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在意的地方有了些新变化,即使依旧没有鲜花在碑前,可那一处肆意疯长的草却少了不少。
结草为环,戴在了墓坛的小土堆上,此外仍是往日的寂静。
谢雪砚默默在墓前站了许久,只是长久长久地凝望,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接着她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而那棵树底下,有一处被积年累月黄土覆盖的树洞。
之后又是一阵风起,早已落完叶光秃秃的树木随之摆动,枝桠与枝桠擦出落寞的声音,郁色深沉。
然而这时再去寻找那一抹人影,却了无痕迹。雪砚走了,赶在哀伤吞并她之前走掉。
现在还不到可以能够如此的时候,在所有未了结前这是不被允许的。
谢雪砚快步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树林的落叶再一次掩盖她的行踪。
许易那边才从卫生间出来,一时没看到谢雪砚又开始心里夸张地想了许多,屋子里找了半天没见人。于是出来围着这处说大不大的建筑开始绕圈。
早上起来就有些气胀,以为没什么影响就继续上班。
哪怕好几次故意用说话来压制自己肚子里的声音,只是要不被人注意时,都还是没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很成功,至少雪砚小姐冒似没有听出来。
谁知就在最难以预料的那一刻,被腹泻之神攻击,仓皇逃到卫生间,真有够倒霉的。
许秘书想着事儿也没耽误他四处张望,这里压根没几个人,于是找人这项任务夜变得容易起来。
果然最后在这栋房子围起的后院里找到了谢雪砚。她正坐在一处石亭里,望着墙上的藤曼。
还好雪砚小姐没有乱跑,许易这才放下心。
但就是忽略了一点,他自己蹲马桶的时间差不多要有三十分钟了,这点时间大事做不成,小事却还是可以的。
当然谢雪砚是不会提醒他的。
她自己从那一处来回都走的捷径,也是儿时在这待过一段时间后摸索出来的,去一趟的速度要比不熟悉这里的人快个几倍。
所以应该没人会往这个方向去发散思维。
“许秘书,我在这儿等了你挺久的。”谢雪砚在观赏亭里回过头望向自走廊上过来的许易。
意识到自己也许错怪了雪砚小姐的许秘书,这时候莫名有些愧疚:“对不起呀,小姐。”
“也没怎样,我在这儿等着也不算无趣。”谢雪砚说了些体谅的话。
而后她再看向后院里高高围起的铁栅栏。顶部竖起的尖刺要比如今常见的式样更为尖锐---上个世纪不同的审美。
只是现在那些东西早已锈迹斑斑,失去了井然与森严。
谢雪砚没有转头,开口道:“说起来,这里原先是一所孤儿院。”
许易来到这处公园,就意识到谢雪砚可能是故意为之。而现在,似乎她自己要坦白了。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吧...”雪砚拿这个问题反问回去,许易肯定也很好奇。
只是没能等到许秘书接她的话,谢雪砚自己又说了起来:“这里是我生活过的地方。许多年前,我从这里去到的谢家。”
许易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挠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谢雪砚体谅他的难处,毕竟对方只是谢霄辞手下一个打工人而已。
“本就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雪砚站起身,回应她的只有毫无人气的建筑。
关于这里的记忆并不多,童年的时光本身除去谢霄辞与她为伴的部分,就已经稀疏可怜,又何况这里的短短两年。
她儿时本就是较为孤僻的性子,如今连玩伴也想不起来,唯一的影响只有她一个人玩的棋盘以及院里踌躇茫然的大人。
是谢霄辞终结了一切,但他带给雪砚的却并不能简单用好坏来形容。
“现在该走了。”
这是她上一段人生的结束,也是她这一段人生的开始,无论怎样都已相去甚远。
许易沉默了片刻,挽起袖子看了眼表,说实话现在还早。
不过小姐似乎对这个地方已经一些留恋也没有了,那么就此离开也未尝不可。
“走吧...”许易说话也变得沉静下来,谢雪砚刚才的语气总让他觉得对方是想起来些不好的回忆。所以他自己也受其感染。
也许雪砚小姐有个悲惨的童年,许秘书情感丰富细腻,又默默脑补起来。
谢雪砚看着对方走在身边,还要虚虚搀扶着她,怀疑许易的脑子里正在想着,自己也许会情不自禁哭晕过去,就一阵头疼。
快步走到前面,暗想着难道是自己戏演得太过,产生了非比寻常的效果?
这样的不理解一直持续到她坐上了车,而后一路上的时间,她由此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最后在一路绿灯,畅通无比到达些霄辞约的那处餐厅附近时,她得出一个结论:
许易自己把自己演进去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解释。
谢雪砚等车停下叹了好大一口气,万分后悔。后悔些什么?
当然是自己居然还要去想这些,也是有够无聊的。
不过她还是挺喜欢许秘书的,这个世界上真性情的人不多。
“雪砚小姐,到地方了。”许易从驾驶位上转过脑袋,手里还拿着刚才卸下来的车钥匙。
看见谢雪砚注意到他,就把车钥匙一并抛过去。
雪砚的反应还可以,一把接住。想起上次自己还要在哥哥手里抢钥匙回去,就心情不好。
小小腹诽一段下了车。
站在路边上四周看了看,也一块地方的街景似乎和别处不同。城市与城市之间大同小异的地方太多,Z市也一样,看不出什么独特。
但这条街上却很不一样。其他的地方要求简洁,然而这里却大小招牌像违建物般堆在房顶,还不嫌够,还要在空中又横插一排,争相恐后要最远处的人都能看清店铺的大字以及特色。
谢雪砚想起来,这样的地方Z市只有一处:广东仔盘踞的粤菜一条街。
谢家的上一代人是港人,虽然身在内陆的时间包括了人生的四分之三,但人的胃会记得自己的出生,自然而然谢海陵也最爱吃广东菜。
这是谢霄辞的安排,还是谢海陵自己的要求?老爷子好面子不会主动提及,这样一来,就只能是自己的哥哥。
如此说来...谢霄辞这次是要完完全全站在老爹边上。父子二人难得统一目标,居然还是因为自己,谢雪砚突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雪砚小姐,这边请。”许易辨别了方向,向着远处的地方侧身请谢雪砚过去。
可谁知雪砚竟一步未动。
“许秘书,我哥给你的最后安排是什么?”谢雪砚没有表示自己对此的不满,只是现在还太早,她可不像先行一步。
“如果小姐您要先在附近逛逛,那我还是可以陪你的。”许易觉得自己一定正确解读了谢雪砚的意思。
但雪砚等人说完完整一话后,立即就开口了:“没问这些,我是说如果现在就放你走的话,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问必答的特性要他没有防备就说出了口:“要去接董事长。”想起还有这样一项任务,他看看表“现在时间倒是差不多了。不过晚些也没多大问题。”
“你刚才说...晚些也没多大问题?”雪砚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部分。
“......"
丝毫没有感觉到来自谢雪砚的善意,对方的表情跟上一次敲诈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次的红包,你想到多大的?”雪砚打算坐地起价。之前要问谢霄辞的行踪时,如果频繁了点,许秘书就会故意假装没有看见,而那时往往一个微信红包就能让他再次出现。
现在也只需要如法炮制,雪砚很自信对方的反应会如预想中的那样。
可谁知,这次许易不按套路出牌:“雪砚小姐,不用这样的。”
雪砚以为他要拒绝了。然而下一句又是得一般的“不同凡响”。
“不用的,小姐。董事长不用可以拖时间的。”
“一直以来他的出行就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必须得压轴登场。至于怎么做到如此,那就是我们这些属下的工作了。”
谢雪砚不太明显地楞了会儿神。
“那这样就没事了。你...走吧。”她说完眉毛皱了起来,看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姐,你刚才还有求于人...”许易特别应景地叹了口气。
谢家的事他一向坚持不打听,不多听的原则。只是不知这一次为何谢雪砚会想要董事长晚点儿到,不过都是按规矩办事。
解释一番后他感受到了对反的无语和尴尬,小小抱怨一下。
“那我告辞了,雪砚小姐。谢总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注意。”许易自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说走就走。
雪砚看着这人走向不远处,又一辆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应上了许大秘书,驶向别处。
她伸手掐了掐鼻梁,行了,好歹省了包红包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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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隔了半个Z市外的云安集团内部,谢霄辞把出去几天积压的公差落实,结束了从早上到现在的工作,把目光投向远处。
天际线上房屋栋栋,描绘着地球表面圆满的弧形。
休息日的气氛没能蔓延到谢霄辞所在的这间办公室,但在高效处理完所有后,他没能听见往日云安的热闹。
这竟然有些让他心不在焉,也许他也该走了,为今日定好的见面提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