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第7章 换座

第二天。

顾鸿手上拿着个面包，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校服敞开，从走廊拐进了教室。

今天为了赶在早自习前去办公室找王均，他起得早了些，下了楼才想起自行车坏了，只能一路小跑过来，连面包都是在教学楼底下的小卖部现买的。

所幸他跑得快，到教室的时候，人还不多，只零零碎碎来了十几人。

顾鸿走到座位前，施泠打算给他让位置，却被伸手制止。

挎在肩上的黑色书包被取下丢在座位上，顾鸿抬头看了后面的萧惊一眼。

萧惊的鼻梁上架着眼镜，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书。

长指握着笔，时不时地在书页边缘处打草稿演算。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偶尔抬头轻瞥的一眼，都带着一股又冷又拽的劲。

“啧。”

顾鸿轻啧一声，随即偏头移开视线。

正巧额前碎发落在眼前，他伸手插进发丝，往后捋了下，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他打算跟王均提下换座位的事。

王均是理零班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虽然平时凶巴严肃了点，但私下还算是个和蔼的小老头。

应该会答应他换座位的事吧。

想到这，顾鸿正巧经过窗边。

他往里瞄了一眼，与萧惊的视线相撞。那死装哥不知怎么的，分明刚刚还在做题，此时却放下了笔，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

顾鸿的唇角往下压了压，迅速收回视线。

实在是……

不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这个死装哥。

此时办公室里，王均正手拿着个保温杯，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来。

早自习之前，他一般都会习惯性地去零班门口转一圈，看看班上的人来了多少，来了的人有没有把书拿出来提前预习。

最近倒是都来得挺快，也都挺自觉，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顾鸿那臭小子。

“唉——”

王均摇了摇头，伸手拉开办公室的门。

估计他现在还没……

欸？

竟然到了？

王均看着站在门口的顾鸿，笑了一声。

“果然昨天做的检讨还是有点用。这不今天就来早了？”

他转身重新坐在椅子上，对顾鸿说道：

“有事快说，干站着做啥？”

顾鸿显然也被突然推开门的王均吓得一愣。

他咽了下口水，迅速调整状态，勾起一抹谄媚和小心翼翼交织在一起的笑：“那个……”

“王老师……我想换个座位。”

“换座位？”

王均打开保温杯抿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跟施泠关系不是挺好的么，还能相互监督，换座位干什么？你惹人家了？”

“不是……”

顾鸿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手揪着校服旁边翘起的边，眼神飘忽了下，最后缓缓说道：“是我不太想坐那个位置了，好像跟后座的新同学有些气场不合。”

王均：“他打你骂你了？”

顾鸿一懵：“没啊。”

王均：“你打他骂他了？”

顾鸿疯狂摇头：“没啊！”

王均：“你昨天的白眼是对他翻的？”

顾鸿脱口而出：“没……”

王均脸色一黑。

他把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板着脸严肃道：“萧惊才刚来你们能有什么矛盾？还气场不合？我看你就是欺负新同学！”

“好哇顾鸿，你一天天又迟到又欺负新同学，尽沾染些不良恶习！之前在班上教你们的什么团结友爱，你娃儿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顾鸿双眼瞪大，连连摆手，还想说些什么：

“不是，王老师，我换座是因为——”

顾鸿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均挥手打断：“换什么座，回去跟萧惊坐同桌去！”

说完，好像是觉得声音太凶了点，王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语重心长地强调道：“顾鸿，不能欺负新同学。你明天坐萧惊旁边去，好好相处下。”

顾鸿：……

真是要命。

-

顾鸿垂头走回了教室。

教室后排，苏子清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得呲出一口白牙，拿笔戳着施泠的背。

施泠无奈地叹了声，准备转身把他的笔移开。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正好瞧见顾鸿冷着一张脸进来。

她起身给顾鸿让座。

顾鸿没说话，长腿一伸就迈了进去。他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双臂曲着，将脑袋埋在里面。

苏子清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了下去。

他跟施泠对视了眼，两人的眼里都带着不解，像是带着明晃晃的一句：怎么了？

施泠踌躇了下，伸手戳了下他的胳膊：

“顾鸿，你没事……”

她的话被一声轻叩玻璃的声音打断。

施泠抬头看去，就瞧见王均站在窗前，隔着窗户看着底下的顾鸿。他的声音从窗户缝里传出来：“苏子清，你明天和顾鸿换一下位置，桌子今晚放学时候再搬。”

班上悉悉索索的写字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顾鸿怎么跑去跟新同学坐了？

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都被王均皱眉地扫了一眼。他们赶忙收回视线，把自己装成鸵鸟藏在试卷堆里。

王均又皱眉看了眼教室四周，随即就对施泠说道：

“施泠到办公室来数一下卷子。”

“啊？”

施泠懵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好。”

施泠起身走向办公室，苏子清也摊开练习册，开始照着上面的演算。

顾鸿趴在桌子上，耳畔萦绕着笔尖在纸页上滑动的“沙沙”声。

他有些烦躁，手指插进发丝里，把露在外面的左耳掩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下。

顾鸿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往后仰，有些暴躁地问道：“有事？”

萧惊只是瞧了他一眼，就把手上的笔放下。

“英语老师来了。”

顾鸿往前面一看。

英语老师正好走进班门，把教本和练习册抱了进来，视线往顾鸿的方向扫了眼，表情严肃。

她方才从窗户看见顾鸿趴着，还以为他是在睡觉，正准备进来说他两句的。

可惜，这小子起来得倒挺快。

“课代表来把练习册发一下。”

“其他同学把教本拿出来，今天早读背Unit5 的课文，最后十分钟抽人上来背。”

读书声瞬间响了起来。

英语课代表迎着背书声，把讲台上的练习册一本一本发下去。为了快些发完回去背书，有些离得远的，他就往前远远一抛。

待发到顾鸿时，那练习册不知怎地，在空中转了个弯，砸在顾鸿的脑袋上。

没一会儿，又被反弹上去，最后稳稳当当地掉在萧惊的桌上，形成了个完美的抛物线。

顾鸿：……我的头是中转站？

课代表：……！欸~我准头真好！

顾鸿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课代表，侧眼去拿练习册。

他回头看去，发现萧惊已经把练习册拿了起来。

修长的食指捻在书页上，窗缝里透出的微风拂过他的发梢。

他的墨瞳里映着阳光，声音淡淡：“你的练习册。”

顾鸿回过神来，夺过练习册转过去。

他偏头，有些别扭地小声回了句：

“……谢谢。”

“没事。”

萧惊应了句，继续低头看着书，还是那副冷清的模样。

苏子清抱着书仰在椅背上，手上的课本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的嘴里还在背着课文，目光却是逡巡在两人之间。

总感觉……

这两个家伙之间的磁场好像怪怪的。

没一会儿，施泠从办公室抱了几摞卷子回来。

她刚将卷子放进桌肚，就被苏子清轻轻拍了下肩。

施泠回头，小声问他：“做什么？”

苏子清笑着道了句：“谢谢~”

施泠：？？？

她皱着眉看向他：

“你脑子被门夹了？平白无故说什么谢。”

萧惊似是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来，又伸手拍了苏子清一下。

苏子清躲过萧惊的手，笑得放肆，对施泠挑了下眉，继续自导自演：

“谢谢~”

“没事~”

施泠愈发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丝缕同情，像是在看智障。

“脑子又抽了。”

施泠说完就转身回去，从桌里拿出教本，自顾自地问：

“顾鸿，今天早自习背哪块儿？”

“Unit5的课文。”

顾鸿的声音有点哑，好像是刚刚背书的时候突然声音变大，把嗓子扯着了。

“好。”

施泠往旁边瞥了眼，瞧见顾鸿的表情有点古怪，耳朵也有点红。

她拿摊开的教本遮住老师的视线，小声地问了句：

“你怎么了？”

“没事。”

顾鸿拿着书，侧身偏向墙的方向，排除杂念闭眼背书。

第一篇课文背得挺顺畅，到第二篇有些磕巴。

顾鸿背得面红耳赤，一边想一边磕巴地往外吐词，连拿着书的手指都在用力。

待背完一遍，他睁开眼，准备跟课本对照一下。

结果就突然发现……他现在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萧惊。

而萧惊也能看见他。

所以他刚刚背得那么磕巴的尴尬样子全被这死装哥看见了？！

顾鸿猛地转过身来，把书“啪”地一下合上丢在桌子上。

正闭着眼睛老实背书的施泠：……？

她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刚刚背到哪里都忘记了。

施泠深呼吸了两下，重新打开书看了眼，再次从头开始背起。

活爹。

一群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