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砚估摸着时间,进了这家被谢霄辞选中的饭馆里,前台上报了名,立马就有人引路,在说着白话来来往往的客人间寻到了预约好的单间。
还算干净整洁,便把外衣往椅背上放。吃饭的地方总聚拢着热气,不只是人身上的,还有各色浓香四溢的菜品。
交代了几句话,雪砚觉得就在这里坐着等人,显得自己有些呆,于是出去瞧瞧。
正好这边提供海鲜现点现啥的服务,大堂的里有一处地方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水缸,一条氧气管放在最下面,咕嘟咕嘟冒泡。
谢雪砚一路走过去,各种贝类海鱼说不出名字,龙虾倒是很好认,只是雪砚只看见过熟的,没看见过活蹦乱跳的那种。
果然要说会吃,还是中国人会吃,奇形怪状的都能做出花来。不免发出一句这样的感慨。
本就是出来打发时间的,谢雪砚见没人阻止便悄悄拿起一个小网兜,用网面轻拍那些贝壳,看它们张嘴吐泡泡。
玩得挺开心,也没过几分钟,边上突然多了个人。谢雪砚察觉到了,但仍旧当做没注意到,又跑远些,去看看别的水缸。
才停下来,不紧不慢的步调就又清晰起来,伴着咕嘟嘟的水声,好像比寻常时要轻。
“已经在准备点菜了吗?”两人间总会有人现忍不住开口说话。“谢雪砚。”
少有的叫了全名,试图拉开些距离,但其语气又是一贯夹杂碎冰的柔和,再看又是停留原地。
第一个开口的人耐心要不另一人消耗的更快,雪砚在这一点上很是清楚,所以这样的人开口总是先吃亏。
还真是奇怪,谢家兄妹在除此之外其他事上明明反过来才是正常现象。
“没,陪它们玩玩而已。”
雪砚笑了笑,手里的网兜又拍了两下池底的小鱼,最后消停下来,
怎么看都像是它们陪谢雪砚玩玩。刚才“幸运”被雪砚选中,得到头部按摩的其中一只小鱼睁着呆滞的眼睛看向玻璃水缸之外两个愚蠢的人类。
眼看着雪砚把网兜放下,谢霄辞却顺着她的手把东西夺了过来。
谢雪砚没有预料到这一动作,网兜落下的同时就被哥哥的手接住,流畅地就好像是从左手到右手。
谢霄辞因为动作过来一步,她顺势往后退一步。谢霄辞安静地瞥了一眼,意识到这事只有他自己在意时,也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干嘛?”雪砚有些好奇哥哥的动作。
“捞到什么,午饭就吃什么。”其实就是点菜,只不过谢霄辞屈尊把替他们捞鱼的工作人员的任务给做了。
“你确定?”谢雪砚很怀疑他一个大少爷能不能在这可以放下一艘小船的水缸里捞到鱼。
话还没结束,谢霄辞已经捞上来一条,又快又准。旁边立马就有人拿着鱼桶接着。
一条接着一条,雪砚都没看清有多少鱼进网,就看网兜又一次入水。
“好了,就这些。”谢霄辞的最后一网结束的突如其来,鱼桶里大鱼小鱼齐全的很。
又交代了几句要做什么口味,拍拍手把工具放回原处。
“小谢总,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呀。”似乎是见过几面的熟人。
“当然我说的可不是这种,而是...”说着做了个甩杆的动作。
“改天吧。”谢霄辞十分熟悉地推开一扇门,正好就是后厨,借个水龙头洗洗手。
那人笑笑,提着那桶鱼顺着手的力度扬起来,步子迈开配合着走向别处。
谢雪砚满脑子疑问,谢霄辞什么时候添了项新的爱好----钓鱼。
刚把手擦好回来的人见雪砚心情写在脸上,也有些疑惑。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补了一句:“大学接触的。”谢雪砚这才明白,原来是她过去没有在时的一段记忆。
这也就....难怪了。
“走?”谢霄辞问道。
谢雪砚莫名卡了下壳,像是突然被砸中一般触到了哥哥的话。
“当然。我看爸应该也快要到了。”雪砚抬头望着谢霄辞笑笑。
稍后回到那间包厢里,谢雪砚挑了个好地方坐下。但她背刚沾上椅背,就又望向哥哥。
谢霄辞注意着她的眼神,偏偏头表示“有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下次找个人陪你一起去吧。”
“当然....我是说钓鱼。”雪砚也学着刚才那人的动作,做出个甩杆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有所弥补。
谢霄辞没有说话,不过他不是在疑惑雪砚的话,而是在思索着某些可能。
接下来不知怎得,两个人又回到重逢那晚车内的情景,沉默似乎在这一段时间,成为了彼此间的主导。
再之后是等待,儿女配合着谢海陵压轴登场的习惯。这根本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施压,就要叫人去比对着明白到底错了些什么,又有多严重。
谢老爷子是谢家的天,是谢家的地,一切都是他所赐予的,而他也有权力将所有收回。
对此谢雪砚有了异议,便有今日这一遭。而谢霄辞的立场则更为微妙。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小谢总亲自捞的鱼都上桌了也不见有人来。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一例外没人去动。
通通被空气慢慢吹散热度。
第一道菜大概只剩温热了,雪砚支着脑袋看着桌上的碗筷。
谢霄辞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雪砚知道谢海陵这爱好折磨人的老头到了。
包厢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没有一丝透过门缝传进来,安静在那一声铃响后,变得截然不同。
门不是缓缓打开的,它砰得一声迅速开合,倒像是有陌生人突然闯入。
有人替云安的掌门人开了门,带起一阵风。谢海陵就堵在门框边,望了望里面,推开脸上的皱纹,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与他年轻时的几乎没有变化,曾经的活力似乎回流到了那具身体。
莫非是被气得回光返照了?这不得不让雪砚在心里留下感慨。反正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若是叫老爹知道了,后果比现在更不堪设想。
“怎么都傻坐着呀,我来迟了些,你们也不知道先吃。”
老人看见桌上的盘盘珍馐,摆出有些错愕的表情。
说完往空出来的上位走去,恰好从谢霄辞背后走过时,伸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
那双手即使保养过,也并没有因此不再衰老。谢海陵看面相也许还有人会觉得年轻,但看手则会清清楚楚意识到,终究是人老了。
枯枝一样的手指,用力掐进对方的衣服,不知到不到肉。用力起来像是鸟类的爪子,狠狠抓住猎物。
谢霄辞微微皱了下眉,撇了下头却依旧没有挣扎。
原来这一次,他连哥哥都要罚。雪砚明白老爹肢体动作后的意思,有些意外。
谢老爷子总算在迟了那么久之后,坐上了他的主位。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吃吧。”他说着话拿起了筷子,但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正巧此刻门外有人敲门而入,又是一道菜上来。广东的佛跳墙,最是滋补营养。
这才找到了目标,想在自己家里一样,菜一上桌便转盘给自己来上一碗。
“还不错,鲜香滑嫩。”得到谢海陵这一评价,已然是风味极佳。
这一次架势摆得还挺大,雪砚腹诽几句。老头还没开始作妖,就先耍起威风。
“来来来,今天好菜这么多,为什么不尝尝呢?”老人再次伸出那只手,转起了圆桌,说完便眯眼望向谢雪砚。
对着自己来的?
雪砚看着圆盘停了下来,但摆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佛跳墙,而是另一道已经没了热气的菜。
“来,吃吃看。海里也难得的一种鱼。”
不就是吃点没热气的,算得了什么。雪砚知道谢老头无非是想看要受惩罚的画面,照做就是。
对着看不出品种的鱼下去就是两筷子。
“那我得试试。”她也学着谢海陵,毫不在乎。
入口的味道说难吃也不是,说好吃也不是。
谢海陵见雪砚乖乖照做,一时间竟突然大笑起来。
笑完便道:“你妹妹这不是挺乖的吗?”然后他望向谢霄辞“霄辞来跟我说说,你的小报告是不是打错了?”
谢霄辞听到这话眼皮跳了一下,看了眼雪砚。正巧见到对方也在拿目光试探过来。
尴尬了....他俩忙着窝里斗的事情没通知老爹。对方还以为一对儿女同仇敌忾,要造老爹的反。
“爸,话都叫您替我说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谢霄辞座位桌上唯一没动筷子的人,好像就此凸出起来,还凸出了一派潇洒。
“雪砚你怎么说?”谢海陵把问题转给谢雪砚。
雪砚轻咳了一声,把嘴里海鱼莫名的一股苦味咳去:“爸,我怎么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暂且装一转傻吧。
谢海陵听完这一句,眼睛在自己的这一对儿女见来回一趟。接着哂笑两声,摇了摇头,眼里尽是寒意。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不懂的话,为何要在我问起时,一个个都回避过去。"
“一个装傻充楞,一个满嘴胡话。”
“该呀!该呀!养了你们两个不孝子女!!!”
谢海陵猛然站起身来,一声巨响震地转盘打颤。老爷子一巴掌排山倒海就过来,怒火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