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11章 藏龙卧虎

离开赵府过后，钟原便开始着手教齐若清学习解落剑法。

钟原拔出佩剑，为齐若清演示，他缓缓道：“‘解落’二字，取自‘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需如风般凌厉，化无形为有形，要在悄然无息间，将剑气化作绵劲风力，挟裹敌人，一击即落。”

“解落剑法共有九式，入屠苏、裁细叶、送春归、花千树、满河星、烟低垂、裙轻舞、倦梳头、游人醉。”

“好美的名字啊。”齐若清捏起拳头，跃跃欲试。

钟原宠溺一笑：“今天我先教你前三式。”

他身似春燕轻盈，衣似绿柳飞扬，手中剑花舞动，其威力却是让人丝毫不敢小觑。钟原最后一击落下，问道：“清清，你可看清楚了？”

却不料齐若清愁眉苦脸的看着他：“这么眼花缭乱的，我哪里看得清楚呀。”

钟原一噎，也不恼：“我动作再慢一些，你看仔细了。”

齐若清打起精神来，看得十分认真，可到她时，仍是动作只似其形、招式绵软无力。

钟原低头轻叹，齐若清学什么都很快，可偏偏在这武艺上实在是没什么造诣。

她都快哭了：“对不起啊，钟原哥哥，我是不是很笨啊？我明明说了要保护你的，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

“傻丫头，你钟原哥哥这么厉害，哪需要你的保护。”钟原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别自责，术业有专攻嘛，你让我去看你那些花花草草的，我也是两眼一抓瞎。”

见齐若清不说话，钟原又道：“这样吧，以后呢，你就只学轻功好了，这样，若是真的遇到危险，也起码有逃生的法子。招式上便只学一两式保身的即可，咱们不强求。”

虽然齐若清很努力地想学，但如今也确实别无他法。

***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眨眼，齐若清已到了及笄之年。

这两年间，两人四处打听桃花岛和那个神秘组织的事情，却一无所获。但然空老君即将再次举办比武大会的消息，已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然空老君无子无女，唯一的徒弟钟原还被逐出了师门，近年来似乎更是十分耐不住寂寞，每隔一两年便会举行一次比武大会，并拿出许多奇珍异宝作为彩头。今年，一听说然空老君的奖品是竹斜剑，江湖上的各路高手纷纷出动。

竹斜剑，剑柄轻而巧，剑身薄而利，只要是习剑之人，均十分趁手。若是配上解落剑法，更会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钟原为齐若清介绍竹斜剑：“‘竹斜’二字，取自‘入竹万竿斜’，正好与解落剑法有同工异曲之妙，堪称绝配。若能以竹斜剑使出解落剑法，那必是威力大增。哪怕没有解落剑法，竹斜剑也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虽然习武遇上了瓶颈，但钟原还是想为齐若清将竹斜剑给搞到手。更何况，每次比武大会，高手云集，自然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怎么样，想不想去？”钟原问。

齐若清点头：“想。”

“可师父已经宣布了我不得参赛，这竹斜剑只有靠你自己了。”钟原还有些幸灾乐祸。

齐若清立马泄气了：“我哪儿行呀？我这不得被人脑浆都给打出来。”

钟原鼓励她：“你放心，师父不喜打打杀杀，每次比试都不让人带武器，更不准下毒手，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练武机会，就算是输了，长长见识也好。况且啊，说不定忽然间就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了呢？”

齐若清眼里逐渐浮现出向往。

钟原又给她支招：“如今你轻功练得这般好，别人打你的时候你就躲，然后再趁对方不注意，偷偷给上他一掌，这不就打过了吗？”

齐若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钟原哥哥，你好无赖啊。”

“兵不厌诈嘛。”钟原笑起来，“好了，别紧张。”

齐若清捏了捏拳头，扬起小脸：“嘁，我才不紧张呢，我可牛了！”

钟原斜了她一眼，齐若清莫名有些心虚，还以为钟原要骂她不够谦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一句：“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这么狂。”

***

比武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这次比武大会在蜀州举行。自古以来，蜀州地大物博，滋养了许多源远流长的名门正派和各有千秋的能人异士。

齐若清望着面前的人山人海，瞬间就想打退堂鼓了。

钟原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把拉住了她，“想跑哪儿去啊？”

齐若清立马就怂了：“钟原哥哥，这人也太多了，肯定会有很多高手的，我觉得我肯定打不过。”

钟原似笑非笑地看她：“刚才是谁说自己可牛了？”

齐若清立马摆手：“不是我。”

“哦？那可能是我吧。”钟原戏谑够了，又安慰她：“放心吧，不就是人多而已嘛。来一个你打一个，来两个咱打一双，打不赢大不了跑就是了嘛。再说了，我师父在，那些人不敢把你打伤的，你就像我说的，就当去练练手了。”

齐若清看了一眼一年不见却愈发精神抖擞的然空老君，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咳咳……”台上传来的清嗓声打断了台下乱七八糟的对话，人人抬眼望去，只见然空老君微微抱拳道：“各路英雄豪杰，大家好啊，感谢各位从四面八方前来捧老夫的场。本次比武还是老规矩，切磋为主，点到为止，赤手空拳，技高者得。比武有律：落地为败、认输为败、倒地不起为败。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开始吧。哪两位英雄愿意先上来挑战的？”

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有两人飞身而出、落地台上。

“在下昆仑派胡宁八，请赐教。”

“在下天山派杨玄，请赐教。”

齐若清周围立刻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居然连天山派的人来了。”

“从奉州赶到蜀州来要一月有余吧？”

“看来这竹斜剑确实不可多得。”

“不过这次比武在蜀州嘛，来的人也多，让年轻弟子们来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这昆仑派的应该打不过吧，八字辈的。”

齐若清忍不住问钟原：“八字辈？是什么意思？”

钟原解释道：“据说这昆仑派弟子每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数字，从一到九，数字越小，地位越高。”

齐若清奇道：“那要是升级了怎么办？改名吗？”

钟原的一句“也许吧”尚未说出口，只听台上传来一声闷哼，那胡宁八被一掌打倒在地，再动弹不得。

然空老君又拎着他的破锣悄然登场：“本轮比试由天山派杨玄少侠获胜，有请下一位挑战者上台。”

只见人群里又飞出一位曼妙女子，着纯白霓裳，从天而降，姿态轻盈，优雅无双，正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郭女侠。

“峨眉派郭轻语前来领教。”郭轻语微微欠身，竟让杨玄看愣了神，呆在原地，活脱脱一副痴男相。

台下哄笑声四起，郭轻语细眉微蹙，又羞又恼，抬手便向杨玄攻去，后者这才如梦初醒，侧身闪避，堪堪逃过一击。

这场比试自不必多说，杨玄似中了美人计，从头到尾失魂落魄，破绽百出，不下二十招便被打下了台。他倒是丝毫不觉狼狈，怕是早就把名剑、比试等琐事通通抛之脑后了，眼里只有那貌似天仙的郭姑娘。

郭轻语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甚至还被这登徒子给惹恼，血气上涌，功力大增，又连胜了十来场比试。

台下一片叫好声，齐若清忍不住偷偷看向钟原，只见他神色间也颇有赞许之色，只觉得颇为羡慕。

“郭姐姐好身手，桃花岛叶晚娘前来领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清脆女声，竟在这露天宽阔之地激起袅袅回音，让人毛骨悚然。

齐若清瞬间就激动了：“桃花岛！！！！钟原哥哥，她说她是桃花岛的！”

钟原点头：“我听见了，咱们先看看再说。”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一眨眼的功夫，忽见台上突然凭空多出了一道桃粉色身影，只十七八岁年纪，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与那郭轻语相对而立，一个高雅白百合、一个俏丽夹竹桃，好一副美人图。可她是何时出现在那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无人察觉。

良久，才有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响起：

“怎么桃花岛的人都来了？她们不是从不出岛吗？”

“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好多深藏不露的门派都露面了。”

“这个小女娃看着年纪不大，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啊。”

钟原倒是看清了这女子是如何登台的，但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内力必然是深不可测。这桃花岛果然名不虚传。待她比试完了，便带齐若清前去打听打听，比起桃花岛的消息，这比武便是不参加也罢了。

“哼。”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钟原循声望过去，只见是几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的脸都笼罩在帽檐之下。

这几个人身上有一种危险且熟悉的气息，钟原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什么人。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却毫无消息，让他甚至怀疑那次遇险究竟是不是真的。钟原气血上涌，就要攻过去，却被不知从何处弹出的一枚暗器所阻止。

钟原冷静了些，那群黑衣人却似乎以为这暗器是冲他们去的，对视了一眼便迅速离开了。

钟原急忙向齐若清叮嘱了一句：“清清，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齐若清看比试看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待她反应过来时，钟原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忽然台下一片哗然。

原来是这郭轻语已败了，她也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在这位神秘的叶女侠手下竟没能撑过十个回合。

郭轻语抱拳：“叶姑娘武功高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叶晚娘嫣然一笑：“哪里，郭姐姐已力战许久，是晚娘胜之不武了。”

郭轻语也知她是客套话，微微一笑，算是谢过她的好意。

然空老君再次登台：“还有没有人要来挑战这位叶女侠的？”

台下面面相觑，竟是冷了场，这叶晚娘神秘不已又威慑力十足，一时众人皆欲避其锋芒，无人应战。

僵持片刻后，忽有一小僧模样之人走到台上，他模样生得乖巧英俊，却满口阿弥陀佛，好生无趣。“那就让小僧前来领教吧。小僧乃少林寺度空，请叶施主赐教。”

“没想到少林寺的僧人也来了……他们又不使剑，来凑什么热闹？”

“仁兄，此言差矣，又未曾规定只能使剑之人才能参加比试。”

“理是这个理，但赢回去也无用啊，难道拿去劈柴？”

“绝世名剑，瞻仰一下也是好的。”

齐若清一边听他们念叨，一边好奇地看向台上，这肯定会是一场精彩的对决。

全部观众都屏息以待，谁知那叶晚娘直接摆了摆手：“我不和臭男人打，我走了。”话音刚落，直接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啊！叶姑娘！”齐若清也是没料到这叶晚娘竟然走得如此不拖泥带水，她还没向她打听桃花岛之事呢！钟原也还没回来，她就是想去追也追不上。

这煮熟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

再说台上，度空小师父似是也未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有些尴尬地愣在原地，求助地看了一眼然空老君，后者这才踏步上前，表情有些为难，良久才摸了摸胡子：“那……这个……本论比试就判度空大师获胜吧。下一轮，下一轮。”

立刻就有一彪形大汉飞身上台：“小和尚，我铁骠杨家前来会会你。”

他体格惊人，齐若清默默比划了一下，光他那胳膊，就几乎有自己大腿两倍粗！

度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位杨姓大汉横冲直撞，丝毫不手软，招招狠辣。可怜度空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又要自保，又要注意分寸不得伤了别人，打得是左支右绌，没多久就被姓杨的拍出了场地。旁边的人立刻将他扶起，度空一边道谢，一边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内伤。

台下皆议论纷纷，这姓杨的看年纪已是长辈，竟如此歹毒，何况少林寺一向受人敬重，他竟然也这样下得去手。

然空老君也是一脸怒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地又一女子落到台上，只十五六岁年纪，一席红衣，璀璨夺目。只听她娇喝一声：“杨阐大哥，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杨阐“嘿嘿”两声：“比武场上，生死有命嘛。我要是下手重，这小和尚早没命了。不过西琳妹子，你们血刀门不是使刀的吗？你来作甚？怕不是想你老哥哥了？”

被唤作西琳的女子怒骂了一声“无耻”，也不和他多费唇舌，直接拳脚问候。杨阐虽嘴上逞能，但眸色渐深，丝毫不敢轻敌。看来这红衣姑娘虽小小年纪，但也是不可小觑的高手一枚。

双方一触即发，你来我往，且这姑娘竟略占上风，看得齐若清是热血澎湃——她早将什么桃花岛叶晚娘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清清。”是钟原回来了。

齐若清回过神：“钟原哥哥，你去哪儿了？”

钟原眉间还有些隐隐的怒气：“去追一个人，但没追上。”

齐若清问：“是那叶晚娘吗？”

“不是，”钟原忽然反应过来，“怎么？那叶晚娘已经走了？”

“是啊。”齐若清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

钟原沉默了半晌，面露歉意：“抱歉啊清清，好不容易有了桃花岛的线索，我竟然没抓住。”

齐若清完全没放在心上：“没事的钟原哥哥，若是有缘，一定会再见的，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钟原心里宽慰了许多，没错，一定会再见的。不管是桃花岛的人，还是那群黑衣人。

台上依旧打得火热，齐若清忍不住猜测：“这壮汉虽体格惊人，但空有蛮力且行动迟缓。而这女子轻功了得，身体轻盈，武功高强，下手也毫无顾虑，应当是她略胜一筹。钟原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钟原挑眉看她，点了点头。

齐若清心里有些小得意，正要继续为这位西琳姑娘呐喊助威，忽得听见钟原叫她：“准备吧，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