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一生 第12章 第 12 章

第五卷 2002年

12、

国强难得在非节假日回来一次，一回家就喊着静静去看房。

静静有点儿懵，怎么突然就要买房了？他们一直住在结婚的时候国强厂里分配的一室一厅，虽然面积小，胜在位置很好、非常方便。静静的同事、同学里还很少有自己买房的，大家住的都很拥挤，说起来要买商品房，那可还是需要勇气的哦！

不过国强有钱。静静知道国强这些年在深圳下海，还是赚了不少钱的。只是具体多少，她不知道。国强每个月会给静静汇款作为生活费，从几百块钱到现在的三千块钱，静静和黎黎的生活水平已经超越了身边的大多数人了。

所以，那国强说买房就买房吧，静静觉得没有必要多问什么。她和国强的关系，早就无法支撑一场认认真真的讨论了，可能讨论不了两句，就会变成争吵。所以还是少说几句话为妙。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看了北京郊区的几个楼盘。其时商品房很少，即使把所有在售的小区都看一遍，也不怎么费事儿。最后国强看上了一套房子，当场下定了。

这套房子位置比较偏，但是有两个优点：一是户型好，三室两厅两卫，够大；二是开发商的口碑不错，国强说是在深圳起步的，他很信任。第二条，静静不能说什么，但是第一条，她不太认同。

三室两厅两卫，140多平米，需要70多万。这个时候静静的工资每个月才两千多块钱。她不知道国强到底手里有多少钱，能够轻易做这样的决定。但是她没说什么，想着如果不行，就向爸妈申请点儿支援吧——总不能房子的钱都让国强掏了，她生怕自己看起来是个纯粹的“被供养者”。

她知道自己不是。虽然国强赚的多，但是这些年她自己一个人带着黎黎长大，非常辛苦。黎黎身体弱，小时候经常发烧，都是她抱着一趟趟的跑医院。直到这几年，黎黎长大了，才轻松一些，但是青春期的女孩也很难搞，总是一脑袋包。

不说黎黎，那是自己的女儿，单就是接待国强的亲戚来北京，那也不轻松。就不说这每年的迎来送往和过年过节的礼物了，前几年东北的国企职工下岗潮，国强的二弟夫妻俩跑来北京找工作，在静静家的客厅住了好几个月。静静提出给二叔租个房子，人家死活不乐意，说浪费钱。二弟刚走，小妹又来了，也是找工作。静静帮着给联系了几个工作机会，人家都看不上，最后还是跑到了深圳找国强。

所以，静静心里知道，自己给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她不觉得亏欠了国强。但是说到花大钱上，静静还是畏缩了，毕竟她赚的太少，没有那么大的发言权。

国强这边手续办的很快。从售楼处出来，他告诉静静，估计还得贷款。静静惊呆了，她不想背上债务。她终于问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那要贷多少钱啊？”

国强盘算了一会儿，说：“10万吧，这个房子面积比我打算的要大一些，所以钱不太够。”

这个时候，贷款买房还是很少见的，利率也非常高。静静想了又想，鼓起勇气提议到：“我找我爸妈借点钱呢？”爸妈退休工资很高的，10万应该问题不大。

国强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这么多年，他都觉得罗家父母看不起他。当年他辞职下海，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想证明给他们，自己有本事赚钱。现在他要买房子，怎么能要他们的钱？

他没说话，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静静也知道国强和自己爸妈的那些不快，她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国强给黎黎说了买房的事儿。黎黎非常开心，搂着爸爸亲了好几口。她对三室的户型特别满意：“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我再不想睡客厅沙发了！”平时黎黎都和妈妈一起睡卧室的床，爸爸回来了她就得睡客厅沙发。这倒还是小事儿，毕竟爸爸不怎么回家，关键是她的那些小东小西没有地方放，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根本容纳不下女孩的小秘密了。

晚上睡觉，夫妻俩躺在床上，国强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的。他仰面躺着，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说：“等新房子交房了，咱们也装上吊顶，可好看了呢！”静静想到装修，也是一大笔钱啊，她的心情可轻松不起来。她真的很想问问国强能赚多少钱，其实原来问过，国强总是搪塞，“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你就甭管了，你等着和黎黎享福就是了！”现在家里要背贷款、又要装修，不知道国强能不能扛的住。这么想着，她又有些心疼他。离家七八年了，一年回来的时间加一起也就一个多月，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打拼，真是不容易！

国强兴奋的睡不着，心里有了别的心思。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静静，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妻子。她虽然40岁了，但是容貌保持的不错，只是比年轻的时候干瘪了一些，也比那些中年发福的女人可好太多了。静静知道他的意思，虽然自己并没有心情，但是她不好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拒绝自己的丈夫。国强看静静没有拒绝的意思，立刻来了精神。

静静有些吃痛，毕竟好久没有过了，她一时不太适应。但是她不能叫出来，怕女儿听到。她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忍住。国强看她表情如英勇赴死一般，身体也是僵硬的，自己也觉得没有了兴致，草草几下了事。

他们这个样子已经持续很多了。每次国强回来都很想要，但是静静的反应却不是那么热烈。有一次，国强说干脆去宾馆开一个房间。这把静静吓坏了，她觉得这是那些不道德的人才会做的事儿。国强不管，硬拉着她去了。

虽然国强遂了心愿，但是静静却感觉很受屈辱。从此以后，她更加抗拒了。两个人的夫妻生活，总是敷衍了事。她觉得，她不需要。

夫妻俩在这件事情上没了默契，渐渐感情就淡漠了。两个人平时并不怎么联系，静静会让黎黎每周给爸爸打一个电话，汇报学习的情况。父女俩的感情倒是还很好，一般都会聊个十来分钟。最后，黎黎会让妈妈给爸爸说几句话。静静例行的问下热不热或冷不冷，再叮嘱几句少喝些酒，也就挂掉电话了。

静静并没有设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样。当年和国强爱的死去活来、非卿不嫁的那个人，好像不是她。可能夫妻感情的裂缝，从黎黎小时候那次婆婆出走事件就开始了，逐渐无法弥补。

她的内心太细腻了，谈恋爱的时候国强还有功夫去照顾她的想法，后来越来越无法顾及。前些年他在厂子里受人排挤，又觉得赚的太少，决定自己出来单干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静静的感受——她虽然都做了妈妈，但是内心还是很胆怯的小女孩，根本没办法撑起一个家。为母则刚，静静被逼的没办法，才逐渐扛起来，但是她心里还是不够坚强的，或者说外强中干。静静知道，她早晚会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