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身狼狈走在街肆上,覃书淮不忘吐槽:“还卿家妹妹,你怎么不早给我说,差点露馅。这卿家是这么容易攀上关系的吗?”
“诶,你就不懂了吧,正是因为卿家神秘,这些年来,冒充的人不少。我花了好多钱,才让那人信我,没想到,这些奸商,一个比一个机敏。诶,不过你身手不错啊,躲闪及时,不然还得我来救你。”
覃书淮细声学覃善时的语气:“还你来救我,我看是我来帮你还差不多。不过你这官差放那么远干嘛,他们再来晚些,对手再强大些,今天,我们两都得折在这儿。”
“哎我这不是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保命重要。”覃善时衣角都被扯破了,也不以为意,顾自沉浸在人赃并获的喜悦中。
他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叫诱惑式抓捕,是犯法的嘞,还好此时法制不健全,保了他一条小命。
想着这覃善时,一心报国,却不被提拔,空有一腔热血,只能在基层忙前忙后。覃书淮不禁为他感到惋惜:“哥,你甘心一辈子就是个开封府尹吗?说到头还是我们拖累了你,要不给你捐个官吧,我私房钱都拿出来,多捐些。”
覃善时只是挥挥袖子,朗声道:“夫为吏者,人役也。贤者不得志于今,必取贵于后。就这样,逍遥自在,有何不好。”
果有一袭蓑衣,寒江独钓的旷然,也罢,一蓑烟雨任平生。
刚到家,覃夫人面露忧色,拿出一封信:“刚孟府的人送了封信来,说我们被邀请去小皇子的周岁礼。”
席兰心此时欢呼雀跃,进宫赴宴,总得带上一个女使吧,上次没去成宁安王府,可把她憋屈坏了。所谓上帝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可杜宇的窗户,似乎被堵死了。虽说这里重男轻女,杜宇按道理讲,应该比席兰心过得舒适,只是他偏偏只是个厮儿,不能自由行动。主家外出,也轮不到他照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覃书淮睁着精明的眼睛,望向覃善时:“孟济楚?你们认识?”
众人审判的眼光一齐投向他,覃善时顾左右而言他:“你去准备吧,入宫可就不像这外面这么随意了。这几日学些礼仪。”
吞吞吐吐,一定有问题。
“诶,九方舒呢,这几日老是不见他。”覃书淮张望道。
“他这几日可潇洒了,日日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席兰心吐槽,因为她也很想出去的说。
当今皇帝,是个谜一样的存在,说他不问世事,一直太子把控朝纲吧,他又推动水稻种植,解决了大部分地区的饥荒。说他堕落于后宫,沉迷美色吧,他又教导妃嫔,宫中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和谐。
覃书淮对这个皇帝一直深感好奇,自从赏赐给覃家银钱之后,又多了些好感。爱民,体恤民情的皇帝总不会差的。
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人集万千宠爱与一身,要说有,那就是太子,因为他是最经常出入皇帝寝殿的人。
这次过周岁宴的小皇子,生母是容妃,在皇帝突然性情大变之前,最得宠的妃子。不过,如今有了麻将这一消遣,小姐妹和和气气的,她倒也不在乎。
入宫前夜,覃书淮有些紧张得睡不着觉,都怪席兰心这几日对她的教导过于严格,什么礼数,穿戴,言行,称呼,一个也不能错,随随便便就能人头落地。
覃书淮就跟高考前打了鸡血一样,双眼瞪得滚圆,诶,这时候,不知道卿远知在家吗?
覃书淮欣然起行,翻墙入户,因为卿远知的缘故,她对这个宅子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她在房顶上蹑手蹑脚地走,看见屋内有光。
看来,怀民亦未寝啊。
底下云生悄悄凑到卿远知耳边:“有人来了。”
“无关的人吓走,仇人就捆起来,要是宁安王府的,杀了。”卿远知头也不抬,看着书案上的田亩册子。
云生有些为难地说:“是覃家娘子。”
覃书淮看见这屋内的光,开始剧烈抖动。突然昏黄的烛光变了颜色,一会儿绿的,一会儿蓝色,摇曳着照亮整个屋子。夜里凉风习习,覃书淮只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会真是个鬼屋吧,她明天还要入宫呢,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一时犯贱,而葬送在这里。她可不想成为日后留在这里吓人的女鬼。
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覃书淮仿佛看见一个黑影掠过,她立刻转身就要回去,却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她被吓的惊声尖叫,又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覃书淮一口咬住,旁边熟悉的一声“哎哟。”
她惊恐地看着卿远知,立马拉住他的手:“卿远知,你家确实闹鬼,快走。”
卿远知笑而不语,坐在房檐上,兴味地看着覃书淮。她才反映过来被整蛊了。一脚踢过去。
“你半夜闯我家不说,咬我一口,还踢我一脚,这是什么道理?不若喝一壶,一笑泯恩仇?”
覃书淮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坐在他旁边:“想不到你这破家,布防还不错,我身手如此矫健都被发现了。酒就不喝了,你也知道我酒量……”
卿远知还是倒了两杯:“知道你酒量,这是药酒,安神的,比不上花雕鸡烈,明天不是要入宫了嘛,给你壮壮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覃书淮一把接过来,又狐疑地看着他:“安神的?不会给我下了药吧,我可刚到你家,还没下地,什么都没听见。再说了,你家的位置,也是自己暴露给我的。”
“今夜怎么来我家了?”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到你这个烦人精,想看看你又在干什么祸害人的勾当。”
“我医者仁心,你胡说些什么呢,不会又酔了吧。明日,进宫,可要小心些,宫里不比外面,出了事,很难收场。”
“哎呀,别在给我压力了,我知道了。卿入年你,这消息够广啊,我们要入宫的事,你都知道。”
“你叫我什么?”卿远知怔了怔。
“卿入年啊,不是你的字嘛,这么熟了,还不能叫叫哦。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孤独了就来对面蹭顿饭吃吧,我们现在可有钱了。”
覃书淮自信地拍拍胸脯,星光灿烂,洒在她脸上,眼眸里群星璀璨,亦如她本身一样耀眼。
卿远知看药效快发挥作用了,一脚踢过去:“快回你家去,深更半夜,像什么样子。”
覃书淮及时躲闪,其实卿远知压根没打算踢她,“嘿,踢不到吧,我身手还是不错的,多亏了我师父,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只是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太好。诶,你别推我呀,我知道你面冷心热。诶,你这房顶风景还不错,下次还来啊。诶,慢点慢点……”
覃书淮到屋中,倒头就睡,做了一个很香甜的梦,梦里九方清还在,九方舒没有被迫离家,还是万州那个爽朗的少年。覃家暴富,阿娘整日穿金戴银,席兰心和杜宇结成连理。还有孟棠和覃善时,一路升官,文武相互扶助,一同撑起太平盛世。
梦里杨雁舒也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不再囿于封建礼教,敢于做自己。
还有对面的房子,也不再是鬼屋,焕然一新,热闹非凡,卿远知还是那个臭脾气,只看疑难杂症,脸上的阴郁都消散不见了。
卿远知扭头对旁边说:“出来罢,今晚我家可真热闹,你们俩就爱半夜去别人家逛是吧。”
九方舒沉默着走出来。
卿远知见他这幅木头样子,长叹一口气:“往日那个召唤群鸟,驱策狼群的轻狂少年,怎么在开封混成了这幅纸醉金迷的样子。你也听见了,她在担心你。”
见他一动不动,卿远知坐下,继续喝酒,丢了一杯给九方舒,被稳稳接住:“你呢,小时候太过不幸了,我也是。你沉浸于失去女兄的痛苦,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覃书淮身上,她没心没肺的,承受不起。别在把自己困在过去,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吧。”
第二日覃书淮一睁眼,就看见席兰心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自己床头:“你干嘛这副鬼样子,差点给我送走。”
席兰心生无可恋,双眼无神:“昨天晚上,我去上茅房,听到对面有女鬼的尖叫声,隐隐约约还有男鬼的声音。你睡得好香,怎么摇都摇不醒。我就在这儿坐了一夜。覃书淮,我们把这宅子卖了,换个吧,这么大,我们几个住着也浪费。”
外头九方舒敲门:“起床了,买了刚出炉的小笼包和瘦肉粥,趁热吃。”
覃书淮好久不见他了,心情立马好起来,也不管床边上的席兰心,大叫道:“来啦,来啦,太好咯。”
她穿好衣裳,戳了戳一旁僵硬的席兰心:“今日入宫,你快点哈,调整心情,加油。”
在众人其乐融融地吃早饭时,席兰心以神速装扮得当,婀娜地出现在门口:“准备好出门了吗?”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热爱,可以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