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第6章 要命

顾鸿对着萧惊翻白眼时，恰巧王均也在那个方向。

在王均的眼里，萧惊今天刚刚才转过来，跟顾鸿顶天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到翻白眼的程度。

所以……

顾鸿的那两个白眼绝对是对他翻的！

“没有没有！”

顾鸿一个激灵，瞬间坐直，连忙解释道：“那个……老师，我这个是做题太久了，眼睛有点干！所以眼睛有点不自觉地上翻……”

说着，顾鸿还低头掏了下书包，在侧边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眼药水，举着给王均看：

“老师你看，我的眼药水。”

王均走近，拿起顾鸿手上的眼药水瞧了眼。

确实是缓解眼睛干涩的。

他半信半疑地又瞥了眼顾鸿，轻哼一声，把眼药水放在顾鸿桌上，随即转身走回讲台。

课代表把U盘里的ppt拷到了多媒体屏幕上。

王均一手拿着翻页笔，一手拿着根粉笔，气定神闲地开始讲课。

屏幕上的ppt一页一页的翻动，教室里的翻页声也越来越多。

讲到复杂的地方时，王均会停下来，用粉笔在黑板上推导一遍步骤，时不时地在教室里面瞥上两眼，揪出几个上课打瞌睡的。

但是，看向顾鸿这个方向的次数——

尤其多。

就像是在防着什么一样。

顾鸿：ToT

我真的没有对你翻白眼啊老师……

真是祸不单行。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倒霉。特别是遇见那个死装哥之后，简直就是灾难。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拿出笔记本，来记二级结论和推导步骤。

当然也不乏一些自诩天赋异禀的，把最后结论记下来之后就不再多做笔记，恹恹地看着黑板，时不时把指间的笔转两下。

顾鸿就是第二种。

他更喜欢把结论记下来，自己推导步骤。这样记得比较牢，总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这次，顾鸿记下结论之后，并没有再抬头望向黑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测卷子，回忆着萧惊方才的解题步骤。他把卷子翻了个面，抬笔把他的步骤写在空白处。

思路清晰，步骤简洁。

该有的重点步骤全有，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多余的步骤一步都没有。就萧惊的解题速度而言，他的数学功底……极强。

这死装哥怕是来头不小。

在高新一中的排名肯定不低。

为什么会转来三中呢？

顾鸿眸光一沉。

修长的指节紧攥着笔杆，中指上的薄茧泛着微红。顾鸿敛眸，在那张纸的边缘处，缓缓写下两个字：

萧惊。

-

夜幕降临。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顾鸿随手拿了根笔，跟着今天的笔记一起丢进书包，把拉链拉上，往后一甩背在肩上。

四周的人还在收拾书包，施泠偏头瞧了眼，起身给他让位置。

顾鸿长腿一迈，三两下就出了教室。

现在才刚刚放学，楼梯上只有零星几个赶着回家的人。顾鸿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校门口。

顾鸿走到自行车棚里，轻扫了一眼，便瞧见了自己倒在了地上的自行车。

“哪个智障把我的车推倒了？！”

顾鸿低骂一声，清俊的眉心蹙起。他弯腰把车扶起来，抬步迈了上去。

双手扶在把手上，顾鸿的一条腿撑在地上，正准备骑车出去。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行车的前轮好像有点问题。

借着学校里的灯光，顾鸿偏头看去。

只见那车胎的气散了大半，软软地压在地上。侧边儿还被划出了道小口，顾鸿把车把往下一压，那口子便不断地往外散气，发出“呜呜”的细长声音。

顾鸿：……

真tm烦人。

三中的自行车棚年代久远，栏杆上有些翘边还有些修缮后留下的钉子。

看那自行车上的划痕，估计是在倒下时划在哪根钉子上了。

“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

顾鸿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地下车。

他把书包挂在车把上，眉心紧皱，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

天上星子闪烁，明月高悬。

家长们站在校门两旁的人行道上等着接学生，待学生们出来，就会第一时间走向他们。

“妈妈！”

“爸。”

“乖儿/乖女，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还行，老师弄了个英语小测，我又是第一个写完交的。”

“那很好啊！欸，那边有个烤鸡腿的，吃个不？”

“要！还要烤两个串，下周月考，等会儿还得去买个涂卡的2B铅笔……”

……

顾鸿推着自行车穿过一道道身影，挺直的脊背弯下一点，双手紧攥着自行车的车把控制方向。

他垂着头，走过嘈杂的人群，独行于路灯的昏黄。

顾鸿的家离三中有些远。

往常他有自行车，从公路上的自行车道骑到学校来，得骑个十分钟左右。

要是单凭走路，还要推自行车，恐怕得用半个小时。

顾鸿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十字路口。

居民楼鳞次栉比，中间的通道狭窄，纵横交错。

不过……

他依稀记得这边儿到他家应该有条小路，能走得快些。

顾鸿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他推着自行车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在里面七拐八拐，总算瞧见了他家小区的楼。

他的手心沁出了些细汗，渐渐地有些握不稳车把，总是会滑出去。

顾鸿皱着眉，把自行车停在墙边，从兜里掏了张纸出来。

狭窄的通道里，只有一盏惨白的白炽灯。

灯光顺着墙檐落下，与黑暗泾渭分明，将通道一分为二，形成了三角状的分界线。

清俊的少年倚在墙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低着头，有些不耐地蹙着眉心，借着灯光用纸巾随意擦了两下手心的汗。

顾鸿将纸巾揉成纸团，走向不远处居民楼底下的垃圾桶。

远处，一对牵着手的小情侣走过来。

一个寸头少年，一个穿着淡蓝裙子的女孩。

顾鸿下意识地抬头瞧了一眼，那个少年便把女孩揽进怀里。

天色有些暗，那对情侣站在暗处，顾鸿其实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

只是依稀之间，他能感觉到那个少年目光中的隐隐敌意。

像是不想让顾鸿看见女孩的样子，把她的头紧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顾鸿：？

哥们你没事吧？？

顾鸿一脸莫名其妙，只是上前两步，把手上的纸丢进垃圾桶后就立刻转身离开。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通道，眼镜的余光若隐若无地瞥见……

那对小情侣亲起来了。

亲、起、来、了！！

顾鸿还从没看过这场景，耳朵瞬间就红了，脸上发烫。

我的天。。

不就今天走了下小路么，怎么就撞见了……

他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顾鸿握着自行车把往前匆匆走着，甚至因为太过急促，还在路旁的小石头上绊了一下。

险些连人带车摔个狗啃泥。

所幸他只是踉跄了一下，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顾鸿长呼出一口气，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去。

前面就是小区门口了。

约莫再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许是夜深天寒，一阵晚风吹过，顾鸿下意识地耸了下肩膀，校服被风吹得大敞。

顾鸿只觉得冷风从校服底下钻了上去，冷得他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果然一到秋天，降温就快了。

顾鸿把校服拉链拉上，停在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

忽地，他想起了萧惊。

停在半空中的长指犹豫了一瞬，把拉链拉到了最上方，不多不少，刚好停到了喉结处。

三中的校服宽大，即使拉链拉到最上方，校服和他的脖颈之间还是有一小块空隙。

顾鸿微微低头，把校服往上扯了扯，刚好将下巴遮住。

唇间的热气喷洒在校服上，暖融融的萦绕在脖颈间。

顾鸿挑了挑眉。

不错，还挺暖和。

难怪那个死装哥要拉这么高。

想到萧惊，顾鸿就又想到他今天的一堆倒霉事。

“那个死装哥……今天碰见他之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整天还一副拽样，看着就烦。明天找老陈换个位置去。”

说曹操，曹操到。

顾鸿正吐槽着，忽然停下脚步。

三中一向是市内中学里放学最晚的。

现在顾鸿走在路上，四处的门市早就关了门，只剩下前面小区的路灯还开着。

从这条路到小区门口，是个上坡。

被楼墙遮住的地方，路灯照不到，倒给了月光可乘之机。

柔和的月光倾泻，照在街旁的树边，顾鸿有些怔愣，看着从对面走来的冷清少年。

身高腿长，眉目冷清，书包随意地背在一边肩上。

校服被他拉到最上方，遮住半个脖颈。他双手插在校服兜里，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

萧……

萧惊？！

萧惊走到树下，突然感觉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正盯着他。

他皱眉停在原地，侧身往后一望，目光冷冷。

顾鸿站在背光处，萧惊就只能看见一个扶着自行车的黑影。

依稀瞧着，身上的校服好像也是三中的。

萧惊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

顾鸿反应过来，赶忙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直直进了小区的门，有些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死装哥……

跟我是一个小区的？

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