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好可爱呀,不用害羞的。诶,这个郎君好俊俏,画的与其他人都不同诶,玉树临风的,就是有点眼熟,难道帅哥都差不多?”
杨雁舒扑倒在覃书淮身上,旁边的女使下的不敢动弹,覃书淮倒是因为这样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杨雁舒羞得爬起来:“阿姊莫要笑我,这些只是平日里画着顽的,阿娘和爹爹不让我画,阿姊可要替我保密。”
两人这算破了冰,覃书淮笑着拍拍屁股,从容地站起,还想继续打听那画中的男子。杨雁舒开口道:
“阿姊快露一手,早听闻宁州才女的风头了。”
覃书淮脸上立马风云变化,阴云蔽日,她面如死灰,自己和别人毕竟不是一个量级,以诚相对,用真心,换真心。
在她用尽此生精力,写了四个字“平安喜乐”,却被发现错了两个字时,她感受到自己已然颜面无存。
“其实啊,那个,我差点被烧死那次过后,脑子有点不太对劲……哎,算了,我生性顽劣,太久不练习,忘了个精光。我会掉头吗?”
因果轮回,终有报,这下换着杨雁舒敞开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覃书淮不禁腹诽,不就是字不会写嘛,留点面子吧。
“我又不是恶魔,动不动掉头的,阿姊你也不诚实哦。”
成为朋友的缘分是奇妙的,天气,心情,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微表情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覃书淮了解到眼前的女孩,其实很像之前的自己。在父母的教导下,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本有一身才华,却仍然自卑,这不是上进,从另一方面说,是缺乏自信。
一路的循规蹈矩,让以前的张可念到硕士,然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进到体制内工作。让现在的杨雁舒不敢有丝毫逾矩,作为书香世家的女孩,她生来便应当腹有诗书,才气四溢。
杨雁舒给覃书淮煎茶茶吃,一举一动,如画中人,小火炙烤茶饼提香,冷却后研磨成粉,接着候汤,放入姜、盐同煎,做出来的茶回味悠长,浓香馥郁。
“阿姊,你们当时是怎么从万州熬过来的,没了覃伯父的保护,这一路很艰难吧?”杨雁舒行云流水的动作,丝毫不影响她找话聊。
覃书淮捏起一根煎好的茶叶,含在嘴里,草木清香,让她想起万州的一切:“艰难倒是真的,不过女子只要有心,一个人也会过得不错。我之前还学过偷东西呢,专挑一些欺男霸女的人下手。”
杨雁舒投来惊讶的眼光,这在她的世界里,是压根不可能的事:“诶,开封的贼就没你讲理了,还偷小孩呢,我小的时候就被偷过一次,当时差点就抓住了,我记得他手上还有牙印呢。”
杨雁舒凭着记忆在纸上描摹,覃书淮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绝对是九方舒的手,九方清的牙印,位置,牙齿大小都贴合。
覃书淮掩饰不安,继续追问:“是怎么发现的,一般人很难察觉哦。”
杨雁舒的脸上微微泛起云霞,羞赧道:“是一个少年,他发现了,后来去追那贼,没有追上。”
见她这幅怀春的表情,覃书淮明白了七八分,拿过那张画:“是这个人吧,长得果然俊俏。”
画中的少年骑马倚斜桥,金秋桂子飘香,十里荷花开遍,远处羌管弄晴,琴声悠悠。
“后来我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定亲了,和阿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覃书淮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不过那人骑马的样子着实像孟棠。她上次失手,也是栽在孟棠手里,他克他们!
本来还想感叹一番凄凉的姻缘,覃书淮被刚含到嘴里的茶给呛到:“啊,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孟家已经退亲了……”
想必郡主家的千金,是不会同意退亲的孟棠,覃书淮不敢继续说下去。
杨雁舒被她逗得呵呵直乐:“后来我家请了学究,孟济楚来我家上课,整个学堂,就我们俩老是学不好,被留下来抄书,竟也成了朋友。”
覃书淮装作感兴趣地听,心里惴惴不安,你们在一起吧,我没意见,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鸿门宴啊。
“孟家世代为文官,个个才名远扬,到了他这一辈,却高不成低不就,最后从了武,没想到还弄出一番功绩。”
小姑娘分享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不知不觉话就变多了,杨雁舒又夸赞了其实孟棠文学方面造诣不错,只是京城人才济济,他报国无门罢了。覃书淮认为,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绝对保持中立。
听说孟棠发现宫市制度造成百姓困苦,一心为民请命,得罪了不少达官显贵,好在身上战功赫赫,才站稳了脚跟。
回去的时候,覃书淮又讲与席兰心听,席兰心一个劲儿地感慨,人生是个圈,地球是个村:
“哎,回去后,少在杜宇面前念叨这郡主府的气派,他本来就吃不到葡萄,别一气之下,又闹半天别扭……卿,卿神医,好久不见。”
卿远知从对面走来。自从上次宁安王府一别,覃书淮就没再见过他,见他走的精神挺拔,想必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你们怎么从郡主府出来?”
覃书淮怼天怼地怼自己:“怎么?不允许我们有这么厉害的靠山啊?”
卿远知脸上阴沉沉的:“靠山倒了也会压死很多依仗它的人,这些王公贵族,一天一个样,小心些。”
说罢他又匆匆赶路,他仿佛永远都朝着一个目的在前进,却给所有人的印象是与世无争,覃书淮木木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回到覃府后,覃书淮和席兰心争先恐后地,将九方舒偷过郡主府的事情显摆出来。九方舒收到了杜宇敬佩的目光。
自从来了开封,他与覃书淮的距离变近了,也似乎变远了,她就在对面,却又在远处。
覃善时打断了他们聊郡主府八卦的欢乐氛围,扫视一下五人,最后还是不得已选择了自己妹妹,毕竟人家从小养尊处优,气质在这里。虽然有些走偏,但是是小问题。
“什么?要我扮成木材商,陪你演出戏?哥,不是你分内的事,能不能不管。现在还要搭上你的亲妹妹。”
杜宇嘴欠地接上:“是堂妹。”
“我朝律法,自由民,不可卖身为奴,吴江码头河运奴隶中,却频频出现南山茶农,作为地方官,这件事必须得管。还有上次你们说贩卖赈灾粮食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二,与查府有关,目前还没证据,不能打草惊蛇,还需从长计议。”
要想被覃善时说服,简直比喝水还容易,他的口才,可谓一流:“当今范公新政,遭奸人诽谤,举步维艰,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为何总是难以施行?不仅是人心不古,更有千千万万你这样的官家子弟,畏手畏脚,不关己事不开口,世风日下啊。”
“行行行,我去还不成嘛。”覃书淮无奈答应,谁让自己有这富商的气质呢。
服装师小席充分发挥作用,引而不发,乍一看毫无新意,细节处却各显神通。藏富,是显摆界的天花板。覃书淮想要布灵布灵的那种,被狠狠嘲笑了一回土包子。
覃善时路上叮嘱:“今日去见得这位王员外,是本地的乡绅大户,贩卖奴隶的事情就与他有关,我们约好了樊搂见,谈生意。”
覃书淮有些紧张,瞥到覃善时一股小人得志的模样,嫌弃到:“王员外,谈生意,记住了。哥,你别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我害怕。”
樊搂享誉京城,满满一桌鲜香扑鼻,可馋坏了覃书淮,莲房鱼包,蟹酿橙,雪霞膏,广寒糕,玉井饭……
“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快收一收你的口水吧,嗯,你的。”
“……”
覃书淮决定,今天生意不管成不成,这顿饭,不撑死,不站起来。
“卿家娘子。”一个圆滚滚的男人,穿的暗金色襕衫,横襴是没办法系了,一步一步挪进来。
覃书淮以为这人也有口音呢,一旁的覃善时点头哈腰,演技那是可圈可点:
“是是是,这是卿神医的妹妹,如假包换。入年是个好孩子,家中钱财没处可花,娘子这才打算做这份买卖。”
他丝毫不理会旁边覃书淮的挤眉弄眼,这层身份怎么不告诉她!
覃书淮被覃善时胳膊肘一顶,立马客气地笑道:“对,只是经验不足,木材到手,一时间没有那么多人手帮忙,不知王员外可有法子?”
“这,不过,做生意以诚相待,您这身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如何亮底牌?”王员外傻乎乎地乐,露出两颗金镶门牙,其实心里面精着呢。
覃书淮听后眉头微蹙,小样,自己做暗处生意,还打听别人来历。
她叹口气,摇摇头:“罢了,王员外信不过,卿家也不是你这条路子,员外手里那些,就如定时火药,指不定什么时候炸呢。这开封的油作,香水作,花市,鸡鸭行,蟹行,泥路青果团,员外想必日后也不看不上了。”
覃善时又在一旁拼命挤覃书淮,这是他好不容易促成的谈判,不能被她一两句给整黄咯。覃书淮不耐烦地顶回去,仍然保持礼貌地请客态度。
那王员外面露不快,走到门口,见还没人叫住他。脸色一变,笑的如阳春的花:
“是我,冒犯了,卿家娘子,这是那些人的身契,您看看。”
覃书淮伸手拿过,假装挑选:“搬运木材可是个累活儿,寻常骨瘦嶙峋的农家,我可不收。”
王员外继续谄媚地笑:“您放心,这都是精壮男子。”
此时覃善时不小心将茶杯掀翻在地,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这王员外从哪儿知道,覃善时定下的暗号,扑过来就要抢覃书淮手上的身契。
覃书淮侧身躲闪,王员外整个人倒在桌上,手伸进覃书淮刚倒满的茶杯,烫的惊声尖叫。她顺势反扣住这王员外的右手:
“哎呀,可惜了这桌好菜,我还没怎么吃呢。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你叫什么!”
官差还没进来,覃善时抛过去压住王员外的左手,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重量级,还是有些费劲。
覃书淮大叫:“这下好了,得罪了大户乡绅,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覃善时快要没了力气:“你快闭嘴吧。”
官差终于在他们两力竭之前赶到,两人气喘吁吁,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胖员外,还是不太好对付哈,毕竟别人优势就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