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掀起马车的帘子,隐约能瞧见洛初梨不安分的小脚丫在马车中晃着。
马车恰好行至黑市的入口处,入口距离黑市还有一段路,只是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高门大族,只要进入黑市就不准乘坐马车。
洛初梨拢了拢斗篷起身走下马车。
进入黑市的路名曰天竺巷,巷子一眼看不到头却又寂静无比,左边楼阁矗立,楼内声音嘈杂,却丝毫影响不了这其中的寂静。
洛初梨抬手摸着右边的墙面,不知这里面是什么,只觉得这边的围墙比寻常的都要高出几公分,平白让人心生好奇。
咸川静静地跟在洛初梨的身后,洛初梨收回手,又想起下马车前问的事情,歪头又说道:“咸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反正我不是主子买来的,至于旁的,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咸川也是要面子的人呢,他可要保住他最后的一丝傲骨,若是被个小丫头知道他是洛景明的手下败将,才甘愿做侍卫的,岂不是得被她笑掉大牙。
“小姐,这边。”
洛初梨跟着咸川指的路走进了一个暗红色雕花门扇。
对面茶楼上方临窗而坐的玄衣少年神情淡然,手指不经意叩击着桌面,面前摆着的青釉茶盏上方正飘着几丝茶雾。
“黑市近些年越发热闹了,连刚及笄的小姑娘都要来凑个热闹。”
少年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候在他身旁的侍卫俯身说了声:“爷,咱们也该去了,不然冥主要等着急了。”
“他能急什么,寻常都是闲来无事想找个人解闷了才想得到我。”
说罢,少年起身,宽袖拂过矮几,掠过残留的几丝茶雾,负手走出雅间。
镇威镖局家主季容宣生的一副好皮囊,更练得一身好功夫,他一手创建的镇威镖局也逐渐家喻户晓,以至于有时宫里的那位天子都得请他来押镖。
不过季容宣这人时常找不见踪影,平日里与人说话更是惜字如金,虽说生意做的如火如荼,朋友却少之又少,而这少之又少的朋友之一便有黑市冥主的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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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内人声鼎沸,一眼看去皆戴着面具,就算是平日里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洛初梨甚是惊讶,走到哪里都要挤进人群里瞧瞧看看,咸川的眼睛一直放在洛初梨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个祖宗给整丢了。
“没想到黑市的外面那么寂静,里面却热闹非凡。”
洛初梨踮起脚尖,抻着脖子也看不见尽头。
黑市的布局构造像是一个偌大的迷宫,以拍卖台为中心,向四周层层扩散,每层都是不一样的东西,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定然要走几圈才能出去,而这出口并非是来时的入口,而是直接到了东西市的交界处,规模可谓是庞大无比。
“我以后可要经常来这逛逛,真是有意思。”
咸川听着洛初梨欢脱的话语,也不好意思泼她冷水,她经常来这里,若是被他家主子知晓,定然会被禁足府中,或是找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咸川,我要去那边。”
咸川看着洛初梨指着的方向,不禁皱眉,他抬手指向同洛初梨相反的方向,“可人牙子在那边。”
“等会再去找人牙子,先让我看看。”
言毕,洛初梨就挤进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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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季容宣进了黑市的门面具也不戴,侍卫也不让跟着,就只身一人轻车熟路地朝着冥主的屋子走去。
屋门推开迎面扑来冷水香浅淡又沁人心脾的味道。
季容宣关了门扇,自顾自走到桌边沏了杯茶水,“叫我来解闷,也不说备好茶水,还得让我亲自动手。”
屋内的男人低沉地笑了声,合起手中的棋谱随手扔到一旁。
“你前脚从茶楼出来,后脚来的我这,几步路就能让你如此口渴?”
世人皆说黑市冥主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平时更是以面具示人,从未有人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模样,言传他是个残疾而又丑陋的魔鬼。
此刻,冷萧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的半脸银色面具在烛火下盈盈而动。
季容宣推送茶水的手僵了一下,真是个精明的老狐狸,什么都瞒不过他。
冷萧看着季容宣惊讶又不愿问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你身上有茶香。”
“方才喝的应该是一盏浓郁的碧螺春。”
季容宣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你若是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命人跟踪我了。”
向来冷漠地冥主此刻却大笑起来,“对我还要遮掩?”
“在你面前真的毫无**可言。”季容宣伸出两根手指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顺手扔在烛火下面。
季容宣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还透露着几分少年郎的冷俊,像是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让人沦陷又敬畏。
“我一个大男人也值得你这样看?”季容宣眉梢一挑,更显几分孤傲之感。
冷萧自然地移开目光,他每每瞧见季容宣的真容时总想多看两眼。
他的视线落在季容宣扔在烛火下的人皮面具上,“你这一手易容术,真是白瞎了你的这副好皮囊了。”
季容宣瞥了眼人皮面具,这是他自己做的,上脸之后再用胭脂水粉遮掩一下,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那我好好用易容术,把我这副皮囊给你,你要不要?”
冷萧愣了片刻,尴尬笑了声:“都说镇威镖局家主寡言少语,本尊倒是没看出来。”
“过来陪我下棋。”
季容宣不经意勾起唇角,烛火照在他的半边侧颜上,反衬他俊美无双。
他撩袍落座,手执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中间,冷笑的唇角扬了扬,“你总是喜欢落在这里,这次输了可别黑脸哦。”
季容宣但笑不语,他每日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时常觉得闹市太过嘈杂,可黑市也处在闹市中,他却每次来这里和冷萧对坐时,总会觉得心静无比,其中的个中缘由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今日进来时瞧见又有东西拍卖了,你这每日的生意还真是不少呢。”
冷萧轻轻“嗯”了一下,黑市内拍卖物件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见怪不怪了,只要有人愿意拿着东西来换钱,他便不问来处,不问缘由,钱货两讫,之后再放在拍卖台上让人竞价,价高者得,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谁又能和钱过不去呢?
季容宣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狡黠,敛起笑意正儿八经道:“今日我若是赢了,便要从你的拍卖台上拿走一件我瞧上的宝贝。”
屋内烛火涌动,墙角摆着的莲花香炉内的冷水香隐隐飘来,安静的屋子只能听见棋子落盘的清脆声。
冷萧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中央的白子旁边,“不用去抢拍卖台上的,墙上挂的那把匕首就是赌注。”
季容宣睨了眼,墙上的匕首约莫有二十余寸,刀鞘上的金色纹路早已被磨的有些看不清了。
“就这?”
银色面具下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季容宣,“你可别小瞧它,据说是商周时期的东西,刀刃锋利的很呢,这小东西可比外面那些值钱。”
季容宣笑了下,“行,我信你,匕首就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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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黑市看热闹的洛初梨此时正站在拍卖台下看着他们竞价,都是一些大物件,不适合小姑娘把玩或者佩戴,不然她也要喊两嗓子。
正当洛初梨准备离开时,台上的拍卖师拿出下一件物品,寒玉古琴。
一把寒玉古琴引来不少竞价人哗然,清晰可见的看见方才围在前面的人有后退的迹象。
洛初梨看着台上的古琴,浅蓝色古玉在烛火下像河水流动,清澈而又看不见河底,寒玉上只有三根琴弦,琴弦比头发丝还要细三分,却依旧完好无损。
从前在苍岩山时,云逸大师每当心血来潮总会弹几个曲子,可那把古琴他可宝贝了,从来不让人碰,就连一向得宠的洛初梨也没碰着过。
“起拍价一千两,黄金。”
台下的人起先听见一千两时皆不以为意,寻常一个小手钏起拍价都能达到八百两,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古琴。
可后来听见“黄金”二字时,方才那些人险些咳出一口老血来,纷纷暗叹还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这把古琴我想要。”
洛初梨喃喃自语,咸川听闻后还未开口阻止,就听洛初梨加价,“一千五百两。”
咸川无奈捂脸,一千五百两黄金可以掏空三分之一的司空府了。
洛初梨出完价后,四周竟然静了一瞬,她左瞧瞧,右看看,只见方才那些喊价凶猛的人纷纷别过脸同身旁人有话没话的说着。
洛初梨心下暗戳戳道:“奇了怪了,这么好看的东西竟然没人要?那我岂不是要捡个大便宜了?”
寒玉古琴不是没人要,而是再有钱的人也不敢要,据说这把古琴能活死人,肉白骨,招来逝去之人的魂魄,让人借主重生。
传言传的神乎其神,虽无人知晓真假,却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不是大家伙不想念亲人,是大家害怕沾染上污秽之物,闹的家宅不宁可是大事。
拍卖师也很少遇见这样的情况,黑市所有被拍卖的东西从未有过冷场的时候,总是有市无价,疯了一般的争抢。
“一千五百两黄金一次。”
拍卖师停顿片刻,又道:“一千五百两黄金两次。”
直到定价的锤子要落下时,一个低沉阴冷的男音从人群中穿破而来。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