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太奇怪了。现在的猫都不爱说话了吗?”常喜乐伸了个懒腰,她只是随口抱怨,没注意到安平的身形顿了顿。
“天冷了,不爱动吧。”安平试着为猫辩解。
常喜乐看了他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朝他晃了晃:“今日气温35度以上,我的朋友。”
“……”安平默了默,流畅地改口,“天气热,不爱动弹吧。”
“你还真是……”常喜乐注视着他的眼睛,用手虚指着他,原本想吐槽些什么。然而这人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也好看,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就这么温柔地望着你,让人说不出重话来。她转怒为笑,改戳为点,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恃美行凶。”
这个脾气,倒让她想起来某个老朋友。
常喜乐继续往前走,想起来山城大学的那只“猫学长”。那只蓝眼长毛猫平时对人爱答不理的劲儿,和安平一样一样的,她又笑起来,转头对安平说:“改天,介绍你和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你们肯定很聊得来!”
要是安平不会说猫语,她作为中介还能帮忙翻译一二呢。
安平不明白常喜乐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这让他觉得刚才扯得那两句话很高明。他扬起唇,微微偏过头望向身后,在那家猫咖的橱窗里,几只白猫卧在窗边,视线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目送着某人的离去。
等常喜乐回了宿舍,就见方信艾拉着杨瑰司的手。杨瑰司面露嫌弃,到底没有扯开她。
方信艾刚经历这么生死一遭,对杨瑰司敬佩得五体投地:“鬼司大人!你什么时候直播?我要去给你刷礼物!”
杨瑰司的视线转向常喜乐:“其实吧,这事儿的主要功劳在喜乐。”
如果不是常喜乐发觉墙后有人,以她的能力未必能找到这饿死鬼的源头。
方信艾又向常喜乐作了个揖直道感谢,被常喜乐惊慌扶起。过了会,方信艾抬起头好奇地问:“可是喜乐,你怎么知道墙后面有人呢?”
“我做了个梦。”常喜乐把昨天镜屋的灯熄灭后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提到杨瑰司和安平各自说的提醒后,杨瑰司还挑了挑眉毛。
“那好像不是梦。”杨瑰司举手打断常喜乐的叙述,“我真说了那句话,当时我以为是你的男友在带着你往房间边缘走,而他的气息显然不对。”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我小心他吗?”常喜乐沉思,“但带我走的人是那个小男孩才对。”
“不是因为这个。”杨瑰司抱着手臂,慢慢摇了摇头。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出于某种顾虑还是忍住了。
方信艾听她们提起这件事,想起了自己在“无名鬼屋”工作的那段时间,在她身边蹲着的小男孩居然是个鬼魂,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同时又觉得凄凉——在这样狭窄的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她想到这,站起来往任清所在的方向走。任清待戴着耳机,尽管她的设备里没放任何音频,此刻却完全听不懂另外三人的对话。
方信艾走到任清面前,叉着腰说:“你能不能站起来?”
任清摘下耳机,有些警觉地看着她,问:“干嘛?”
“你站起来嘛!”方信艾把手放到任清的手臂下,硬是把人给扶了起来。
杨瑰司在一旁正襟危坐,准备一有不妙就上前把两人拉开,她悄悄对常喜乐说:“待会你拉任清我拉方信艾。”
常喜乐嘴角却噙着笑,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对杨瑰司说:“你看。”
只见任清莫名其妙地瞪着方信艾,刚想说“宿舍就这么丁点大不是我要偷听是你们该避着我好吗”的时候,被方信艾一个熊抱。
“呜呜呜呜呜任妹对不起我错了我前几天不应该凶你不应该抛下你自己去酒吧去鬼屋,我这么过分你还不计前嫌地照顾我,我要以死谢罪啊呜呜呜都别拦着我!”方信艾鬼哭狼嚎了一通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任清的反应。
任清冷笑一声:“没人拦着你啊。”
方信艾沉默了一秒,常喜乐咳嗽了一声。
方信艾就干脆闭了眼继续抱着任清哀嚎:“我给你滑跪了呜呜呜,任妹再爱我一次!”她说话又急又快,又刚病了一场,没一会儿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任清见状连忙挣开她的拥抱,一边骂道:“要我说你什么好!”一边倒了杯水递给方信艾。
方信艾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眼睛还不住盯着观察任清的表情。她大着胆子伸手摇了摇任清的胳膊,撒娇道:“之前和你提的那家杭帮菜,超级好吃的,一定符合你的口味。我们明天去吃好不好?”
“刚生了病,别出去吃了。”任清抿了抿唇,没好气道,“等你好了我再陪你去。”
方信艾当即喜笑颜开,放下水杯又把任清扑了个仰倒。她还不忘悄悄回头看一眼常喜乐,常喜乐回了她一个wink。
杨瑰司看出蹊跷来,用肩膀拱了拱常喜乐,小声问:“怎么回事儿?”
常喜乐吃吃地笑起来,靠近杨瑰司和她咬耳朵。
事情初还是方信艾找的常喜乐。小姑娘想和任清重归于好,但又怕碰壁:“万一她真的讨厌我了,我缠着她会不会被烦呀?”
常喜乐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好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看她说了什么,而看她做了什么?”
方信艾陷入沉思。
常喜乐接着问:“你喝醉是谁接你回的宿舍?”
“任妹。”
“你生病是谁照顾的你?”
方信艾小声回答:“任妹……”
“所以呀,任妹怎么会讨厌你呢?”常喜乐点了点她的额头,苦口婆心道,“她在乎你,你也要打直球,表现出你的在乎。天然克傲娇懂不懂!”
“嘿嘿,好!”方信艾有了信心,也乐呵起来,“不过,你为什么看起来哄人这么熟练啊?”
常喜乐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猫。它脾气可暴啦,有次我给它梳毛,没注意到有一个地方打结,弄疼了它,它气得好几天不理我呢。”
“我那个时候好伤心,觉得它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
“但后来,在某个雷雨天,我一个人在家吓得直哭。是那只小猫跑进房间,贴着我的脸陪着我的。它急得团团转,一直舔我的脸,想让我别再哭了。”常喜乐捧着脸,慢慢陷入回忆。
“真好……我有点想念我家小狗了。”方信艾感叹着,对她说,“马上国庆要回家了,你就可以回去见小猫咯。”
常喜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只坏小猫,某一天突然不辞而别,再也再也没有回家。
杨瑰司看着方信艾和任清又重新变回一团亲热,觉得很神奇。她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友谊,一般闹掰就直接掰到底。
常喜乐则很骄傲地把手往椅子后一撑,刚想说话,突然听到了莫名的“噼里啪啦”声。
不好。两个人其实都反应过来了,但只来得及互相抓住对方的手,常喜乐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坐在地上。
任清和方信艾被这动静吓得回头看,杨瑰司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常喜乐则双目放空。一阵沉默后,她甚至开始傻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人倒霉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笑出声来。
这原本是件惨事儿,但常喜乐一言难尽的表情实在太可爱,很快这笑声就传染了寝室里的每个人。
“哎哟,楼下阿姨真的要头痛死了。她保不准想搬把椅子坐上来看你平常究竟是个什么坐姿。”方信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常喜乐借着杨瑰司的手站起来,不知扯到了小腿上的哪根筋,疼得龇牙咧嘴。她委屈道:“椅子坏掉是我的错吗?”
椅子坏掉当然是那只黄鼠狼的错!
任清笑够了,没忘记给常喜乐顺毛:“好啦,你先看看有没有摔伤,我去替你领椅子。”
任清每次有纸盒子就囤起来送给宿舍阿姨拿去卖,阿姨每次见她脸都笑得和花一样。
方信艾紧随其后:“我陪你去!”
两人就拉着手一块儿出了门。
杨瑰司看了看日历,纠结道:“本来今天应该要带你去常乐山见我师父的,这下耽搁了。明天要去吗?……不过一天来回好像有些仓促了。”
“其实特种兵一把,也不是不行。”常喜乐实在有些受够自己的烂运气了,她拿出计算机问,“上一趟山大概需要多久?”
杨瑰司掐着指头算:“诶……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出门云游。”
常喜乐轰轰烈烈的计算还没到一半,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嘘了一声接起电话,杨瑰司就看着这张就算倒霉也不皱眉的笑脸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嗯,张阿姨,我是喜乐。”常喜乐嘴角的弧度完全消失了,她按着电话的手慢慢收紧,最后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用“嗯”来表示自己在听。
“明天是吗?我会来的,嗯。”常喜乐挂掉电话,看向杨瑰司,“瑰司……”
“怎么了?”杨瑰司看着常喜乐的眼眶逐渐盈满泪水,她哪儿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常喜乐擦眼泪。
常喜乐狠狠皱着眉头,她伸手抓住自己的前襟,觉得很难过:“我怎么这么没用?”
“什么呀,怎么就没用了?”杨瑰司真不明白那通电话里讲了点什么,怎么就这么立竿见影地给人惹哭了。
常喜乐看着手机界面上那通电话记录,喃喃道:“我连句节哀都说不出口。”
明天是徐婉佳的葬礼,张钧婵打来电话请求常喜乐务必来参加。
“这孩子当晚念叨着要给喜乐姐姐打电话,我非说太晚了别打扰你。”张钧婵原本语气平静,说着说着却泣不成声,“我怎么就非得拦着她?”
常喜乐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的低泣,只觉得一切语言上的安慰都太过苍白。
常乐山寻师一行只好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