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场的人里,时志鸿是真觉得乌衡睡着了,所以吃桃花酥的动作刻意放轻。
自从知道葛院里一脚踹飞郭磊的高手是半个自己人后,他就格外敬佩,格外安心。
试想,有这两大高手在身边,就算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何妨?
时志鸿边吃桃花酥,边好奇看着乌衡带来的那截裹满布条的长物,看起来像是棍子,但又隐隐透露着一股杀气。
时志鸿想知道但不敢问,毕竟自家表哥已经够疏离清冷了,这位看起来更不好说话。
不,他都没说过话!
三尊大佛坐镇,李湖蜷缩在柴草上,一声不敢吭。
四周寂静,唯有蛙声此起彼伏。
约莫半个时辰后,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湖突然张口,但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时志鸿用装桃花酥的油纸堵了嘴。
时亭握住刀柄,缓缓拔出惊鹤刀,目光紧紧盯着后门。
少时,一名身段曼妙,相貌妖冶的女子出现,正是北狄四大高手之一的蓝姻。
但让时亭没意料的是,蓝姻用刀挟持着一名重伤的光头老人。
正是跟了葛韵半辈子的管家苗伯!
“时将军想必已经到了吧?好久不见,我可是特意为时将军准备了份礼物。”
蓝姻身姿摇曳地走进宅内,捏住苗伯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又拨开他枯白的头发,冲向里面。
苗伯的脸顿时清晰地暴露在时亭的视线中,他的眉毛和睫毛被一根根拔除,血流不止,脸上刀伤纵横,已然没有一块好肉。
最让人心惊的是,苗伯的脖颈间全是青紫暴起的崎岖纹路,神情也因此痛苦不堪,四肢止不住地痉挛,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说是像鬼一点不为过。
时亭的瞳孔瞬间紧缩,心底一凉。
苗伯这是中毒了,而且所中之毒时亭再清楚不过
——半生休!
时志鸿见时亭神色大变,就知道苗伯肯定受了很多苦,但眼下不能发出动静,只能按兵不动。
乌衡则是已经将带来的东西拆开布条,露出里面的兵器。
是一杆寒光凛凛的红缨银枪。
时志鸿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在时亭神色一变的同时,乌衡身上也多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
“时将军,这老人家嘴硬啊,什么都不肯交代,他变成这样我也没办法。”
蓝姻卷着自己发梢玩,另一只手拿刀轻划过苗伯脖颈,笑道,“不过这老人家确实忠心,被毒折磨了整整一个月,仍然坚持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我只能连舌头也割了喂狗,毕竟没用的东西,长在身上多浪费。”
时亭已经攥紧了刀柄,额角青筋突起。
难怪他用青鸾卫翻了个遍也找不到苗伯,原来是被北狄和丁家带走了。
“还有,时将军,你应该是最清楚那毒威力的人了,所以你应该也更能体会老人家的忠心有多真。”
听到这里,时志鸿恍然大悟,猛地抬头看向时亭。
乌衡注意着两人反应,隐约觉察出几丝不对劲。
“时将军还不肯现身吗?再不现身我只能让这位老人家去见他主子了,毕竟跟了半辈子呢,和家人也差不多了。”
许是什么触动了苗伯,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混沌里面有了几分清醒,随即突然朝刀口撞去,企图自尽。
但蓝姻眼疾手快,没给苗伯机会,重重踹在他的膝弯,强迫他跪下,嗤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
“住手!”
时亭持惊鹤刀现身,锋利的刀尖直指蓝姻,若非她手中有苗伯作为人质,已经被一刀封喉。
蓝姻看向时亭,眼里充斥着近乎疯狂的仇恨,大笑:“时亭!你终于出现了,今日此地就是你的死地!”
时亭听到四面屋檐上传来极速靠近的脚步声,不用猜就知道是蓝姻和丁家的手笔。
看来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找到这里,所以先一步布好了陷阱。
蓝姻:“放心,那些杀手是用来对付青鸾卫的,至于你,自有旁人来杀。”
时亭从容立于包围之中,看了眼苗伯,凛冽的目光扫向蓝姻,道:“今天如果你想活着走出这里,就不要妄动苗伯的性命。”
话音方落,一阵阴风从背后侵来,时亭侧身躲避的同时,手中惊鹤刀挑出,正好将来者的鬼首刀挡下。
鬼手刀虽名为刀,却无刃,通体重达八十余斤,乃是凭借刀主强大劲力来发挥威力,主要是以力打力。
此刀被带到北狄后,自始至终都只属于一个人:
位居北狄四大高手之首的沙脊。
“时将军,五年不见,我还可以你死了,给你烧了好些纸钱呢。”
沙脊甩了甩一头棕红的头发,右耳上的骷髅耳坠随之摇曳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时亭,颇为兴奋。
蓝姻厉声喊道:“废什么话,赶紧杀了时亭!别忘了你来时跟师父说过什么!”
“死八婆闭嘴,我自有分寸。”
沙脊不耐烦地瞪了眼蓝姻,又重新笑脸面对时亭,“说真的,你是我刀法上难得的对手,杀你太可惜了,不如你就乖乖认输,跟我回北狄好了,这破大楚……”
时亭不欲听他叨叨,直接蓄力一刀刺过去,强行打断他的话。
沙脊反手接招,也认真对待起来,两人刹那间数招相交,旁人根本难以近身。
少时,屋檐上的杀手冲下来,青鸾卫也及时现身,双方迅速缠斗在一起。
柴房内,一批杀手来灭口李湖,乌衡手中银枪如龙,下手狠厉非常,顷刻间十余名杀手便当场惨死。
时志鸿看得心惊,待乌衡抬手朝东面的小门一指,他赶紧牵着捆好的李湖撤,但李湖挣扎着不配合,乌衡便将柴房里的砍刀递给时志鸿。
时志鸿犹豫了下接过,用砍刀威胁李湖,李湖果然立马蔫成了鹌鹑。
等走出东面小门,遇到了杀过来护送的青鸾卫,乌衡当即转身朝时亭的方向赶去。
此时,时亭已经在后门和沙脊过招数百。
时亭很清楚,五年前的沙脊只略差自己一筹,如今又提升不少,所以北狄认为,他必然能打败中了半生休的自己。
只可惜,他们的算盘这次打错了。
时亭在估摸着时志鸿已经带李湖离开后,抬头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睛,倏地一笑。
下一刻,惊鹤刀灵活地绕开沙脊的鬼首刀,直逼沙脊面门,沙脊当即转攻为守,同时故意将刀慢了一步,给时亭买破绽,实则另一手已经摸到袖中毒粉的机括,只待时亭靠过来,就立即撒出去,让时亭避无可避
——沙脊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北狄最善用毒的蓝姻在,他当然会物尽其用,更何况,他在和时亭交手的那一刻便发现,时亭如今的功夫只增不减,依然在自己之上,如果硬打,师父的任务根本完成不了。
但出乎沙脊意料的是,时亭突然刀身一转,竟是放弃了进攻,趁机和转攻为守的自己成功分开,然后转身就退到了柴房后的房巷内。
沙脊追过去,但迎接他的换成了一名玄衣人。
玄衣人带着一张略显诡异的青铜面具,背着一杆红缨银枪。
虽然沙脊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他可以确定,对方看自己很不悦,而自己也一样。
时亭从旁边走出来,道:“虽然没有料到你会来,也没料到你们挟持了苗伯,但你们想必也没料到我也请了帮手。”
沙脊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时亭也不是什么憨厚的傻子。
在北狄几次三番帝都滋事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北狄高手入京了,所以今日行动前特意将乌衡调了过来。
一来,若是沙脊出现,仅凭自己一人,他的确可以打败,但受重伤是无法难免的。
时亭可没让自己卧床数月的打算,只要让沙脊意识到,自己如今实力依然在他之上,便是搬出帮手的时候。
二来,时亭很想趁机看看,这位名字和脸都不愿透露的所谓故人,到底本事有多大,能让**山庄破例将其纳入“无双”之列。
不过……
时亭看向乌衡,有点意外他的武器。
一个天天把刀挂在腰间的人,武器其实是长/枪?
对于习武者来说,把无用之物随身携带,无疑是累赘,但如果仍然选择这么做,只能说明是个有故事的人。
当然,**山庄最不缺少的就是有故事的人。
感受到时亭的目光,青铜面下的乌衡微微挑眉,对时亭做了个一的手势
——他要和沙脊单独过招。
时亭颔首同意。
不远处的蓝姻已经打量了乌衡好一番,嗅到了潜在的危险,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时亭一样。
于是,她心思百转后,毫不犹豫让沙脊撤退:“别恋战,走!”
沙脊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眼前玄衣人身上的那股倨傲和风轻云淡,让他本能地厌恶。
“从未听说过的无名之辈,也敢来接我的招了?”
沙脊说着握紧手中鬼首刀,朝乌衡率先发难。
时亭看得出,沙脊没留任何余地,角度十分刁钻,力道也用了十分。
他们不宜久留,所以沙脊是打算速战速决!
时亭可没打算让乌衡死在这儿,当即上前要帮乌衡,但蓝姻将刀划进苗伯脖颈一分,当即见了血
——蓝姻用苗伯的命做威胁,不让时亭插手。
时亭深深看了眼苗伯,攥紧拳头退下,担忧地看向乌衡。
乌衡余光瞥到了时亭脸上的为难,不由舔了下糟牙,银枪出招更为手黑,带着股誓不罢休的狠绝。
看来也是个疯子呢。
沙脊嗅到一股同类的味道,但他显然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