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第4章 打劫

过了几日，叶世卿果然带着叶景沉出了趟远门。

吃过早饭，沛霖便来带着叶乃初溜出去，两人特意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出去。

“好好的大门不走，为什么要爬墙？”叶乃初站在高高围墙上，疑惑道。同时，她又觉得十分新奇，按耐不住兴奋。

“走大门的话，今天就别想溜出去了。”沛霖同样站在墙头，纵身一跃，稳稳落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展开双臂，勾起嘴角说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叶乃初没有立马往下跳，反而双手叉起腰，低头看着少年，语气里带着怀疑，“你可以吗？我可不想弄伤你。”

在她印象里，总觉得沛霖很瘦。那次从树上掉下来压他身上，还能全身而退，属实是走运。

叶乃初不认为幸运之神会屡次眷顾沛霖。

沛霖痴痴看着女孩笑，笑她天真的可爱。自打被叶家收留，他便不再饥一顿饱一顿，也不用为了一口食物在街边与人争抢，自然力气大

日积月累的骑马格斗和射击训练，更是让他体魄强壮。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骨嶙峋，风一吹就能倒的野孩子。只是他们日日相见，变化不易察觉而已。

拍了拍自己有力臂膀，沛霖冲着女孩扬了扬下巴，“还会小瞧人？没问题的，相信我。”

叶乃初没再犹豫，腾空一跃，稳稳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沛霖将她轻轻放到地上，摸了摸她头顶发丝，“想去哪？”

“我想先去买城东的桂花糕。”叶乃初咂着嘴，一副贪吃模样。她念了好一阵子了，想到就流口水。偏偏这桂花糕非要新鲜出炉的才最可口，买回家吃已经凉透，就没那个味道了。

“馋猫！”

叶乃初吐着舌头扮鬼脸。

“走，带你去买。”沛霖牵起她手，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今天没有汽车，我们只能走路了，你能行吗？”

偷溜出门的，没有汽车，要走那么远的路，他怕她喊累。

“走路才有意思呢，坐车太无聊了。”叶乃初一脸不屑，故作神秘拍了拍洋装口袋，凑到沛霖耳边低声说，“我带了钱呢，实在走不动我们可以坐黄包车。”

“我有钱。不要花你的钱。”沛霖敛起三分笑，明亮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执拗。

既然是自己把人带出来的，哪有再喊她花钱的道理。

“你哪来的钱？”

吃穿都在叶家，他哪来的钱。

“我平时空闲时就帮陈管家做些杂事，他给我发的零花钱我都存着呢。”沛霖也不隐瞒，凭自己本事挣的钱，光明正大。

叶乃初没有再拒绝，晃荡着牵着他的手，“那走吧。”

沛霖将手心纤细手指握紧几分，“跟紧我，街上人多，一会别走散了。”

两人朝着城东方向走，许久不出门，叶乃初对什么都好奇，拉着沛霖在人群窜来窜去，原本两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多时辰。

又排了一刻钟的队，才终于如愿以偿买到心心念念的桂花糕。

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用牛皮纸包着，叶乃初心急，还在路边就要伸手去拿，被热气熏得直缩回手去捏耳垂。

“当心烫，没人和你抢。”沛霖拿起一块在手里，对着吹了吹递过去，“诺，给你，不烫了。”

叶乃初笑嘻嘻接过来，顾不得形象在大马路上就开始啃，牵挂很久的桂花香气在口中蔓延开，心满意足的连眉头都舒展开。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今天阿秋没有伺候你吃早饭吗？怎么像饿了三天似的。”沛霖从没见过这样的叶乃初，觉得又新鲜又好笑，完全不像平时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甚至有些滑稽狼狈。

可这样的她，更可爱。

“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她嘴巴塞着食物讲话含糊不清，脸颊也鼓起来。

“我不吃，都留给你。”说罢牵起她手继续往前走。

“去哪？”叶乃初边走边吃，也不忘提问。

“去看影子戏。要吗？”他猜她会喜欢。

“要！”她大声附和，果然喜欢。

皮影戏很精彩，可比戏更精彩的，是叶乃初的反应。她又是尖叫又是拍手，不亦乐乎。沛霖看她的时间比看台上更多。

叶乃初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好到连最普通的自由对她来说都是奢望。难得有这样自得悠闲的时候。

看完皮影戏出来，又去庙会逛了一会，临近黄昏两人才开始回程。

为了节省时间，特意抄了一条小路。偏离大道人本就少，走到半路，突然跳出来几个人。

叶乃初吓得尖叫出声，沛霖死死将她护在身后，趁机打量拦路者。

不过是三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只是瘦的皮包骨，破破烂烂的衣裳松垮垮挂在身上。

看见他们不知怎的，沛霖蓦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不许叫，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为首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少年低声威胁，顺便亮了亮手里那把闪着冰冷光芒的匕首。

看来遇上打劫的了。

叶乃初吓的捂紧嘴不敢发出声，沛霖护住她，那把匕首离他很近，再往前三五公分，就能直直捅进他腹部。比起自己，反而更担心身后女孩，她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

“初儿，听话。躲我身后。”沛霖侧过半张脸安慰她，一转头又换了副表情对为首的少年说，“你们要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完全没有受害者的乞求，更像上位者的怜悯。

对面少年心头一颤，有些没底气。看上去分明与自己差不多大，怎么会露出如此阴蛰的眼神。

但他强装镇定，逼迫自己迎上去。眼神再狠有什么用，手无利刃还带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只求财，把值钱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他壮了壮胆，语气比刚才少了至少五分底气。

沛霖抿紧嘴唇，不说话。

见他没反应，为首少年催促，“快点，别磨磨蹭蹭。”刀刃更逼近。

也许手上没分寸，又也许慌张，匕首的刺尖直逼沛霖腹部，劈开衣服布料，刮伤他皮肤。

沛霖闷哼一声，却始终面不改色。

叶乃初敏锐捕捉到沛霖的声音，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扯开嗓子大喊，“你们别伤害他，我给你们钱。”说罢就要伸手去掏口袋。

沛霖及时压住她手腕，这种情况下不能露财。露了财万一对方杀人灭口呢？他不敢冒险。

抬眼工夫，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对方年纪都不大，并非亡命之徒，应该是流浪的孤儿，抢食抢不过大人，饿得急了才打这样的主意。

“把钱拿出来。”为首少年又催促一遍，眼看沛霖见了血还是毫无惧色，更慌了。

“你们可认识这江宁城的叶司令？”沛霖悠悠问，明朗少年音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冰冷。

“江宁城谁能不认识叶司令。”为首少年不明白他为何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提起叶司令，“你提他做甚？”

沛霖继续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那你们可知道叶公馆里有位三小姐是叶司令最宠爱的千金？”

三位少年，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一连串问题和打劫有什么关系。

“少废话，把钱拿出来。”为首少年没了耐心，气势节节败退，他不想继续纠缠，只想快点拿到钱，离开这里。

沛霖依然没有动作，眼神直勾勾凝视，好像吃定他们不敢动手，“你觉得打劫了叶三小姐的人，还能活着留在江宁城吗？当然，你们也可以现在杀人灭口。”

为首少年眼神越过沛霖看向叶乃初，她虽然年龄不大，可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她是叶三小姐，是可信的。

看对方犹豫，沛霖又继续加码，“不过，这里离主路近得很，不保证没有目击证人。以江宁警署的办案效率，你们跑不了太远，就会被抓回来的。”

蛇打七寸，一招制敌。

身后两个从一开始没说过话的少年终于发话，“大哥，要不就算了。”

“你们怎么知道她就是叶三小姐。万一他骗我们呢？”为首少年还在垂死挣扎。

“跟我们回叶公馆不就知道了。”沛霖摊手，嘴角勾起不易察觉微笑，他知道这一局赢定了。

“万一你把我们骗回去再抓起来送警察局呢？”

有这种怀疑也情有可原，说明对方也不是彻底没脑子。

眼看天色不早，沛霖也懒得纠缠，越晚回去越危险。

“这样，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现在动手，杀了我们。二，跟我们回叶公馆，三小姐会跟叶司令说是你们赶走劫匪，救了我们。”不得不说，沛霖的提议很有诱惑力，最宠爱千金的救命恩人，能得到的奖赏绝对丰厚。

“你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她会按你说的做？”少年打量沛霖，穿着并不考究，不像是名门少爷。

“我听他的，你们按他说的做，我保证不追究。”叶乃初适时开口，拍着胸脯保证。

僵持一会，为首少年才缓缓收起匕首，也收起敌意，盯着沛霖半晌没有动作，许久后问出，“为什么帮我们？”

沛霖露出一抹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笑容，“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

少年愣怔，没想到竟换来这样答案。

回去路上，他们两人在前面带路，其余三人跟在后面。

“还害怕吗？”沛霖声音很轻，只有两人听得到。

“不怕了。”叶乃初紧紧挨着他，同样小声回答。

“嗯，他们只是太饿了，不会真的伤人。”听上去像是安慰。

叶乃初突然想起刚刚沛霖的那句话，还记得他刚来叶家的时候比那几个人更瘦。

“你以前也和他们一样挨过饿吗？”她仰起脸看他，带着天真，她从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

“嗯。”沛霖简短回答。

“沛霖。”她突然喊他名字，极其认真，看着少年眼睛一字一顿说，“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

沛霖失笑，捏她饱满脸蛋，语气软到不能再软，“知道了。”

他少年侧脸在暮色中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叶乃初知道，他以后会有出息，即使不依靠自己，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在此时，她仍想尽可能多的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