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明坤剑曾为昔年武功天下第一的佩剑。那位大侠武功盖世、愱恶如仇,深受江湖众人敬仰,奈何天愱英才,英年早逝。而在彼离世之前,曾将全身功力尽封铸于佩剑之身,使其如有神力、战无不摧。
然而,大侠离世后这神剑却落入众人纷抢,曾经别有用心者得之更是酿下不少祸端,致使江湖大乱。之后,明坤剑则渐渐封隐神力、下落不明。近百十年来,每每有明坤之讯,则势必更有意图解开神剑奥秘、借机称霸武林者众多,从而掀起阵阵腥风血雨。而有关明坤剑神力,因它历任使用者皆是武林中的一等一的人物,便多有揣测称“非武功登顶者不可启明坤”。
若以此推测,如今武林中,能使明坤神威重现的第一人又该是谁?
倘若葛登活着,这人或许无可争议。
可惜他死了,还是死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妫越州持剑而立,夜色涛涛里,犹显锋锐逼人。她手腕一动,在剑身流转的银霜便霎时间游聚至剑尾,也正在这寒芒一点中,众人却突然觉察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威压,恍如排山倒海倾轧而来,在这其中,反应最为剧烈的却是手中武器,无论剑棍刀枪,一应百兵皆在此时发出发出颤颤嗡鸣。紧接着,或许是人力不济,只听得“哐哐”声响不断,众人兵器竟都脱手坠在了地上!
“那……那是……那果真是……明坤神剑!”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一声呢喃,落在针落可闻的夜色中,便如雷霆轰鸣。
当日素明舟庄内试剑,众人哪曾体会过这般神威?纵使如此,其利破百兵之势也足以令大部分人皆信服,只想若有机会定然要在自己手中叫它重现神力。然而此时,这明坤神剑偏偏竟落在了妫越州手中,还……难道如今江湖又要大乱?
素明舟虽觉惊异,更多却是忧心如焚。他不会从未预料妫越州能驾驭神剑,否则便不会多番告诫素非烟切不可令明坤现身,可谁知功亏一篑!现在他那刚刚得了盖世神功的男儿恐怕便要丧命剑下,这却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逡巡不定。
妫越州却从不给人更多时间。只见寒光一闪,眨眼间已逼素是然咽喉而来。而后者显然躲避不能,只能眼睁睁瞧着剑影逼近,妫越州的目光却犹在原地,冷淡中带着一点打量。
也正在此时,一道灰影却猛然暴动,几步便向素是然扑来,完完全全挡在了他的身前。
“爹!”
素是然目眦欲裂,眼睁睁瞧着闪现的素明舟胸前骤然洇出大片血迹,在胸前传来的一股大力下,只听得“哐啷”一声轻响,眨眼间视野便被吞没。
地面之上,鸦雀无声。旁人眼见素氏父子眨眼间便一死一逃,无不两股战战,惊骇难言。
妫越州挑了下眉,耳边已听到素明舟戛然而止的气息。她转而望向素非烟。
在这不甚明朗的光线中,素非烟的神情亦同样显得晦暗,尚带着些未来得及遮掩的讶然。或许在那一瞬间,连她亦未曾料到。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素非烟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已经气息断绝的尸体前,犹显得从容不迫。随后她伸出手,一点一点便将穿透父亲胸膛的长剑拔了出来。明坤剑吹毛利刃,此刻在她的手中却仿佛废铜烂铁锈迹斑斑,徒留钝刀子割肉的拖扯感。
看来确实是死了。她冷静地想,可惜。
不过,那确实已不再重要了。
素非烟露出笑容,在渐显的月光中打量着沾染血迹的长剑,那是何其美妙动人。
她想了想,便拖着长剑向妫越州走去,同时也将旁人胆惧战栗却噤若寒蝉的神态尽收眼底,呼吸一时间变得急促起来。
“州妹,”她素非烟将明坤神剑再度放进妫越州的手中,轻声道,“你赢啦。”
妫越州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么你输了吗?”
素非烟观察着她的神色,缓声道:“输,却也不算。啊,说起这个,难道旁人不比你我更忧心么?”
话毕,她的视线已经望向妫越州身后,原本在那里用袖弹暗中偷袭的人影竟已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此,原本围观的众人亦在这个可喘息的当口轰轰然如鸟兽散去,各个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只恨自己一时间不能再多生几条腿。
妫越州神色不动,瞧着似乎不以为意,她算了下时间,方慢悠悠喊道:“小真。”
李尧风逃得狼狈。
还好他犹有几名暗卫傍身,便在妫越州掷剑杀人的那刻飞快逃出了人群,还留了暗卫断后。此时他犹在素家庄院墙之内,胸腔中的心脏已近乎跳到了嗓子眼中。
可恨!可恨!
素明舟身死、素是然遁逃,辜断等人倒地不醒,更遑论在围攻这妖女时不计其数的死伤之人。原本庄内客人该是一大助力,可不知为何到场的竟不足半数又人心不齐。最可怖的是,那本该是他所有的明坤神剑竟已落入妫越州之手!
一败涂地,无力回天!
他必须要逃,否则等妫越州反应过来又岂有他的活路!只等来日……
“阁主小心!”
原本护持着李尧风潜逃的暗卫突然低身,这才躲过了老鹰的一个猛扑。李尧风惶然抬头,便认出了这在黑暗中殊不起眼的大片黑影正是妫越州的那只怪鸟,不知何时竟被它跟了过来!
小真展翅在空中盘旋,一双利目已经盯准了李尧风其人。她是天空之上最骁勇的猎手,也是最忠实的伙伴,绝不可能放任敌人安然无事、逃之夭夭。
李尧风暗器已经用尽,便驱使暗卫尽快将此鸟杀死以免暴露痕迹。然而,几次三番交锋之下,非但没能伤到这怪鸟分毫,李尧风却险些被啄瞎了眼去。他惊骇恼怒,却无计可施,只能令暗卫尽数留下将此鹰除去。他独身向前逃去,没走几步,忽又感背后阴风,转头一看,那老鹰竟再度避开了暗卫的拦击,俯身便向他冲来!
“哐啷!”
也正在此时,慌乱之中他仿佛正踩中了甚么机关,脚下一空便向下滑去。小真鹰爪锋利,却也只勾住了几截衣条。
小真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黝黝洞口,耳边却忽然听见了妫越州的呼唤。
她不再停留,几个振翅间避开那些暗卫的击打,旋身便已融入夜空。
夜色茫茫,然而在小真金黄色的眼瞳中,仍然能清楚窥见匆匆四下涌出的人流,而在人流已然消得干净的地方,便是小真的终点。
她俯身降落,妫越州、宋长安、素非烟等人的身影便在鸟瞳中愈发拉长。妫越州仿佛已露出微笑,她挥手一掷,那被递回手中的长剑便再度回归鞘中,余波震荡之中,本已趁机陆续逃去的人员则更如接了迎风一鞭,只有马不停蹄,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沈佩宁怔了一会儿,才记起向妫越州望去,却见她面色竟已苍白如纸,紧接着身形一晃,竟猝然倒地。
“——州州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