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之下 第2章 第 2 章

房间里逐渐亮起几盏墨绿色的灯光，映照出屋内的陈设——都是很简单的家具。众人互相望了几眼，脸色从刚才漆黑的紧张气氛中缓和过来。

闻淮仔细的感受那股香味：很淡，即使第一次闻也不会有反胃的刺激感，应该不是会致瘾的药物。况且，这家店的收费很符合市场平均数据，想来也不准备靠顾客回购这种东西来发财。

闻淮看到旁边小情侣紧紧拉在一起的手，脸庞都微微发红，情愫在对视中上升，香味的作用显而易见。

在即将发生点少儿不宜的事情时，闻淮靠过去推了下男生的肩膀，“诶诶诶，控制控制，怎么刺激单身狗呢？”

被点破的两人稍稍有点尴尬，但也意识到场合不对，眼神清醒了些。

闻淮四处摸索，分辨香味的来源：要保证香味可以出现在指定的密室房间，还能符合不同主题避免引人注意，肯定是一个方便拿取且大众常见的东西。

密室封闭而昏暗，再淡的香味也会影响大脑。他一边检查各种小摆件，一边要寻找线索应付店家的摄像头，思路渐渐不清晰，于是顺手推了一把身旁亦步亦趋的男孩，“诶，别愣着，帮忙找找线索。”

视线受制于环境，也影响了人的方向感。闻淮这一下没有碰到对方的胳膊，反而擦着手背过去，接触的瞬间能感受到男孩的皮肤微微发烫，心想：哼，小屁孩不声不响地，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也受影响了。

小禾晃了晃身子，虽然没接话，但挪动到门口去看谜题了。他离开前望了望闻淮，男人带着口罩，他只能看见对方的一双眼睛：认真，专注，一如那张照片里的意气风发。

等闻淮找到藏在微型积木建筑里的香薰蜡烛，小禾和那队情侣也终于集齐所有线索，众人从最后一关屋子出来。

闻淮和前台小哥聊了几句，临出门又回身对着小禾说：“诶，加个联系方式，你还挺冷静的，适合玩密室。”

“我没有微信。”小禾摇摇头，神色认真，并不觉得这个回答多么离奇。

“他是来兼职保洁的，确实没有微信，发工资都是领现金。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们的顾客群，几乎每天都有人蹲搭子。”小哥解释道。

“算了，再说吧。”闻淮挥了挥手，离开这家工作室。

小禾盯着闻淮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到前台：“哥，明天开始我就不来兼职了。”他顿了顿，“我家里人找来了。”

“这么突然啊。行吧，反正你的工资是日结”，小哥从抽屉点了几张现金，“现在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吧。”

“谢谢哥。”小禾接过工资，“我没有行李放在工作室，直接走就行。”

他走出工作室大门。还没离开几步，“滴-滴-”的车喇叭声传来，抬头望过去，驾驶位上坐着闻淮。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等男孩坐在副驾驶位上，闻淮开口问道。

“你的袖口有摄像头，我见过别人带。我知道你是来调查的。”男孩平静地回答，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呦，眼神还挺好使。不过，别人学的都是遇到问题要找警察叔叔。怎么你学的是遇到问题要等记者？”闻淮一边坏心思的逗下这个小大人模样的男生，一边将车开出街道，离开暗影工作室的视线范围。

“不是，我只告诉你。”

啧，人气太高，走哪都有粉丝相助。闻淮得意地想，又不死心的问：“你真的没有联系方式？”

“嗯。”

“住哪里？我送你。”

小禾说出一个宾馆的名字，“这家晚班，包吃包住。”

闻淮难得词穷，良久才试探问：“你不会是24小时连轴转吧？”

“嗯。我没有住房，也没有身份证。都是在打工的店里解决吃饭和睡觉问题。”小禾缩在位置上，从侧面看身形薄薄得一片，将营养不良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闻淮倒是知道有些店铺招工不严谨，如果男孩要的工资低，确实可以避免被查身份证。不过工作的问题好解释，他没有身份证是怎么在现代社会活到这么大的。但看着男孩沉默的低头，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忍下心里的好奇，将车停在宾馆前，和男孩告别后才离开。

晚上六点，新闻中心依旧灯火通明，闻淮回到台里后，找了几个组员在会议室分析拍摄视频。

“太不要脸了”，组员沈玉愤怒地拍一下桌子，“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

“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闻淮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如果是为了满足男**望，没必要在招聘公告上严格要求员工外形。而且，香味的发散范围是不可控的，在场的人都会影响。大部分密室组队都会有男性陪同，只有女性的组队还是少见的。除非他们的NPC已经开放到连男生也不放过了。”

“是啊...那是为什么？”助理李青撑着下巴，“密室又不是浴室，大家都是穿戴完好的。况且玩密室这种带有闯关环节的活动肯定穿的更舒适休闲，完全构不成限制级视频画面。”

“或许是因为我今天参与的队伍组合还不够符合他们更高一级的筛选标准...”，闻淮用笔尖点点桌面，“那几个女生经历的剧本绝对有某种意外安排，我们现在查的只是表面。”

“要不明天我找几个朋友去一趟吧”，女组员说道，“我们戴好口罩，不会受很大影响。”

“什么保护措施都不行，永远不支持记者以身犯险。”闻淮语气严肃得纠正这个提议，“暗影工作室还在营业，每一天都可能会有照片流出。那些女学生还待在家里，她们的心理压力是我们没法想象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李青的肩膀，“小李，写个简单清晰的报告，送到治安队那边。和他们队长老张说说，争取调查取证的时候能让咱们在旁边拍几张照片。行了，下班吧，都回家好好休息。”

回到办公桌，闻淮简单写好下期节目的主持稿，拿起车钥匙下楼。

直到坐在车上，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深想：这种非法香薰并不能随意制作，只能是有自己的固定厂商，暗影工作室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警方也没有接到过拍摄私密视频的举报，就连那个帖子也只表明自己受到猥亵，这说明当事人从来没有收到过照片勒索或者言语威胁。

不谋取高额收入，不引诱涩情交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微信提示音传来，闻淮打开手机，是小李发来一条语音：老大，张队说香薰这种东西很容易转移或损坏，他们准备连夜行动。可以拍照，但是要在安全距离内，不能影响搜查。您要跟过去吗？

他刚想答应，小李又发来一条消息：新闻中心的钟主任刚才下楼时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他今天心情好，和我们说这趟可以申请外勤补助......

语音里满满的暗示意味，闻淮忍不住笑了，想想这帮人的房贷车贷，打字：不了，你和小沈跟过去吧。搜查违禁药品没什么危险性，你们赚趟加班费吧。”

连夜突查也可能走漏风声，那帮人仔细想想就会怀疑上午刚去过工作室的自己，甚至会怀疑是小禾举报了什么。全抓到了还好，要是跑掉一两个，不知道会不会去找小禾的麻烦。而且，小禾虽然是保洁，也能关注到密室的异常。若是详细讨论，没准还能分析出新的线索。

他回忆了一下地址，发动车子，向着小禾下车的宾馆开去。

私人的小宾馆很简陋，只有三层楼高，玻璃门上安着“热水”“网络”等字样的闪光灯带，挤在街边一堆商铺中还算显眼。

闻淮进门就看到窄窄的楼梯，两侧墙皮脱落，贴着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一张长桌放在门边充当前台，许是会在晚上入住的客人不多，男孩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

楼梯口还有一把老式木头椅子，应该是为了让顾客等待办理入住时能坐着歇会儿。闻淮坐下，双目放空地望着桌子的方向。虽然天黑了，但是门店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大门洒在少年身上，温柔地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被。

这个人身上似乎被赋予了难以想象的沉重命运，却又奇迹般的抗住了现实，还生成了一副平和冷静的性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倾听他经历的故事，了解他过往的挣扎。闻淮没有出声打扰，时间如同丝滑的绸缎在两人之间延伸。

看来今天问不到线索了，闻淮起身准备离开，瞥见路口有三个人从一辆车上下来寻找着什么，他赶紧拍了拍男孩。

小禾睁开眼的时候蒙了一下，视线清晰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你怎么来了？”

闻淮拉起他的胳膊，噔噔噔地向着楼上跑：“晚上治安队去暗影工作室突击搜查，好像有店员趁乱跑出来找你报复了。”停在二楼拐角处，他转过身，“你们员工应该有通用房卡吧，记得哪个房间没人吗？”

“没带在身上”，小禾摇摇头，“但是，我们可以冲下去。”

“啧”，闻淮嘚瑟的活动下手腕，“你好像很有底气嘛。”

门口传来动静，应该是那几个人确认了店名正准备进来。闻淮跟小禾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动作，三楼某个房间传来“砰”的摔门声。随即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冲下来，腰带都没系上，短袖胡乱套在身上。

“c，你小子果然在这。我妹妹还在家带孩子呢，你就出来会情人了？！”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棍子砸在身上发出闷响，哀嚎声传来，“别打了，别打了。”

“噗-”，分不清是谁先笑出声的，两人找了个台阶坐下听戏，乐得像偷腥的猫。

“你怎么不下去劝架，不怕你们老板扣工资吗？”闻淮碰了碰小禾。

“不去，他都没给那部分工资。”小禾今晚被突然喊醒，又被急匆匆拉上楼，此时疲惫感渐渐上涌，他轻轻靠在了闻淮的身侧。

肩膀处一沉，闻淮看着这个小可怜，“诶，你成年了吗就到处打工？社会福利组织是可以收容未成年人的。”

“成年了”，小禾声音低低的，“我不去福利组织，我...我有人照顾。我要等他们回来。”

一楼的动静平息了，不用看也知道现场肯定一片狼藉。

闻淮也有点累了，他微微侧头，将脑袋靠在了小禾的头上，“白班的工作室倒闭了，晚班的宾馆前台也被砸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有存款，可以找个小旅舍住。我要的工资不高，很容易找到工作的。”小禾闭着眼睛说。

“跟我回家住吧。”

小禾睁大眼，猛地一下直起身，盯着闻淮。

闻淮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也需要一个住处过渡。放心，不收房租。”看男生还是不说话，他补充道：“你还可以给我跑腿帮忙。我颜值这么高，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混进去的。”

小禾终于舍得眨了眨眼，又垂下眼皮在心底纠结着什么，最后还是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