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对楼兰说:“他很喜欢你。”
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哇塞小分队也早就察觉,只是先入为主地把他们当作一对,也从没当面调侃。
不过更有可能是年龄差让小朋友们心怀敬畏,又因为对楼兰的迷妹态度,所以一直保证交流的边界和分寸。
但陈浪跟他们都不一样,他自小顺风顺水长大,很少需要考虑其他人的看法。
普通人翻来倒去反复斟酌的聊天技巧在陈浪面前形同虚设。
对于他来说,真诚是唯一法宝。
这不,只有他戳破了两人的关系,又指着这张照片补充道:“或许正因为你们还没在一起,这张照片才有了更美的留白。”
楼兰扭头,撞进秦聿如海的深眸里。
原来他一直这样望向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能和他对上视线,是只为某一瞬间视线相交的幸运,也是秦聿放下身段默默等待的决心。
电视台楼下那一捧热烈的勃艮第玫瑰闯进脑海,原来秦聿的喜欢早就在自己的生活里打上了烙印,是润物细无声中最坦荡大方的告白。
陈浪还在反复欣赏这张照片,他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地说:“这张照片发布的时机由你们决定,我想,那应该是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某一天。”
秦聿出声问:“你就确定我们会愿意公开照片吗?”
“当然不。”陈浪说,“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但如果不赌一把我会难过得睡不着觉。这种可能上一秒点头但下一秒后悔的决定,往往取决于当时当刻人的心情。”
晚霞渐渐散去,不知什么时候起,朦胧的月盘爬上天幕,夜晚的苍山只余下水墨晕染般的青色轮廓。
“就比如现在,”陈浪爽朗一笑,“我猜你们的心情应该很好。”
的确,楼兰问他:“这些照片你会发布在什么地方?”
“微博,ID叫耳东三良。”陈浪说,“我还是个画漫画的,不过那是我另一个马甲,现在还不想曝光。所以我来说的采风是真的,没有骗人。”
楼兰有些惊讶,她其实知道这个博主,没想到现在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细腻奇思之外竟是如此张扬的外表。但他热烈恣意的性格和潇洒帅气的画风相谐,又让人觉得,陈浪和“耳东三良”本该如此。
陈浪拿出手机,当着两人的面点开微博主页:“看,不是假的。”
楼兰失笑:“我信了。”
“我二十七,咱们应该是同龄人吧?”陈浪自来熟地说着,“你们刚出来骑行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看见了,如果没猜错,咱们可能还是邻居。”
终于到了自我介绍的环节,陈浪丝毫不遮掩富家背景。秦聿的别墅附近并没有几家住房,如果是洱海环路上路过的那几家……秦聿想,那大概就是江南陈家了。
秦聿抬眸,试探问了一句:“禄鑫地产?”
果然机敏!陈浪心里感叹一声,人长得帅还这么聪明,关键秦聿才三十出头就成了集团掌权人,老天爷真是偏心啊……
“久闻不如一见,秦总不愧是我辈榜样。老天爷果然有偏爱,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之骄子。”陈浪露出八颗白牙,“禄鑫地产是我大哥的产业,我就一无业游民,每年拿分红。我胸无大志,只想游山玩水,就不去公司添乱了。”
富二代败家不会败垮家业,外行指导内行才是自掘蚊墓。
陈浪是个合格的富家少爷,贵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经商的料,也志不在此。
“幸会。”秦聿说。
他丝毫不意外被人认出来,他这房子买的久,虽少有来住,但若有心打听,也能知道都住着什么人。
不过他没将陈浪的话放在心上。陈家多才俊,掌权人早早接了班,兄姊齐心,产业在这代人手里做得如日中天,据说有个离经叛道的幺弟,想必就是陈浪。
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在洱海之下,夜幕彻底降临。
陈浪是步行过来的,他无意让两人推着车子跟他一起走,那样显得自己像个累赘。
秦聿便把自己那辆单车给了陈浪,他骑楼兰这辆,而楼兰便只能坐到秦聿的后座上。
秦聿单脚撑地,对身后的楼兰说:“坐稳,抱紧我。”
楼兰侧身坐上去,单手圈着秦聿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了秦聿的衣角。
“好了。”她说。
一丝酥麻从腰窝延伸到脊背,秦聿喉结一滚,低低“嗯”了一声。
骑上单车,三人慢悠悠地沿着洱海环路往回行。
陈浪主动邀请两人到家里做客:“我要在大理过年,等到四月份再回去,看起来你们也不是短期旅行,既然认识了,不如就多走动走动。”
楼兰问他:“你一直这么热情吗?”
陈浪哈哈大笑,他摆摆手说:“别的不说,楼老师,我早就认出你了。”
这回反倒轮到楼兰诧异,她可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喜欢看电视节目的类型,换言之,陈浪给她的观感并不似《上津访谈》的受众。
“你别不信,刚开始我还真不确定,但你这一出口就是标准的主持人腔调,哪怕是平常说话也能听出了跟我们凡人不一样。”陈浪说,“楼老师,我家还有你那个节目精装版的出版书,回家帮我签个名吧。”
楼兰半真半假地说:“你可不像我节目的观众,怕不是权宜之下的托词吧?”真不怪她怀疑,陈浪谈吐不凡,但着装实在潮到风湿,不像是能有耐心看传统电视节目的人。
“楼老师别介意,我真的是《上津访谈》的忠实观众,虽然我总是延期观看,但期期不落的……”陈浪失笑,“我没在一开始表明身份,不是怕扰了你们游玩的兴致嘛!”
楼兰适时地“哦”了一声,音调上扬,表明自己在听。
陈浪被她的态度鼓舞,继续说:“相对于主持人和观众,我想两个普通的游客更容易拉进我们的距离。况且在你身边还有一位男士的情况下,我还是悄咪咪地隐藏观众身份比较好。”
“原来如此,”楼兰会心一笑,“谢谢你的体贴,我很开心。”
陈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值一提。”
“不,我是真的很感谢。”楼兰认真说,“在远离我生活工作的遥远大理遇到节目的观众,是很幸运的事情。”
陈浪望过去,借着月色看这个似乎遇到了麻烦的主持人——月前的最后一期她在节目里跟观众道别,如今出现在大理,素面朝天地在洱海边骑着单车感谢认出自己的人。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担不起一声感谢。陈浪不解,便直接问:“为什么谢我?”
楼兰想了想,说:“观众的认可是对主持人最高的褒奖。”
秦聿没有回头,却抬起手在前方竖起了大拇指,语气中满是爱怜与欣赏,他说:“因为你值得这样的褒奖。”
陈浪也说:“楼老师,你很特别,与其他的主持人都不一样,不是作为主持人的你某一部分与其他人不一样,而是很多个不一样组成了你有别于其他人的不同。”
“这种特质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相信,你的舞台绝不局限于《上津访谈》一个栏目,甚至也不必局限于上津。主持人也如橱窗里的商品,流水线可能会被市场选择,但绝不会被观众选择。”
陈浪单手握把,另一只手在胸前握拳:“你要相信一个自媒体人的直觉。毕竟我也称得上小有成就。”
楼兰眼睛一闪,恰逢晚风乍起,她把头发撩至耳后,声音微哑:“谢谢,借你吉言。”
陈浪又大声笑起来,毫不吝啬地欣赏道:“楼老师你好认真,好可爱。”
秦聿扭头,陈浪又默默加上一句:“秦总别紧张。我这话是纯欣赏,楼老师不是我的理想型,我驾驭不了的。但这不妨碍我对优秀女性的欣赏。”
楼兰说:“你对他说什么?要说也是该对着我啊。”
陈浪从善如流:“一样一样,鄙人浅见,以楼老师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喜欢秦总的追求,恐怕早就从车子上下去了吧?”
“才不,”楼兰笑道,“我会把他踹下去,然后自己把车子骑走。”
“哈哈哈哈哈哈……”陈浪彻底笑开,风里都带着混响。
秦聿一直在身侧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到最后也没有听见楼兰反驳陈浪对他和楼兰的判断。
他垂眸低笑,像小孩子不用哭就得了糖。
皎洁月光吹来微凉的风,耳畔是洱海汩汩的浪,秦聿突然加速,单车飞奔向前,留下他低沉悦耳的喊声:“我们再比一场!”
陈浪被成功激将,也快步蹬了几下:“秦总,我骑车可是很厉害的!”
秦聿扬了扬眉:“那就比比看。”
他又对楼兰说:“抱紧我。”
楼兰也不扭捏,直接双臂环上秦聿的腰腹,她还记得不能勒得太紧,不然影响秦聿加速。她把脸贴在秦聿的背上,能感受到身前人劲瘦结实的腰。
单车竞速飞驰,晚风从脸前耳畔呼呼刮过,楼兰听见了沉闷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
不知是秦聿的,还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