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侯府的蘅芜苑内,一众下人战战兢兢的候在主屋门前,屋内的光线顺着琉璃窗洒出来,院中的下人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莫侍卫,您好歹去劝劝世子爷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晋宁侯府的管家王叔小声给阿莫说着,可阿莫哪有这个胆子啊。
今日君墨寒从赌坊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论谁进去送东西,君墨寒总要找出点差错将人训一顿,一下午就没有一个丫鬟不挨训的,就连一向跟在他身边的近侍阿莫都挨了不少骂。
一直到晚饭时分都没人敢进去烦扰君墨寒,这不,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站在这,无人敢休息。
“王叔,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我着实不敢进去,要不还是您去吧,您有侯爷撑腰,我可什么都没有。”
阿莫和王叔推脱着,让王叔也犯难,他也是奉侯爷之命过来瞧瞧,还着急回去复命呢。
“这……”
阿莫和王叔在蘅芜苑互相推脱着,殊不知院外一个妇人正带着下人朝蘅芜苑走来。
烛光微弱,人影绰约,妇人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簪玉钗,淡定优雅地走进蘅芜苑。
阿莫注意到晋宁侯夫人,连忙转身行礼,“夫人。”
晋宁侯夫人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都别杵在这了,下去吧。”
“我去看看世子。”
阿莫和王叔看着晋宁侯夫人走向主屋的背影,皆松了口气。
晋宁侯夫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自她和晋宁侯爷成婚至今都没见他二人红过脸,更别说二人吵架了,府里的下人也因夫人脾气秉性好,日子能过得好些。
-
晋宁侯夫人推门而入,君墨寒躺在金丝软塌上翘着二郎腿,闭眼质问:“谁让你们进来的,没见本世子烦着吗?”
“为娘来看看都不行?”
侯夫人的目光扫过屋子的摆设,君墨寒用的一水儿的紫檀木打制的家私,以及数不胜数的古玩玉器,这些东西都是少有的,有些都是从黑市拍卖得来的,看得侯夫人心尖尖都在滴血。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金丝软塌旁边的金罐上,她知晓那里面放的是她儿子的心尖宝,从小到大谁也不让碰。
君墨寒闻声似是要从金丝软塌上跳起来,他站定后匆忙整理了衣衫,“阿娘怎么来了?”
侯夫人笑了声,被丫鬟扶着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为娘若是再不来,整个蘅芜苑怕是要被你小子给闹没了。”
君墨寒又丧气地坐在金丝软塌上,“儿子只是心情不好,又没做什么。”
“心情不好就不吃饭,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为娘?”
君墨寒脾气不好,还贪玩,本以为这辈子无人能制衡他,可偏偏侯夫人以柔克刚,君墨寒不得不妥协,后来也就只有侯夫人能说动君墨寒了。
“儿子等会吃些便是了。”
侯夫人打量着君墨寒,目光落在他的腰间,倏然问道:“你从前的那块麒麟玉佩呢?”
“给人赔罪了。”
“何人能让你用那块麒麟玉佩赔罪啊?”
侯夫人不过是随口一问,君墨寒却陷入沉思,要知道,那块麒麟玉佩可是千载难求的,在黑市花了不少银子呢,就被一个臭丫头给要走了。
“惹了一个黄毛丫头,麒麟玉佩被那丫头看上了,就给她赔罪了。”
侯夫人笑着点头,知晓自个儿子最不喜沾染女人了,便也不多说什么,最后又叮嘱了一番才起身,临出门前还回头说道:“怒而不争,哀而不伤,八尺男儿该晓得分寸。”
君墨寒看着侯夫人走远,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金丝软榻旁边的金罐上,他知道他阿娘是在说他今日行事失态了。
没过多久,阿莫端着晚膳走进屋子,君墨寒果真没有再指责什么,只静静地将晚膳下肚。
末了,君墨寒喝着虾仁汤随口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阿莫怔了一下,后知后觉他说的是那个姑娘的身份,“尚未查到,先前已报了大理寺。”
“大理寺怎么说?”
大理寺整日忙于重案要案,哪有时间管这等闲事,自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阿莫心里知晓,却不能这般明说。
后只说道:“听闻大理寺接了个命案,今日属下见洛少卿匆匆出城了,兴许是查案去了。”
总归君墨寒不着急,反正只要人在长安城,迟早还会见面。
“胆肥的臭丫头。”
君墨寒将手中的汤碗一推,起身准备出门消食,又想起一事,“今儿你说那个算卦的道士算的很准?”
“听人说是这样,赵长生找那个道士算过。”
君墨寒闻言一笑,赵长生可不是好沾染的,若是算的不准,赵长生非得将那道士的摊子砸了,再将人赶出长安城去,既然赵长生没有这样做,那便是可信的。
“明日咱们也去算一卦。”
-
城外,洛初梨小口吃着烤鸡,梁晨倏然问道:“老道士,你这样算卦每天能挣多少钱呐?”
“勉强糊口罢了。”
洛初梨一点也不想讨论算卦这个事情,毕竟她就是为了解闷,出来招摇撞骗的。
思此,洛初梨先入为主,转了话题,“老道看你们查案就来了两个人,连个指认的人都没有,你们怎么知道是这里?”
梁晨打趣道:“要不老道士算一卦,猜一猜?”
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洛初梨真想把梁晨的嘴缝上,看在他好心给她烤鸡的份上,今日就先放过他。
洛初梨尴尬笑了下,“这有什么算的,总不能什么都考算卦吧,天机泄露太多老道我也会遭报应的。”
篝火明亮,倒映在洛初梨的瞳眸中,火堆遇到滴落的油渍溅起几个火星子,梁晨笑着拿过烤鸡,傻笑着:“又烤熟一只。”
“嘶——好烫。”
梁晨撕下鸡腿递给洛景明,顺口问道:“景明,我也好奇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洛初梨看着梁晨,心想着,这人呆呆傻傻,除了嘴欠点,好像其他也不是那么坏,就……就放过他两次吧。
洛景明吃了口烤鸡,没有放盐的鸡肉真的是难吃,当下为了充饥勉强对付了几口,不至于明日赶路时饿的走不动。
洛景明将吃完的鸡骨扔进火堆,又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洛初梨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洛景明的东西,谁料洛景明却把自己的帕子递给梁晨,洛初梨讪讪收回手,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人去大理寺报案,指了这里,只不过那个人没见过死人,死活不愿过来,我就自己来了。”
梁晨回头看着外面,夜色深沉,四周更加阴森森的,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能路过这里也真是罕见。”
洛景明“嗯”了一声,“那个人是靠卖柴为生的,能经过此处就正常了。”
梁晨吃饱了,困意就来了,他打了个哈欠随口说了声:“只是不知道杀害魏首领的人是为了什么,看他过得这么贫寒,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一条命吧。”
这也是洛景明疑惑的地方,魏流的身上他们也搜查了,屋子也翻找了,就是没看出来丢了什么东西,而且这四周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证人都没有,这就是一桩没头没尾地悬案啊。
“这不是第一现场,肯定是魏流还有意识的时候被人拖过来的。”
洛景明话落,回头看着梁晨,原本想着他能出点主意,谁知道梁晨早已呼呼大睡。
洛景明无奈,回头看了眼洛初梨,洛初梨也连忙找了个角落,“老道也要休息了,大人自个慢慢想吧。”
篝火渐渐燃尽,洛景明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困意来袭也靠着一处睡了过去。
-
长安城里的灯火逐渐熄灭,唯有一个不起眼的深巷中,一座小庭院的烛光正微弱的晃动。
透过琉璃窗,清晰的瞧见屋内两个男子的人影在烛光下晃动。
夜深人静,屋内的话隐隐传出,街上并无行人,他们更是不怕人知晓。
“只有一颗?”
窗扇上的倒映能看出说话人的质疑,他轻微摇头,“不对。”
另一人不卑不亢道:“全都找过了,只找到一颗。”
“你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中吗?”
窗前一人说完话,起身消失在烛火下。
不多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另一个男子走出屋子,轻轻将门扇关上,夜色深沉,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一袭黑衣更是同夜色融为一体,离开了灯火便不知去往了何处。
-
茅屋内的火堆彻底熄灭,后半夜的天越发寒凉,夜风拍打着窗扇,细细凉凉的风顺着茅屋的缝隙钻来。
洛初梨有些冷,下意识喊了声:“颖雪。”
洛景明缓缓睁开眸子,听着二人说话。
颖雪条件反射般起身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有些冷。”
颖雪回头看了眼火堆,又回头说道:“小姐,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盖上。”
洛初梨又怕颖雪冻坏了身子,“不用,我们挤一挤兴许就不冷了。”
洛景明蹙眉,颖雪这个名字甚是耳熟,他又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寒凉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起身走到洛初梨的面前蹲下,原本困得不行的洛初梨被洛景明吓醒。
“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