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期间,路鹤深就和沈惊鹤坐在一块,后者给他重新戴上了帽子以遮阳。
路鹤深戴好了帽子,复又听沈惊鹤向他道:“阿鹤,你这次会冷落我么?”
“……啥?”路鹤深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惊鹤在说什么。
回想了阵后,他清了清嗓子,刚想习惯性地说“咱一堆朋友说什么冷落呢”,却忽然瞥到沈惊鹤还缠着绷带的右手腕,想往外吐的话不禁就咽在了喉中。
于是他便换了段话,同沈惊鹤贴近,“……我反正只喜欢你,你别想太多。”
……别想着想着又想不开了。
沈惊鹤握了握他的手,掌心一片温热:“嗯。”
路鹤深应了几声后又抬眼一望,却只见刘岳亮跟罗三祥在打打骂骂,疑道:“李蔓婷没来?”
却也只是问问。
毕竟也是成年人了,他虽然不太了解女生圈,但也大致明白,总跟男的混一起不咋好。
罗三祥看了眼手机,而后回道:“她跟她朋友逛街去了。”他复又开玩笑般,“这么关心她啊深子?……”
“……”沈惊鹤笑着望向路鹤深。
路鹤深尝到了微许跟出轨被抓一样的尴尬。
片刻后他义正词严地回罗三祥道:“三祥你不要瞎造人谣!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
罗三祥表情复杂地上下看他,“深子……快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不然怎么一副急于澄清的样子!”
罗三祥傻是傻,但也有傻福,还真给他猜着了,不过性别猜错了也是真的。路鹤深暗暗腹诽。
他却还没说话,沈惊鹤便莞尔着接上了话:“对,他找对象了。”
罗三祥听罢登时兴奋了,直直看着路鹤深:“所以我看你最近这么奇怪——”
“奇怪啥,我不一直很正常吗!”
成。又因为沈惊鹤一句话而陷入两难境地了。
“刘岳亮你俩滚远点!一点都不漂亮!小学辍学捡垃圾为生月薪三百!……”
俩人压根儿不吃敷衍:“你老实坦白!好兄弟之间谈恋爱了还遮遮掩掩的!”
“沈惊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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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深拗不过罗三祥那俩玩意儿,妥协了。
于是几个人就坐在游乐园里安的石椅上,其中两个就静静听路鹤深解释。
能咋解释呢,说一句“哈哈,其实我是同,站你们身边的那个也是同,没错我们是一对”?
路鹤深看了罗三祥及刘岳亮几眼,又看向沈惊鹤,眼中颇有谴责之意。
沈惊鹤用口型笑说:“你很介意么?”
路鹤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轻视这个问题,但也实在想不到啥好回答,便选择忽略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深子你咋不说话啊?”罗三祥疑道,“这么觉得你女朋友拿不出手?”
沈惊鹤跟着应道:“嗯,这么觉得你对象拿不出手?”
路鹤深差点没忍住给他两拳。
他沉思许久,最后拣了个凝重的口吻道:“其实我没有女朋友。”
罗三祥&刘岳亮:“你别骗人,咱不是傻子!——”
“但我有男朋友。”
“快坦白!……啥?!”两人神态和语言惊人地相似,旋即便又是道,“你别瞎编!”
“哪有瞎编啊。”路鹤深拉来沈惊鹤,心想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开玩笑吧!
一定吧!
虽说他这么藏着掖着的,确实也像那位女医生所说,很伤沈惊鹤心,但在好兄弟面前出柜,他还真有点做不到。
沈惊鹤笑着应道:“对,阿鹤说的没错。”
“……”半晌后,罗三祥真情实意地说,“沈惊鹤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路鹤深抬手就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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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好歹是翻了过去,四人也正式游玩起游乐园。
一边罗三祥和刘岳亮正在吵到底要玩啥,沈惊鹤倏忽间问路鹤深道,“阿鹤,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路鹤深一回神,“那你为啥要天天大……”肆宣扬咱的关系啊。
后面的话被他及时吞了回去。
结合沈惊鹤向他说的诸多事情,温柔宽和可能并不是沈惊鹤真实的性格。
算了,可能沈惊鹤……真是想堂堂正正站他身边吧。
于是他又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口:“你现在不用太在意这些,今年这个新年,保证带你回我家。”
“……”沈惊鹤眼光浮动,“谢谢你,阿鹤。”
“月亮,我劝你别选这个。”
两人正柔情蜜意时,却见一旁的罗三祥表情抓狂,看起来就要和刘岳亮打起来了。
路鹤深见状不禁摇头叹道:“你们咋讨论个项目也能讨论得脸红脖子粗?”
他便又道,“来,告诉我吧,你们都各自持有什么意见?”
“别用这语气跟我说话行不?……”
“恶心吗?那我的目的达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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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交涉后,路鹤深得知,刘岳亮勇士要去体验百米跳楼机,而童心未泯的罗三祥同志要去游水区。
去哪?……
路鹤深看了眼不远处时不时发出尖叫的跳楼机,不禁恐惧。
他惜命。
于是他带着沈惊鹤,毅然决然地就站到了罗三祥身旁:“月亮,我其实是美人鱼,最喜欢水了,你去跳楼机吧,没死就告诉我。”
刘岳亮怒极:“你们还有心吗?!”
忽听“咔嚓”一声,路鹤深笑道:“月亮,你今天太帅了,来,再比个耶。”
刘岳亮:“……P表情包要付我版权费!!”
其实真没啥好P的了,互相认识六年,几个人的表情包各自互相都有十几套,单拎任何一张出来都足以让人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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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间内。
所谓的意见分歧都没啥的,他们这堆人吵是吵得厉害,但最后去的都还是同一个地方。
罗三祥跟刘岳亮都进隔间换起了衣服,路鹤深刚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倏忽间却感到有人拉住了他。
他一偏头,半是警告地,“沈惊鹤,你别得寸进尺。”让人好好换个衣服都不行吗。
沈惊鹤将他拉进来,顺手锁关上了隔间门,唇边的笑还温柔着:“就换个衣服,也没什么的。”
路鹤深不知为何眉头一跳:“在这里面换衣服你不嫌挤啊?……”
沈惊鹤闻言便与他拉开距离,贴着墙根站着看他:“那你先换吧。”
“……”路鹤深撩起衣服下摆,一截白瘦的腰简直晃眼。
他复又如追忆般道,“有点怀念以前高中的你了。”
沈惊鹤还是没能好好站着,在他唇上短暂地贴了番,问道:“高中那时候只是腼腆些吧。”
路鹤深将衣服搁下:“对啊,你那时候可纯情了,那时候比现在好玩得多。”
沈惊鹤似乎是思索了番,旋即又道,“那你还记得你四年级喜欢的那学习委员小姑娘么?她长得……”
“……滚出去。”路鹤深说。
人记性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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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换好了衣服。
虽说各自都坦诚相见过了,但让路鹤深面无表情地面对沈惊鹤,还是不大能做到,期间又被不定时地亲了十几下。
路鹤深边开门锁边偏头同沈惊鹤道:“我跟你说不要总瞎显摆你那记性,也不要只记得我之前向哪些人有过好感,你就只记住——”
他说,“你最漂亮你最贤惠你最温柔你最——咳咳,善解人意,你最优秀你最……”
沈惊鹤抬手掩住他滔滔不绝的嘴,笑道:“嗯,我知道了。”
路鹤深笑了声,岂料却迎面撞上了罗三祥。
“……”
“罗三祥你干嘛蹲我门前。”短暂怔愣后路鹤深先问了罪。
“没……啥啊。”罗三祥道,“就看你们那么久不出来……你俩在同一间?”
这次沈惊鹤倒是没再捣乱了,回道:“没空位了,节省时间。”
罗三祥愣愣地应道:“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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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深回国那天,见过人后李蔓婷便一直神情复杂,一言不发。
他心里奇怪,就问李蔓婷干啥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是不是计划出家当尼姑了。
李蔓婷当时木然着回他们道:“我磕的三次元cp成真了。”
罗三祥认识刘岳亮那么多年,对于什么一二三次元还是有了解的,便是不解:“啥啊,这不好事吗?月亮天天盼着他和他女神的cp能成真呢。”
李蔓婷摇头:“不,你不懂。深子跟沈惊鹤他们……唉……”
李蔓婷之复杂心理,无人能测。
不过大概就是,我可以磕我的朋友,但我的朋友你们一定不能真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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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水区还分两个区域,一个是岁月静好的普通游泳池,另一个则是惊险非常的水滑梯。
刺激爱好刘岳亮站在高约数十米水滑梯前,眼前登时一亮,最后一丝不能去跳楼机的怨恨都烟消云散。
他一碰罗三祥:“走啊三祥,真男人就试试五十米直线水滑梯!”
与他相反,罗三祥向来对这些项目唯恐避之不及,拔腿就想跳入游泳池:“月亮你放心去!我一定会帮你挑一个风景优美的坟的!……”
“你是不是男人!”
“要脱裤子给你看吗?!”
“我靠你个暴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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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深看得乐呵,复又转向沈惊鹤,半是揶揄地问,“你是男人吗?”
沈惊鹤噤默了阵,而后抵在他耳畔边,“你不是感受过么?”
路鹤深顿觉脸像在被炙烤般,“我跟你正经说话,你扯到哪去了?……”
沈惊鹤一指罗三祥:“那我和他一样回答?”
“……”路鹤深想象了番那样的沈惊鹤,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便狂摇头,“算了……但你也要正经点回答。”
沈惊鹤应了声。
他又颌首向水滑梯:“你玩么?”
“玩儿吧。”
但路鹤深终归是没有刘岳亮那样的胆量,敢去挑战最高的水滑梯,也不想想飞出去了怎么办。
他垂眸,望向沈惊鹤的右腕,“你也玩?……”
沈惊鹤看出了他的担心,抬起右腕来晃了晃,笑道:“纱布缠得很严实,你不用担心。”
路鹤深放下沈惊鹤的手,“我就希望你能快点好……”
他们周身摆了个格挡的屏风,沈惊鹤借着遮掩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他一下,便又莞尔道:“那我尽量早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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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滑梯路鹤深玩得挺开心。
从最顶滑下来,载体划开水流,水飞溅打湿黑发衣裳时,有着说不出来的畅意。
只是……刘岳亮和罗三祥组不太愉快。
“刘岳亮你他妈真不是人,我他妈还陪你玩这些我就是狗……”
罗三祥背靠木椅,神情疲惫,十分钟内仿佛历经了世间一切沧桑。
路鹤深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火:“三祥你不是猴吗?”
罗三祥当即就想打他,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重新摊回了椅子上。
“成吧,既然三祥一副吾命休矣的样子,那咱先休息闲聊会儿吧。”刘岳亮看着罗三祥,顿如恨铁不成钢状。
“行啊。”罗三祥坐直了点身子,看着路鹤深身侧的沈惊鹤,思索了阵,而后道,“
沈惊鹤,你高中那会儿语文不还是和深子一争高下的水平吗,为啥高考那阵突然就拔到顶尖,语文单科听说还是省前十名啊。”
路鹤深也不由望向沈惊鹤。
这件事他曾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问题的答案可能和沈惊鹤家中事有关。
毕竟是刚出院,路鹤深不愿他受刺激,刚想开口略过这个问题,却忽然听沈惊鹤笑了番。
他说,“这件事的原因,在你们听来或许挺惊异和疑惑的。”
罗三祥跃跃欲试:“啥?”
沈惊鹤在暗处握上路鹤深的手,呼出一口气,启唇道:“我母亲,是一个很优秀的文学教授,我也遗传到了她不少才华。”
路鹤深看着他。
“但我当时……心中不怎么喜爱她了,不过面上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一直不平。”
“她向来盼我能优秀,我也是实在没什么能让她有所怒意吧……便以这种方式。”
沈惊鹤恰似毫无异样地一笑,“当时写在试卷上的那些作文,都是我背的模版范文。”
“而高考,毕竟是能影响人一生的,总不能再因这些小事所去背弃。”
路鹤深倏忽间想起了沈惊鹤的那篇高考作文,甚至还上了新闻头版。
题目要求写人,而他写的是——我的朋友,阿鹤。
沈惊鹤问他:“怎么了?”
路鹤深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我还想问你,当时高考出成绩,徐水如她有没有……”
有没有怒极,打你骂你。
沈惊鹤一怔。
当然有。
徐水如最是受不得欺骗、隐瞒、背叛这三者,尤其是一个小辈,居然就这么戏弄了她几年,怎会不爆发。
在家待了好一阵,他才能去往路鹤深那处。
路鹤深,便也能让他一次次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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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三祥就没那么多伤感情绪了,揶揄道:“想不到啊沈惊鹤,你还是个控分战神?”
沈惊鹤礼貌性地笑着应了声。
路鹤深复又问他们道:“你们以后工作都在广城吗?”
“在啊,必须在。广城,我的家乡~”
路鹤深拉来他们两个,哈哈道:“你看啊,别人毕业后各奔东西,但咱都待在同一个城市,时不时还能出来玩玩,多幸运啊。”
“是啊,”刘岳亮已读乱回,“我可是欧皇,十连双金的那种。”
路鹤深:“……你没喝酒吧。”
怎么不算幸运呢。
能成为朋友,已是幸运,而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更是幸运之幸。
古语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但筵席散,人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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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完后几人又玩了好几个项目,直玩到傍晚紫霞,才各自回了家。
而罗三祥也是有劲,能从游乐园里头骂刘岳亮到游乐园外头,只因刘岳亮拍下了他的绝世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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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透进家中,厅堂内像染了暖灯,看着温馨非常。
沈惊鹤将钥匙搁下,问道:“阿鹤,你还想吃什么吗?”
“不吃了,玩得我累死了。”路鹤深坐下沙发,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咱今晚别睡一起了。”
沈惊鹤疑道:“怎么了?”
路鹤深一指他的手:“你还问?你手都伤了还想干什么?”
沈惊鹤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语气中意味不明:“阿鹤,那……换只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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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深从浴室中走出时,沈惊鹤也已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倚着床板看书。
他三两步走上去夺过书,看了眼封面,却见并不是《传奇XXX的XX之路——XXX传》系列的其中某一本了,而是册数字杂乱的金融书。
“诶?不看励志人物传,改要学习了?”他略带揶揄地问道。
“志意够了,不用再励志了。”沈惊鹤微微抱住他,鼻夹动了动,“很香。换沐浴乳了么?”
路鹤深也翻身坐上床,“没,路云锦给的,估计又买多了吧。”
他复又躺下身,打了个哈欠,抬手拂去眼角微许泪花:“我先睡了,灯开小点。”
沈惊鹤搭上开关,换了个对眼睛刺激没那么大的灯,又望向路鹤深平和的睡颜。
他这个态度,大概是默认自己能在这睡下了。
他轻轻唤了声,“阿鹤。”
“干嘛?……别叫我,我累死了。”
沈惊鹤唇边划开一个笑:“嗯,你睡吧。”
说着,他便把灯全关上,拿着书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