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抚着心口,低下头深吸口气,可任凭她怎么做,都没法平复胸腔里的悸动。
飞驰的单车,月色晚风,隔着单薄衣衫相触的肌肤,以及不规则的心跳。她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情绪是否和此时的吊桥效应有关。
可有一点是明确的事实——她在心动。
这种心动和五年前的欣赏完全不同,和与秦聿重逢时的好感完全不同,她此时的心动包裹着渴望和占有,是她不愿与别人分享的独占。
秦聿感觉到身后人放开的手,他不知缘由,只又提醒道:“抓好。”
楼兰又双手环住秦聿的腰,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一抬头就望见了秦聿宽阔的背,如洱海旁的苍山,是流水安稳停靠的岸。
秦聿低沉的声音在晚风中变得暧昧,楼兰轻轻应了一声,又攥紧了秦聿的衣襟,她有些喜欢这嗓音中的撩人。
陈浪下了单车,大手一挥,指着身后的别墅洋房道:“喏,到了。”
夜晚拜访本不合礼数,但陈浪本人没那么多规矩,洱海岸的骑行唤醒了秦聿和楼兰的叛逆期,他俩便也放下许多规矩,在与陌生人相识的第一天只因为投缘便登门做客。
陈浪这边没有管家,但是有专门的酒店送餐。只不过他的作息异于常人,晚上八点才是他的吃饭时间,倒是应上了此时他们的晚归。
陈浪给他们两人介绍过洗手间和厨房的方位,便回房间换衣服。陈浪的房间在三层,踢踢踏踏的步子渐行渐远,一楼的正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位客人。
“我先去洗手。”楼兰说。
她看了秦聿一眼,后者会意跟上。
玻璃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空气,他们在隐秘的陌生环境里接吻。
“不要开灯。”楼兰说。
秦聿低笑一声,一手抚摸着楼兰的后颈,一手摩挲着她的腰窝:“张嘴。”
几分钟后两人整理好自己,对视一眼,瞬间对好了信号。
陈浪也换好了衣服,他下楼接酒店的送餐,然后引着两人往楼上走。
陈浪是个有着小资情调的富家少爷,吃饭的时候还要放背景音乐。只不过他的曲库与秦聿大相径庭,三个人和着国内外各大电视剧的大热主题曲,咀嚼的动作都好像带着韵律。
“这家虽然主营大理传统美食,但是融合菜做的也特别好,我就喜欢这种七七八八啥都往里拼的。”陈浪吃到尽兴,竭力推销自己的定点投喂餐厅,“尤其这个鸡枞薄饼和生皮,又鲜又香,味道绝了!”
陈浪问:“你们喜欢哪道菜?”
“木瓜炒鸡很好吃,还有这个诺顿火腿。”楼兰也吃得很尽兴,不得不说,陈浪确实是个合格的主人。地道的当地吃食配上玫瑰花酒,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楼兰仰着头伸手,这里的星星好像离自己很近,漫天的星带闪着莹白的光,似乎抬手就能碰到。
她看过晚霞,迎过日出,却是在懂事以后第一次心无杂念地看看夜空的星海。
秦聿早在进屋时就把短款风衣脱了,他此刻衬衫领口微敞,单腿曲起支着胳膊,手里还捏着酒杯,正仰靠在沙发软靠上,侧头看身旁手抓星星的人。
陈浪也仰头,带着小得意嘚瑟道:“这露台不错吧?冬暖夏凉,还能看星星,多浪漫。”
这本是他别墅顶层的阳光花房,可惜陈浪不是会照顾花草的料,雇人打理又缺失了拾花弄草本来的浪漫,他索性大手一挥,阳光花房爆改观星露台。
他最擅长自得其乐,是个万事讲究舒适称心的乐天少爷,改了露台之后一应家具都是他亲力亲为添置,就连他们此刻坐着的地毯和软靠都是他设计的,各项设计完美适配他的身体数据,家具不对外出售,仅此一份。
陈浪拍拍身侧的骨头型软靠,说:“很舒服吧?现在人体工学这个词都烂大街了,我这个不是人体工学,但绝对是我一次次试验比对出来的,这个流畅的曲线和软硬度,能够符合大部分人的舒适需求。”
楼兰问:“你还兼职设计师吗?”
陈浪哈哈一笑:“当然不。我的爱好是不动脑子,像漫画和摄影这种更依靠感觉和灵感的工作才适合我。设计费心又累脑,要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最合心意的替代品,我也不用自己设计了。毕竟对一个外行来说,从零到一就很难了。”
“爱好是不动脑子?”楼兰第一次听说这种爱好,她为此感到新奇。
动脑子曾经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本领,她靠动脑子从小镇走到大都市,从差点因为几百块的学费辍学到拥有随时裸辞的勇气,漂亮从不是楼兰的资本,聪明和努力才是。
她一直是个目标导向的人,如悬崖峭壁上破土而出的草,她没有倚仗的树,没有遮风的墙,只得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她许的愿望没有圣诞夜的袜子和烟囱,只得自己做自己的阿拉丁神灯。
但此刻,一个生来与她有天壤之别的富家少爷告诉她,她一步步走来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某种维度上是别人避之不及的东西……而这些,甚至不是富家少爷特意宣告的,只是言行合一地将结果摆在她面前,并不避讳别人的评判。
楼兰确实是错愕的。
论成就,她是当地知名的电视台主持人,陈浪是摄影漫画双职的自媒体。
论金钱,她勉强算得上小康,陈浪含着金汤匙出生,领先她不知多少圈的起跑线。
论自我价值的实现,她如今事业受挫,正在成为新人后辈的踏板,陈浪却早已成了这个命题的考官。
可如果成就、金钱、自我价值的实现通通都不做数,那她还剩下什么呢?
人生的意义又该以怎么样的标准衡量?
如果人生没有了具体的意义,那她为之步履不停的又是什么?
她有太多问题,可别人给不出答案。
秦聿注意到了楼兰的恍惚,主动提出道:“感谢款待,时间差不多,我们先回去。”
陈浪点头:“我送你们。”
秦聿和陈浪寒暄道:“改日来我家做客,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也方便传照片。”
陈浪欣然应下。
“楼老师,加个微信啊!”陈浪主动递来了二维码,楼兰当然不会推拒。
走到门厅,楼兰注意到鞋柜里有一双女士高跟鞋,疑惑还没成型,就和开门进屋的人走了个对面。
这是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浓妆艳抹,穿着吊带半衫和低腰牛仔裤,腰线娇好,上面有个看不清图案的纹身。
“有客人?”她惊讶地看向秦聿和楼兰,而后直接往后撤一步,她此刻还有些醉醺,趔趄着扶住门口一米高的花墙。声音很好听,和着酒醉的哑,更能听出她吴侬软语的细腻。
秦聿和楼兰都无意打探别人的**,但看陈浪的反应,对这女人似乎并不在意。
他们告辞离开,隐隐还能听着陈浪和女人的对话。
“又去古城了?”
“房东让让,我要洗澡。”
……
回去的路上一人一辆单车,门刚落锁,楼兰就将秦聿抵在了墙上。
“你勾引我。”她说。
秦聿靠在墙上垂眸看她,张开手臂任楼兰在自己身前动作。他也不否认,只是问道:“那我成功了吗?”
楼兰踢掉鞋子,又一把拽下秦聿的风衣外套,气喘吁吁地勾上了男人的脖子:“明知故问。”
秦聿就等着这句话,楼兰话音未落他就将人一把抱起,旋转楼梯两阶两阶跨上去,楼兰在颠簸中把秦聿的头发狠狠捋到脑后,然后一股脑地亲他的眼睛和耳后,秦聿绷着手臂,步子越来越快,直到踢开卧室门,然后向怀里人发出邀请:“落地窗是单面玻璃。”
玫瑰花酒的香气在升腾热浪中发酵,窗外是阵阵浪涌的潮汐声,夜色浓重又开阔,脑子里的千百种难题都被抛却一边,只有放大了感官的相拥和亲吻。
万籁俱静时终于好眠。
楼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懒懒地待在床上不愿动弹。她的房间视野极好,仰目是湛蓝无际的天,低眸是清透澄澈的洱海,这一日什么都不做,单单在窗前看云听海也有别样自在。
日光正盛,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近正午时分。
楼兰洗漱好的时候正好秦聿敲门进来,餐盘里是准备好的早餐,另一手拿着冲洗好的照片。
“陈浪修好了照片,我就直接打出来了。”秦聿把楼兰抱过来,揉揉她睡乱的头发,问,“先吃饭还是先看照片?”
楼兰惊讶:“这么快?”
秦聿猜测:“陈浪估计也熬夜了。”
只不过他们熬的夜似乎不同,楼兰睨他一眼,拿过照片仔细翻看。
手机里攒了许多的消息,大多是哇塞小分队在群里刷屏,里面有数不清的西湖的月和杭州的冬。
楼兰拿起手机对着这一沓照片按下拍摄键,然后点击上传。
——群聊(6)
【蘭】:[图片]
【蘭】:大理的晚霞很美。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在一片炫彩晚照里,画面正中心的照片却是他和秦聿并肩看夕阳的背影,而那张秦聿凝望自己的照片被楼兰掩在这张照片之下,只露出一角的晚霞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