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一生 第11章 第 11 章

10、

婆婆很快就来了。

她拎来了很多包裹，没有想到她小小的个子这么能干。

静静好奇地看着婆婆给她展示，原来这些包裹里都是婆婆在左邻右舍收集的小孩儿衣服和旧床单。她先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往黎黎身上比，叹息到：“唉，这些衣服都有点儿大呢！一时半会儿的咱们黎黎还穿不着呢！”

这些衣服的颜色都很暗淡了，看起来都旧了，甚至有的地方还带着修补过的痕迹。静静皱起眉头，有些不喜。其实想想就能明白，农村小孩子的衣服是大的穿完了、小的再穿，等流通到婆婆手里的时候，确实都是旧衣服了。但是静静知道她不能说什么，她只好招呼国强把这些衣服都拿去先洗一洗。婆婆倒并不在意，她爽朗的说：“是应该洗一洗，这都放了好久了！一直盼着你们赶快生娃呢。”静静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婆婆又开始展示那些旧床单。这就更破了，不少地方都能透出光来，还带着不少的补丁。婆婆说：“哎呀这些床单子呀，可都是棉布做的。等奶奶把它们缝一缝，给我们黎黎做成尿戒子（尿布）。”对着阳光，可以看到这些床单抖出的灰尘，静静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下，还咳嗽了几声。婆婆也知道这些床单确实太旧了，一股脑儿的扔给了国强，说把这些都洗一洗，晒干了她再收拾。

国强却很开心，如获至宝的捧着一大堆衣服被单去洗了。

静静有些头疼。这些衣服就挑着穿吧，旧衣服穿着倒也舒服。那些床单光洗洗晒晒可不行，要想当尿布的话，还得拿开水再烫一烫。她心里盘算着，忍一忍吧，婆婆也是为了给他们节省钱。只是对比妈妈和方苹给黎黎买的那些衣服，黎黎好像突然从小公主变成了小乞丐……

婆婆来了之后，她跟静静需要做个分工。国强说他妈也干不了什么细致的活计，孩子贴身照顾的事儿还是得静静来，所以婆婆负责做饭、洗衣服和打扫卫生，每天也忙得连轴转。

虽然静静在北方已经生活了将近20年，但是仍然是个南方胃口，婆婆做的炖菜，她真的是接受不了。每天都是把白菜、土豆啥的炖在一起，再放几片少的可怜的猪肉片，黏黏糊糊的一大锅。婆婆跟国强吃得特别香，静静每顿饭都很痛苦。

最让静静不能接受的，是就那么几片肉，婆婆还会每次都挑出来给国强。这方面国强倒是不含糊，他会把肉再挑给静静，然后教训他妈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静静正在喂奶呢！这些肉都给她吃！”可是，这话静静可真不爱听。她觉得你不能因为我喂奶才对我好吧，难道不喂奶，我就不能吃肉了吗？她不高兴的又把肉挑回给国强。两个人挑来挑去，静静更不想吃了。

婆婆洗衣服，也让静静觉得挺不舒服的。这次婆婆到北京来，特意带了一个很长的搓衣板。她喜欢拿一个大盆洗衣服，然后使劲搓，把水溅的到处都是。她搓洗衣服的声音特别响，黎黎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了好多次。

这么洗，对衣服的损耗也很大，黎黎的那些漂亮新衣服，很快都被洗出洞了。最近黎黎就只能穿奶奶从老家带回来的、不怎么合身的衣服。静静就和国强商量，要不去商店再给黎黎买两件合身的，太大的衣服穿着都容易着凉漏风。婆婆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她埋怨到：“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乱花钱，奶奶带来的那些衣服嫌大，给黎黎改一改不就能穿了吗？”婆婆可真不含糊，马上动手把这些偏大的衣服改小。改过之后的衣服是合身了些，但是更加的七扭八歪了。

静静看着女儿穿着这些衣服，觉得女儿都变丑了。

说起来，静静对黎黎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她肯定是非常喜欢黎黎的，自己生的怎么能不喜欢？何况黎黎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睫毛弯弯的，确实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娃娃。另一方面，她好像也很讨厌黎黎。黎黎总是吃不饱，趴在她的胸脯上吸奶，没完没了的吸，没有奶了还要嘬，好像要把它们吸干才行。最近她又开始长牙，就会咬妈妈的□□，静静有的时候会疼的叫起来，这时候黎黎就会抬起头、得意的看着妈妈，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因为黎黎的存在，静静觉得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没有黎黎的时候，她和国强两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虽然房子很小，但是只觉得非常的温馨，家里面满满的都是爱。现在增加了很多的家伙事儿，而且婆婆也住进来，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显得更加的逼仄了。

因为要给黎黎喂奶，静静几乎不能离开家，偶尔下一回楼，都得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她觉得她被这个小奶娃彻底的拴住了，她很久都没有去看过电影、逛过百货商店了。

最近黎黎越长越大了，有时候静静抱着孩子仔细观察，她发现黎黎的眉毛和嘴巴长得像爸爸，不，是长得像奶奶。静静很恐慌，她很害怕黎黎长大之后会长成奶奶的样子，那可怎么办呢？

婆婆在北京的时间长了，渐渐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特别是卫生标准下降了很多，出去买菜回来也不洗手就跑过来要抱黎黎、亲黎黎。静静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心里默默地别扭。

其实奶奶是很喜欢黎黎的，抱着她就一直晃悠她，给她唱歌、逗她笑，黎黎被奶奶逗的嘎嘎笑。这种情况下，静静又会非常的嫉妒婆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建立这种亲密的关系，她要从婆婆手里夺回黎黎。她就一天到晚都抱着孩子不撒手，后来腰疼的毛病一直没好。

虽然大家都对黎黎都非常的爱护，但是她就是不怎么长肉。婆婆旁敲侧击的也说过几次，说是因为静静的奶不够有营养。静静腹诽说一顿饭你就做那么点肉，还都挑给国强了，我怎么产奶呢？但是她不好意思说，因为她们俩的收入其实也支撑不了每天吃更多的肉了。

罗妈妈过来几次看黎黎都没有长胖，也责怪静静养的不好。静静非常委屈，不过妈妈在她家吃了一顿饭之后，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开始隔三差五的给静静送一些肉和鸡蛋过来，静静吃的改善了一些。但是她的奶水还是没有见好的迹象。国强觉得一直这样可不行，就开始托人去买奶粉。

黎黎除了喝母乳之外，开始间或着喝一顿奶粉。她喝的非常香，眼瞅着小胳膊小腿儿上的肉都开始鼓起来了，身长也长得很快，这下静静才开始放心。不过黎黎吃奶粉可真的是很快，小俩口的钱又捉襟见肘了。

有一天晚上，静静渴了，爬起来去厨房喝水。她看到厨房看着小灯，婆婆把黎黎的奶粉倒到手心里，就站在那舔着吃。静静偷看了一会儿，先是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就气的不行，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老人要去抢孩子的口粮，她自问没有短缺了婆婆的吃喝啊！

静静忍不住就冲了出去，拽着婆婆的手去找国强。国强看到静静拽着婆婆走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本能的上前要把她俩给分开。结果静静死死拽着婆婆的手，说：“李国强，你看看你妈，她竟然偷吃黎黎的奶粉！”

国强也懵了，说：“你瞎说啥？我妈怎么会吃黎黎的奶粉？”

“你看看，她手上这还有证据呢！我亲眼看见她把黎黎的奶粉倒出来舔着吃！”

“我妈吃点儿奶粉又怎么了？你快松手，别拽着我妈了！”

婆婆趁他俩吵架，把手拽出来了，赶快把剩下的奶粉抖掉了，还想着去劝架。

静静也顾不上婆婆了，她嚷道：“可这是孩子的口粮，黎黎都不够吃！”

国强气的面红耳赤的，他也嚷嚷着说：“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奶不行，我们才需要买这么贵的奶粉！”

这句话把沉睡的黎黎吵醒了，也彻底激怒了静静。

原来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了孩子还不行，她还需要做奶牛，产奶少就是她的错，孩子吃不饱也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给这个男人生孩子，落下一身的不是！

她像发疯了一样，开始砸家里的东西。

黎黎在旁边狂哭不止，这哭声更加刺激了静静，她一边砸一边哭，国强和婆婆怎么都拦不下来了。

国强冲上去紧紧的抱住静静，向她道歉、向她求饶。静静被限制住了行动，只好站住大哭。待国强松了手，静静就蹲在地上继续哭。

眼看没法收场了，婆婆悲愤的说：“是我老婆子嘴馋，是我偷吃了孙女的奶粉！我不是人，行了吧？你们别闹了！” 国强看妈妈这么说，也蹲下来开始痛哭，他不知道为啥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一家人一时都在哭嚎。

第二天早上，婆婆静悄悄的走了。

妈妈又帮静静找了一个阿姨，阿姨的费用由爸爸妈妈来出。很快，静静也回图书馆上班了，她部分的恢复了自由。

从那晚以后，静静和国强的感情产生了裂缝。晚上，她总是背对着国强睡觉。国强有时候会用手轻轻的抚摸静静的后背，她知道这是求爱的表示，但是静静再也没有转过身去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