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租车公司后,宣赢才知道杨如晤的小毛病。
这人看着无所不能,竟然晕车。
租车时耽误了些时间,加上宣赢买了点吃的,开上高速已经临近中午。
宣赢坐在副驾嘴里咬着一块芒果干,嚼两口叹两声。
杨如晤扫他一眼,与他玩笑:“三少爷气儿不顺?”
确实是这样,杨如晤租的是一辆皮卡,宣赢看这车从来都不顺眼——只因当年赵林雁走,就是一辆黑色的皮卡来接的她。
虽然气儿不顺,但宣赢十分清醒,他们订的是明日上午十点半的飞机,距离回到海安已不足二十四小时,他与杨如晤共处的时间也只剩这么点时间。
他决定暂时不跟这辆车置气,好好珍惜所剩无几的时间。
“没有生气,”宣赢把零食放下,“你要带我去哪儿,看着好像要出城。”
杨如晤点点方向盘,只说:“大概两个小时,困了睡,到了我叫你。”
宣赢点了下头,侧身偏向一边,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心头没由来地浮起一阵烦躁。
因这两天发烧打针,中间断过两次药,饶是烦躁在逐渐高涨,宣赢也没多想,只猜测是擅自断药导致的。
杨如晤开车技术很稳,不消多久,宣赢逐渐睡过去。
下了高速,宣赢仍在沉睡,杨如晤把车停靠在一旁,熄火,解安全带,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时忽然又顿住动作。
窗外日光正烈,宣赢头发长了一些,搭在额角,一片肌肤白的似是透明。
杨如晤把烟夹在指尖把玩,约莫五分钟,重新放下,伸手在宣赢颈侧捏了一把。
“醒醒。”杨如晤按压着他那道细小的伤疤,“你开会儿,我累了。”
宣赢缓了半天才醒神,反应过来杨如晤刚才说了什么,皱着眉道:“你疯了吧,我开车?”
细算一下,从拿驾照到现在,十来年的时间宣赢开车的次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原先沈休给过他一台拉风的保时捷,宣赢刚开的时候没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但某次他开车在一条人流量巨大的路口等待绿灯,看着周围人群,再看排在前面的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撞过去。
当时副驾上的人是任玥,紧要关头,她冲宣赢挥挥手,提醒他绿灯了。
那只白皙的手挥散了眼前的浑浊,宣赢扶着方向盘干呕,冷汗直流,他对任玥说,你来开吧。
事后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沈休不要再让患者开车,他无法控制情绪,放任不管害人害己。
宣赢当场就跟医生骂了起来,说你来坐一回,嘴硬地强调自己那会儿就是头晕而已。
反正无论他怎么折腾怎么叫嚣,沈休收回了给他的车,一并交代从此不许再开车,宣赢不服管,晚上偷偷开车,没出沈园大门就被沈休逮回来,并警告再擅自开车,就吊销他驾驶执照。
“我真不能开。”宣赢勉强笑笑,“刹车油门离合我都分不清了。”
杨如晤径自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手臂搭在窗边:“这台是自动挡,非常简单,我真累了。”
宣赢双手扒在窗沿上,眨眨眼,试图让杨如晤改变主意。
“你看,这条路是新修的,很宽而且车很少,”杨如晤示意前方,“只剩不到五公里,很简单。”
磨蹭半天,宣赢颤颤巍巍地坐上副驾,郑重提醒杨如晤,务必系好安全带。
摸到方向盘的感觉非常陌生,宣赢深呼吸,揉揉自己的脸,慢慢地踩下油门。
太久没开过,下脚没轻重,车子往前陡然一窜,宣赢紧张到脸色发白,反观杨如晤,十分镇定地点评:“嗯,不错,车动了。”
宣赢神色一松,忽地笑了出来。
逐渐找到规律后宣赢稍稍放松,脚底依然不敢用力,以龟速行驶。
唯保一点,他死了没事,杨如晤决不能受伤。
杨如晤模样懒散,似是嫌他开的太慢,放下车窗,掏出一支烟对着风点上,恰好从后来岔路口进来一辆自行车,路过这辆皮卡,看都不带看的快速掠过。
“宣赢,两个轮子的都比你快。”杨如晤掸下烟灰,“丢人。”
宣赢原本就紧张,被他这么一说不禁气恼,前后方看一眼,确认没车后猛地踩了脚油门,不过也就快了一两秒,他又没出息地点了刹车。
杨如晤歪在副驾朗声大笑:“怂样儿。”
日光下,杨如晤指间的香烟缭绕,烟雾缓缓飘散过来,那个男人五官俊朗,散漫不羁,然而这样笑起来的他,眼里一片清明亮光,彷佛褪去成熟,回到最青春的年华,满身都是无拘无束的少年气。
宣赢感觉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他不吝夸奖,说杨如晤,你真好看。
杨如晤微微一顿,窗外看两眼,确认没车,俯身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一口:“这不是自己的车,不能乱开,你忍忍。”
宣赢怔愣好半天,骂句:“臭流氓。”
这条路来往的车辆果然很少,迎着烈日出发,车内亮堂一片,终于即将抵达杨如晤所说的地方,拐过一个弯,宣赢看清周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杨如晤脸上笑意逐渐敛去,告诉他:“继续往前开,还有五百米。”
宣赢不紧不慢地把车停靠到一边,望着车外,也望着艳阳,沉默下来。
远方能看到那片熟悉的地方,依稀有几栋高楼伫立着,在那零散的几栋高楼下,是一条条的居民巷。
那是宣赢生长的地方,宣文林的葬身之地,还有,宣赢从不直呼这座城市的名字,一直用‘破地方’来界定这里。
这条路太熟悉了,多年以前,它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周围是连成片的小土丘,车一过灰尘飞起来,飘得暗无天日。
宣赢也曾在这条路上,追赶狠心的母亲,撕心裂肺地求她回头。
如今这条路宽了平了,甚至整条马路都反射着崭新的黝亮,宣赢眼睛被光刺的酸胀,额头被憋的发闷。
杨如晤没去看他,冷漠催促:“继续开,还有五百米。”
这两日的温情从宣赢身体里无情地散去,他快要忘了,即便欢爱一场,杨如晤仍是贺家的杨如晤。
他仍秉持着中立态度,不,这种中立在他们相处两天后变成了不择手段。
杨如晤在用他的不舍,用他们这两日的亲密无间,来试探他对贺家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就如眼下这条路,宣赢若听从指令开车过去,那杨如晤的试探便成功了。
“你明白我坚持留你两天是为了什么,你也明白....我舍不得你。”宣赢解开安全带,“我从来没奢望会影响你的立场,也说了回去之后会跟赵林雁和平共处。”
杨如晤搭在窗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宣赢看向他:“两天而已,你就忍不了吗?”
杨如晤侧脸轮廓尤为冷酷,他不去回视宣赢:“我没有忍,继续开,五百米就到。”
正值盛夏,窗外蝉鸣不止,宣赢放下手,解开衬衣袖口。
“你知道刀片划开皮肤的感觉吗?”宣赢脸上的笑变得非常怪异,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在街头上,任由阳光洒落在皮肤上的感觉了,“很爽,比跟你做还爽。”
宣赢深呼吸一下,继续说:“其实你看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身上原来还有烟头的烫伤,很多很多。”
“做掉了?”杨如晤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除了刀片划伤,并未发现其他的伤痕。
宣赢点下头:“我是想告诉你,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就像我身上的疤,我不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车窗前的阳光将宣赢瞳孔映成淡金色,眼底情绪在这层温暖的光线下一点点沉郁下来,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乱发脾气,只是把这两天积攒的温情渐渐地抽离了出去。
“我以前来这附近办过事。”杨如晤说,“偶然看到一片令人神往的地方。”
宣赢盯着他的脸,嗤地笑一下:“杨律没必要跟我解释。”
“那边有一大片向日葵基地,一到傍晚特别好看。”杨如晤眺望前方,自顾自地说,“只是想带你去看一看那片向日葵,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那里。”宣赢扣住安全带,“但是我讨厌这里的一切,也讨厌你擅自带我过来。”
话音刚落,黑色皮卡利落掉头,车轮在柏油路上碾压出尖锐的声音。
杨如晤从容镇定,不疾不徐看他一眼,未置一词。
车速持续加速,宣赢面无表情,防备与疏离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嘴上却笑吟吟地关切解释:“亲爱的,你别怕,以我现在对你的兴趣,不至于拉你给我陪葬。”
车子一路向东,与午后的阳光背道而驰,杨如晤似是对宣赢车技信任至极,也似犯了晕车的毛病,神态略带几分倦意,慵懒地坐在副驾,阖眼养神。
从那个‘破地方’到还车,再到返回酒店,二人没再开口说一句话,陌生的彷佛那两日的欢爱从未有过。
回到酒店已是傍晚,因许久没开过车,虽安全抵达,宣赢手心仍是止不住地冒汗。
杨如晤与他并行,又到走廊处,宣赢刚把房门打开,正待撵杨如晤去另住,背后伸来一只手,将狠狠推进房内。
酒店格局算不上太好,玄关逼仄昏暗,金灿灿的夕阳被纱帘阻隔,落到房内的光如一片斑驳的褪色布料。
“不开心了?”杨如晤抵在他鼻尖,“我跟你道歉。”
宣赢不再乖觉,愣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哪儿敢,杨律严重了。”
“以后就一直打算跟我这么说话吗?”杨如晤问,“能不生气了吗?”
一直以来宣赢极其不适应那种所谓的好言相商,你来我往和和气气,无非是奔着有利可图,杨如晤一反常态做低伏小的姿态更让宣赢不适应。
他想,杨如晤道歉或许是真,但更多的是在帮贺家做好人。
那双好看的唇就停留在鼻梁上,好闻的气息也充斥在脸前,宣赢不答,抬眼看他几秒,主动把唇舌递到了杨如晤唇边。
他又想,就剩一晚,今晚过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能让自己亏太多,杨如晤非常好用,怎么也得睡够本。
沉默的亲吻并未切断身体的**,今晚的宣赢格外热情,他按住杨如晤肩头,腿压在杨如晤身上,笑的发甜发腻,居高临下地说:“你躺着。”
杨如晤扶着他的腰,轻点下巴。
宣赢在这场有自己主导的欢愉里找回了久违的感觉,他是一头困兽,良久没有发泄过,饿的瘦骨嶙峋,一朝衔得血肉,便要咬死了榨干了才肯罢休。
杨如晤望着身前起伏的影子眸光淡定到古板乏味,直到宣赢筋疲力尽,磨磨蹭蹭寻求关口,他才撑身坐起。
“这就累了?”杨如晤攥住宣赢后脑,手指抓着他晃了晃。
宣赢一脸恍惚,未等喘气,杨如晤双手按住他的腰,眼神戏谑又冷酷:“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你自己?刚才都没全部放进去。”他拍拍宣赢,教训似的弄出清脆的皮肉声,“要贪心一点,狠一点。”
主导权瞬间沦丧他人之手,杨如晤每下将他高高掂起,又重重按下,宣赢失声尖叫,一张俊脸抽搐的彷佛丧失理智。
被掌控的地方不止于身体,这张大床成了困斗之地,杨如晤一边不知疲倦地弄他,一边啃咬他的肌肤,唇齿经过之处,必定留下靡艳的痕迹。
宣赢眼睫跟随着身体上唇舌窸窸窣窣的颤动,也低头俯到杨如晤颈窝,张嘴咬住。
然而牙齿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几乎连一秒都不到,宣赢收起牙齿,用舌尖在上面轻轻扫了扫。
杨如晤闷喘一下,手掌盖在宣赢背脊,温柔地轻抚了几下。
“我不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宣赢说,“我也会....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 5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