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恪走后,陈唯把自己桌上的东西也收拾了,打算早点睡觉,不出意外地,又失眠了。
房间的灯没有关过,他躺在床上眼睛睁了快一个小时,仍然毫无睡意,烦躁地翻起身,吃了两颗药,接着从锁着的柜子里掏出几份理综卷,重新坐在书桌前刷题。
提笔挑灯夜读,窗户外面夜色深重,月光泛下来,给黑夜添了一丝微亮,能看到街道上一排整整齐齐又茂密林立的大树,凌晨的北城街附近很安静,陈唯低头垂眸,这样的姿势一直持续到早上七点。
早上直接请假,半梦半醒地补了个觉,等下午再回到学校时,他被通知自己的座位以及同桌都换了。
第三组第三排。
陈唯盯视着正在挠鼻子的周彦:“位子你调的?”
“对……对啊。”周彦一手肘撑着课桌,挠鼻子的动作改为抓头发,声音听着有点虚。
陈唯一脸无语,侧过身,抬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趴下睡觉。
周彦大班长今天早上把全班的座位表检查过后,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找到同桌,从表里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家伙,都有同桌,目前没有同桌的就只有陈唯,他只得勉为其难地跟这位“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帅哥搭个伴。
把表交给杨程远的时候,杨程远笑眯眯地盯着表格,莫名其妙夸他能跟陈唯做同桌太有眼光了。
周彦大班长美滋滋地接受了这顿来路不明的夸夸,臭屁地想可能是杨程远觉得他能主动跟差生做同桌而感到欣慰吧!
于是,咱们的大班长踊跃地承担起自己的职责,他拍拍胸脯说:“陈唯,你放心吧,虽说我的学习也不算太好,但起码能及格,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我!”
埋头睡觉的人闻言:“?”
他闷声“嗯”了一句,随即低低笑了两声。
看到人笑了,周彦倒是来劲了:“其实吧,我总感觉我被大家孤立了,居然没人想要跟我做同桌?”
——我可伤心了。
前面一排的梅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陈唯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他皱眉抬头,发出灵魂一问:“确定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孤立的全班?”
“……”
梅雯听完话茬狂笑不止。
周彦怀疑人生:“我……有吗?”
梅雯往后一靠,转过身眨了眨眼说:“没有吗?”
陈唯又是一笑,周彦不语。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哈。”梅雯敛起笑,手里的笔还在转,另一只手指着第一排靠过道的后脑勺,“看到了吗,你前面的前面的人,他快要碎掉了哈哈哈哈。”
第一排的王错:“……”
第一排的林恪:“……”
周彦顺着她指的看了过去,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后脑进入视线,刚要笑出声,最前面的同桌两人脑袋同时转了过来,他攸地憋住笑,看到王错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时,一时忍得有些幸苦。
实在憋不住了,干脆捂起脸低头偷笑。
王错从昨天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谁知今天下午回教室时,周彦这个二百五蹦跶到他跟前,贱兮兮对他说他的同桌是林恪。
他登时犹如晴天霹雳,知道是周彦故意的,刚要把人揍一顿,上课铃响了。
恰好这会儿课间。
周彦笑累了,刚要坐起身,一只手猛地搭在他的肩上,他抬头,对上一双仿佛在冒火的眼睛。
王错笑了,很危险的笑,他说:“来吧班长,跟我出来一下?”
周彦一个哆嗦,下意识抓住桌子,拼命摇头:“不去!”
心说我去了我就是傻子。
他辩解:“这是为你好,人家可是学霸!”
王错用力捏了把他的肩,看了眼周彦同桌安详的后脑,呵呵道:“傻逼东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彦疼地“嗷”了一声。
下一秒,被王错从座位里拖了出去。
临走之前,王错很是细心地帮他摘下黑框眼睛,厕所注定会有一场恶战。
周彦喊道:“雯雯救我!”
梅雯送了他几个字:“垂死挣扎!”
陈唯被俩人的动作搞得又没了睡意,阴沉着脸再次抬起头,无意间对上一张脸。
第一排剩下的那个人,眼睛盯着门口拉拉扯扯出去的两个人影,在笑。
眼尾上扬,笑意却很浅。
林恪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视线对上的刹那,林恪先是一怔,而后也对他抿唇笑了笑。
可能是看习惯了这人天天木着一副脸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陈唯蓦地有些恍惚。
昨晚好像也这样对视了,但并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
物理课是最难熬的,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
今天物理老师讲的是磁学与动量守恒结合的知识点加题型,周彦的知识点弱区,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那种,一句话概括就是一听就会,一做就废。
在与自己无缘的题目上面,他一般看得很开,直接放弃。
物理老师只专注于自己的题目讲解,六班同学也都比较安分,所以他一般不会从讲台上下来。
因此,这节课周彦明目张胆地在底下做自己的事。
……刷数学。
一节课快结束了,他同桌还是把头埋在臂弯里,一下都没抬过,手指蜷的很紧,可能在睡觉,他也没打扰,专心思考数学题,反正物理老师不会管陈唯。
谁料铃声一响,物理老师都没走出去,他同桌竟然不顾一切,首当其冲,完全不把老师当回事似地冲出教室。
整个教室的人目瞪口呆,直呼牛逼。
陈唯跑到厕所,喉间一阵恶心,忍了一节课,终于吐了个干净。
身体发软,胃里一抽一抽得疼,疼地后背发汗,手也在抖。
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吐完后,他捂着胃站在厕所缓了一会儿。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绪。
嘴巴里的味道实在受不了,刚要出厕所去教室拿水,迎面走来一个人,他突然就走不动了。
“陈唯?”
林恪看到他的瞬间,双眉颓然紧拧,想来自己此刻的模样极为狼狈,不然对方也不该是这种表情。
“你怎么了?”
厕所这会没什么人,林恪向他走近,声音依旧很低。
陈唯感觉到自己还在发汗,说出来的声音也气若游丝:“帮帮我。”
差点就倒了。
林恪见状急忙扶住他:“怎么了,你说。”
“去教室我的座位帮我拿瓶水”陈唯稳住身形说,“刚吐了,嘴里难受。”
“好,我先扶你出去。”
陈唯扯住他:“我在这里等你,不要告诉别人,谢谢。”
林恪扶着他靠住墙:“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
“嗯。”
没了支撑,陈唯总是想倒下去,幸好厕所没来人,真的幸好。
胃里难受加嘴巴里的难受,他又想吐。
没过片刻,林恪拎着一瓶水匆忙跑了进来,后面也陆续进来了一些上厕所的人,看到他少不了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一番。
陈唯顾不上那么多,身旁的人拧开水瓶,他就着林恪的手灌了口水,漱了下口吐掉,难受瞬间减轻一半。
林恪盖好瓶盖,重新扶住往外走他:“我送你去医务室?”
陈唯捂紧胃部,抓着他摇头:“不能去医务室,去医院。”
“好,我送你去。”
“先在这里等会,等上课,不能让别的人看到。”
说完这句,他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整个人栽了下去,好像没栽成功,似乎靠在了旁边人的怀里,对方还焦急地喊了句他的名字。
……熟悉的感觉。
是你吗?
陈唯再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一股难闻的药水味,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了,便安心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因为送他来医院的人不在。
医院里的窗户很大,看外面非常方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他手上还吊着水,肚子突然有点饿。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林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手里提着一份吃的进来了。
林恪把吃的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你醒了?”
“嗯。”
林恪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
“我给你买碗粥。”林恪一边捣鼓吃的一边说,“医生说你刚吐过,喝点粥胃里会舒服些。”
陈唯道了句谢。
“好了,吃吧。”
林恪把勺子递给他。
陈唯趁着接勺子的间隙扫了一眼对方,神色依旧很淡,语气也很淡,跟平日里一模一样,没什么情绪。
他不再言语,低头喝起了粥,味道很淡,微微甜,很热乎,喝了几口下去,胃里确实好受很多。
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医院,还被人看到这副洋相,挺搞笑的。
林恪坐在对面的床边,说:“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吊完水就可以走了,应该是药物副作用才导致的呕吐跟胃疼。”
陈唯喝粥地动作一顿:“嗯,我知道。”
林恪没有再说什么,病房安静了半晌,只有塑料汤碗底下的塑料袋在陈唯的动作下沙沙响。
良久,林恪才又问:“陈唯,你生病了吗?”
这句话很普通,不带什么情绪,但陈唯身子还是不由地僵了一下。
生病了吗?
好像确实是生病了。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生病又怎样,被林恪知道又怎么样,他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粥喝完后他又睡了一觉,临睡前林恪说他就在旁边坐着。
周围太安静,很容易就困了,彻底入睡后,他做了一个梦。
也是在一个病房里,那个病房很小,很暗,晚上十一点半过后灯就不会再亮,他双手捂着耳朵,整个身子蜷缩在床上。
有人在拍门,很猛烈的拍门声,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人破门而入,然后掐住他的咽喉,置他于死地。
窗户被风刮得哐哐响,缝隙里透进来的风将窗帘吹的乱飘,闪电又突然在天空划了一道。
下雨了……
他实在太怕了。
眼泪从眼眶簌簌滑落,顺着脖子掉进了衣服里,他钻进床底,把颤抖的自己抱成一团。
“小唯。”
“小唯。”
——是何译。
他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的还是入睡前看见的那张脸,心脏不知怎得沉了几分。
“陈唯?”林恪表情拧着,低声问,“还好吗?你流了很多汗。”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是出了好多汗。
“没事,做噩梦了。”
林恪站直身,还是蹙着眉。
“水吊完了。”
陈唯看了眼自己的手,针头拔掉了,他双手撑着床起身,甩了甩有些发沉的脑袋,坐在床边缓了一小会儿才说:“走吧。”
算了,依旧没人看,没人看我就自己写,管它文丑不丑,写完就OK,嗯……没错,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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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