴小姐之才,在下钦佩不已,实不该与那些山野匪类有所纠葛,东洲才是裴小姐施展拳脚之地。”
裴明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轻声道“但愿那东洲王不会让我失望。”
姚濯平坐直身子,言辞恳切“裴小姐放心,东洲王是难得的豪杰,我素日里极为敬重。”
“裴小姐如此人物,他定然赏识有加,在下也定会在密报中,多多为裴小姐美言,保准让东洲王对裴小姐青眼相看。”
“况且,裴小姐所训练的军队,纪律严明,战力非凡,若能相助,大事何愁不成?”
他似是难掩心中激动,起身拱手“事不宜迟,我这便告退,去将裴小姐心意书于密报之上。”
说罢,转身看向叶隼恪“可要一同离去?”
叶隼恪摇头“我再待一会儿。”
待姚濯平身影消失不见,叶隼恪才敛了笑容,神色略显忐忑。
“裴小姐,我要不要直接跟他坦白,我早已投身您的麾下?这般欺瞒于他,我心中实难安。”
裴明辞目光温润如水,轻声安抚
“你既想说,便去说吧,莫要有心理负担。”
“只是,你爷爷尚在东洲,你就不怕姚濯平知晓后,对你爷爷不利?亦或是东洲王借此拿捏于你?”
叶隼恪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眼眶微红“谢裴小姐关心。姚濯平正直豪爽,多次帮我隐瞒女扮男装之事,绝非狭隘小人。况且主上既有与他们合作之意,料想他们也不会为难爷爷。”
“主上,恳请允我护送您前往东洲。”
两人本来的商量是庆功宴以后,叶隼恪便推辞了此次的护送,统领裴明辞一队人马,但是叶隼恪实在不放心。
裴明辞这般信任她,她自是满心崇敬,唯愿护裴明辞周全。
当下便想着他人暂代领兵之责。
“我想嘱托江兄弟暂代领兵之责。”
她说的是5 号擂台胜者。
裴明辞看着她“准了,你既有此心,便去做。”
这类人,心怀壮志,又背负深仇,心中有亲人难以割舍,在别处难寻公平,唯在自己麾下能一展抱负。
如此,倒也好掌控。
况且瞧她如今这满眼崇拜之色,忠诚度自是毋庸置疑。
两人分离。
裴明辞回到屋内,继续埋首处理诸多事宜。
烛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晃荡。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悄然潜入。
言谈中提及宿远封曾询问姚濯平婚配一事。
小翠面露愠色“这宿远封到底想干什么?怎的一直把主上往外推?依我看,莫如将他除了,替换了他,省得心烦。”
裴明辞手中笔不停,神色平静,缓缓开口“不必。”
宿远封身上迷雾重重,种种作为,仿若能预知后事一般。
行为举止又与往昔大相径庭,留着他,她有大用处。
当第一缕晨曦轻柔地穿透云层,新的一天悄然拉开序幕。
次日清晨,庭院中一片忙碌景象。
众人齐聚,即将踏上东行之路。
宿远封像即将出游的孩童,大包小包收拾了一通。
行囊鼓鼓囊囊,各类物什塞得满满当当,从衣物细软到稀奇小玩意儿,应有尽有,瞧那模样,似是要把整个家当都带上。
他时不时还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
一旁,宿远封的亲信身上也挂满了宿远封实在装不下的物件,大包小包层层叠叠。
杨映篁身姿挺拔如竹,静静地站在一旁送行。
裴明辞上前,道“杨先生,等我的好消息罢。”
几日前,他们便已在长谈,对当下局势剖析入微。
东洲王叛乱在即,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天下即将陷入混乱。
待打赢征东军,便是这山寨起兵、逐鹿中原的绝佳时机。
杨映篁神色凝重,“在下静候佳音,唯愿……诸事顺遂,平安归来。”
裴明辞微微点头,神色淡然中透着自信,侧目看向一旁兴奋过头的宿远封,又转向杨映篁,承诺道“自然,我也会护好宿远封周全。”
杨映篁眼中闪过晦涩。
他知道裴明辞定是瞧不上宿远封的。
恐怕上次牵宿远封的手是为了安抚众人,如今她的威信日益深重,连他都快比不上了。
现在在他面前连装也不装了,直呼宿远封的大名。
若不是为了合作,想必裴明辞这种人理都不会理宿远封。
他倒是不担心裴明辞对宿远封做什么,毕竟宿远封的身份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但……裴明辞也是重要的一环。
他刚才是想让裴明辞自己保重。
但以裴明辞的才智,是用不到他多嘱咐的。
而且由他来嘱咐太过逾越了。
姚濯平站在一旁,神情复杂难明。
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站在裴明辞身旁的叶隼恪。
叶隼恪倒是神色坦然,波澜不惊。
始终紧紧跟随着裴明辞。
小翠亦步亦趋也站在裴明辞身旁,与叶隼恪一左一右。
众人把行囊放入马车,向着东洲进发。
一切一切隐没在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