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内嘈杂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当前议论的话题也都戛然而止。
洛初梨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身上罩着一个宽大的黑色袍子,帽子将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即便是站在阳光下都不一定能瞧得清楚,更何况是光线本就昏暗的黑市内。
“一千八百两。”
男人的声音着实太阴冷了些,让在场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待围观之人反应过来时,又纷纷看向洛初梨,随着众多目光齐聚之下,洛初梨下意识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两千,我出两千两。”
众人闻言又是一片哗然,纷纷揣摩是哪家的千金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拍卖师见黑衣男人不做声,她喊道:“两千两一次。”
“两千两……”
黑衣男人再次开口,“等一下。”
他微微抬头,朝着洛初梨的方向看了眼,周围的人见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黑衣人这才抬脚朝着洛初梨走去。
洛初梨看着黑衣男人渐渐逼近,惊恐地咽了咽口水,还小声问着咸川:“你能行吗?”
任是咸川一介堂堂男儿,都被眼前黑衣男人的气势震慑住。
黑市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今日不知这是遇到了哪门子邪了。
“可、可能不太行。”
“别啊,咸川……”
洛初梨想跑,可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黑衣男人走到洛初梨的面前停下,看着洛初梨紧紧闭着双眼。
洛初梨等了许久,不见黑衣男人有动静才睁了一只眼,看着黑衣男人直勾勾站在自己的面前,宽大的帽子将他遮的严严实实,就算在她面前她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啊!”
洛初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你、你想干什么?”
黑衣男人冷声开口,言语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半分感情,“小姑娘,这把古琴你驾驭不了。”
“我怎么驾驭不了了?”洛初梨梗着脖子质问着。
黑衣男人竟然冷笑了声,“不知轻重,寒玉古琴阴气最重,难不成你想家宅不宁?”
四周看戏的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洛初梨扫了眼周围的人,竟然沉默了。
黑衣男人又开口道:“我多加一百两,你可还要加价?”
若是真如这个人说的那样,会闹的家宅不宁,她还要什么呀。
“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洛初梨说完转身离开了拍卖台,那把古琴最终以两千一百两黄金成交。
另一边,洛初梨见自己已经远离了拍卖台,她才扶着一面墙松了口气,方才真是要吓死她了。
“小姐,您没事吧?”咸川歪头看着洛初梨,想扶一把又怕逾矩,抬起的手最终默默放下。
洛初梨缓了半晌,又正了正身子,“没事,走吧。”
“人牙子在哪边?”
她经历了方才一遭,现在巴不得赶紧买完人牙子赶紧离开这里,可不要再碰见那个阴森森地黑衣男人了。
“那边。”
咸川的手才抬起来指了方向,洛初梨就迫不及待地朝着那边走去。
洛初梨前脚刚走,君墨寒就从墙的那一边走过来。
他听说今日黑市要拍卖物件,遛完他的将军特地赶了过来,也不知道今日能淘到些什么稀罕玩意儿。
“呦,世子爷来了。”
君墨寒进出黑市从不戴面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钱的纨绔似的,这不,一进来就被人热情的打招呼。
君墨寒的目光看了眼中央的台子,又声音清冽地问道:“今日都有什么玩意儿?”
“也没什么,都不是世子爷喜欢的。”说话这人带着老虎面具,对君墨寒可谓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
他顿了顿又说道:“世子爷今日没看一场好戏。”
“哦?”君墨寒眉梢轻挑,一看就是来了兴致,这长安城的八卦热闹哪一次能少得了他啊。
“说来听听。”
片刻后,君墨寒“嗯”了一声,意犹未尽地说了声:“寒玉古琴,这东西不是早就不见了吗?”
“谁知道呢,只不过那个小姑娘怕是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得好看才会这般喊价。”
君墨寒的唇角浮起一抹嘲讽,脑海中却浮现出洛初梨讹诈他玉佩的模样,这种事情怕是只有那天那个妮子能做出来了。
“确实是初出茅庐不怕虎啊。”
君墨寒感叹一声,那寒玉古琴可不是寻常人能碰的,就算今日他在场,他也不会出价买下来,他是钱多,但绝不是人傻。
戴着老虎面具的人见君墨寒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赶忙说道:“世子爷您慢慢逛,我府里还有是,先行一步。”
君墨寒又“嗯”了一声,转身看着那人抱着画卷走远,又低声吩咐阿莫:“去查一下那日在城外遇到的姑娘。”
他倒要看看,那个姑娘到底是何身份,能如此胆大,出手比他还要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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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初梨找到卖人牙子的地儿之后突然沉默了,她双眉拢起,满脸不快。
她在没有来黑市之前,还想着挑选丫鬟婢女应该就跟皇帝选妃一样,她可以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热茶,对面前的丫鬟挑挑选选,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现实竟和她想的完全相反。
眼前的人牙子全都被撞在小笼子里面,可怜巴巴地看着过往行人,似是祈求路过之人将她们买回家。
洛初梨走了几步,同两个人擦肩而过,就听其中一人说道:“我听说啊,这些人牙子每几日就会清换一次,若是卖不出去就会被直接卖到青楼去,啧啧,那叫一个可怜啊。”
另一人问道:“那里面的郎君呢?”
“他们呀,不是入宫做太监,就是去当淸倌儿。”
洛初梨驻足转身看着那二人远去,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不想再往里面走,只在自己周围挑选了一个看上去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就她了。”
咸川找来牙婆询问了价格,牙婆开口就是五十两。
五十两对司空府来说确实不多,咸川正准备付钱时,摸了一遍自己的衣裳才发现自己今早换了衣裳,在账房也没领月例银子,他尴尬地看着洛初梨。
洛初梨动了动眉头,似是看出咸川的窘迫。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将那块青绿玉佩拿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出门有些着急了,你直接去这个府上拿银子吧。”
咸川都惊呆了,她就这样让君墨寒做了冤大头?
牙婆看着洛初梨手中的玉佩上写着一个“君”字,这偌大的长安城,姓君的只有晋宁侯一人,自然是找的到的,这才答应了下来。
“记得找那位小世子就行。”
洛初梨临走前特地吩咐,可别让她找到了那位侯爷身上,给自己的爹爹惹麻烦就不好了。
牙婆笑眯眯应下,命人将洛初梨右手边笼子里的人牙子放出来。
人牙子似乎是在笼子里圈的久了,腿脚有些麻了,刚一站起来险些栽倒过去,幸得咸川眼疾手快将人扶稳,那姑娘才勉强站住。
牙婆见状有些不悦,看着这个姑娘厉声斥责,“还不见过你的主子?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姑娘这才开口道:“见过主子,请主子赐名。”
黑市的人牙子是没有名姓的,都是有买主买下了才会起名字,有些跟着主家姓了,有些则随意取个名字,万全是看主家的为人。
洛初梨轻微俯身歪头看着眼前的姑娘,那个姑娘见洛初梨俯身看她,她的身子又略微弯了些许,牙婆说过,她们在主子面前不能直起身子,不能正视主子。
洛初梨不知这其中的规矩,也跟着俯身,最后就那个姑娘就差跪在地上了。
咸川强忍着笑意,见洛初梨瞥了眼咸川,咸川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洛初梨起身,眼前的小姑娘约莫同她一样大的年岁,可身子却甚是孱弱,声音也略微有些虚弱,怕是从小就生活的不好。
“唔——”洛初梨犹豫了一下,倏然眼前一亮,“颖雪,活泼好动的名字,我可不喜欢自己的婢女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
小姑娘只不过迟疑了半晌就惹得牙婆不悦,牙婆再次厉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过自个主子,以后有你受的。”
颖雪正要行礼谢过,洛初梨将其拦住,反而说了声:“她是本小姐花了银子买来的,自然该听本小姐的。”
牙婆得了个没脸,强笑着应是。
洛初梨在黑市溜达够了,买上了婢女,也是时候回去了。
可她往出走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姿颀长,着玄色衣衫的少年负手走过。
洛初梨看着那个人迟疑了一下,还小声嘟囔着:“这人怎么不怕被别人认出来呢?”
不错,这正是又戴上人皮面具的季容宣。
咸川听闻后在洛初梨的耳边小声说道:“黑市有两个出了名不戴面具的人,一个是晋宁侯府的世子爷,这另一个就是黑市冥主的座上宾。”
“你是说刚才过去这个?”洛初梨不可思议地指着季容宣过去的方向。
咸川甚是认可地点头。
洛初梨又回头看了眼,不得不说,长安城内的美男子真是比苍岩山多太多了。
咸川轻咳一声,“小姐,您现在回来了可要矜持些,若是让公子知道了……”
“他知道怎么了,我还怕他不知道呢。”洛初梨双手把玩着手中的麒麟玉佩,一副满不在意地模样。
咸川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颈,要是让他家公子知道了,估计不是他家小姐完蛋,而是他完蛋,咸川想想就难受。
洛初梨又走了不久,抬眼便看见方才跟她争抢古琴的黑衣男人抱着古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洛初梨心有余悸,连忙转身往回走,可她还没走两步,就见君墨寒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吓得洛初梨连忙找了个摊子佯装看东西,顺带悄咪咪地将手中的麒麟玉佩藏起来,这个玉佩还挺好使的,她还没玩够呢,可不能让君墨寒要回去了。
咸川看着君墨寒从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才小声给洛初梨说道:“世子爷走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洛初梨如蒙大赦般火速逃离了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