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舞姬们纷纷告退。
与很多人一样,玉宵的目光牢牢追索在蒙面美人的身上。
那不可多得、不为人知的美人正是芙蓉。
她不敢逗留,匆匆退出殿外。见此情状,太子也追了出去。
太子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她,双手不安分地搓揉,鼻尖满是她的胭脂香。
芙蓉挣扎不得,便也半推半就了,两人来到一处隐秘花丛。
太子呼唤她的名字:“芙蓉,芙蓉,是你吗?一定是你对不对,我绝不会认错。我真傻,竟觉得自己能忘记你,还好你来宫中献舞了,否则真不知如何忍耐这相思之苦。没有你,我快死掉了。”
芙蓉轻叹:“殿下,您的太子妃也在殿中呢,您不怕她吃心吗?”
“她不会发现的。”太子疯狂地吻她的脖颈,“不管她了,你我先快活一回。”
芙蓉挣脱了出来,红色面纱若隐若现,显得她更加妩媚动人。她蹙着眉,那一幕宛如西子捧心。
“殿下,您不能这样……我要走了。”
“不。”太子钳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能走,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你必须留在东宫。”
芙蓉冷笑:“留在东宫,无名无分么?”
“你想要什么?我早说了要封你为奉仪。你还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都能满足你。”
“我不想要……我只想要自由,我要您放开我。”芙蓉剧烈地挣扎起来。
太子不允,他的唇角浮上危险的笑意:“自由?以后不会有了,你就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吧。”
“你要干什么?”芙蓉惊恐地摇头。
一个手刀落下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子将她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回了东宫。
“芙蓉,芙蓉……”太子呢喃着她的名字。
芙蓉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剧烈的疼痛,她扶着腰坐起来,恍惚了片刻,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她掩面痛哭不止:“你对我做了什么?”
太子的唇角还有一抹胭脂红,他暧昧地一笑:“什么都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他凑到她耳边低语:“你在哭什么?陪人春风一度,不正是你的本分吗?”
芙蓉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她泣不成声道:“不是的……我没有……”
太子轻拂着高丽素锦上一抹刺眼的红:“你还真是清倌人。很好,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还准备骗我第二次吗?”
芙蓉的脸煞白得吓人,她咬着唇说:“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很荒唐……那天晚上,我用了幻香,并没有献身于你。我骗过很多人,不止你一个,我陪了他们,又没有真的陪。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
她拔下簪子,疯狂地扑了上来,本来她就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此时神志不清,更有种蒙蒙昧昧的美。
她竟想刺杀太子!
太子抓住她的一双皓腕,反手一绞,只听“咯噔”一声,她的手腕脱臼了。
芙蓉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她双目猩红地瞪着他,泪水潸潸而落。
她的双手软绵绵的,不成形地垂落。
“杀了我,杀了我……”她双目空洞,喃喃自语。
“我不会杀你的。”太子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她,“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无论我是什么样……”她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我是一个怪胎,可为什么,我做的是这样出卖皮肉的营生。”
太子将她抱着更紧,从发丝吻到足尖,他意乱情迷地说:“你不是怪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有谁能不为你心旌摇曳呢?你算是有自知之明,蒙着面纱,不让人看见。”
芙蓉的喉咙呜咽出尖锐的笑声:“因为席间有许多恩客,我怕他们认出我。”
太子不以为意:“只有我认出来了,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你这样的人……也配谈爱吗?”芙蓉讥笑道。
“那我们就不要谈了。”太子冷酷无情地说。他一用力,芙蓉就闷哼了一声。
“不要了……不要了……好痛。”
“哪里痛?是手吗?”太子露出凉薄的笑意。
芙蓉满脸是泪,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彻底屈服下来。
景珠伴了几支舞,身心俱疲地退下来。
她的脚崴了,就在她看见那么多熟面孔的时候——王家、卢家、郑家、李家、崔家、沈家……夫人千金都泰然自若地坐着,带着或鄙夷或嘲讽或冷漠的笑容,或者她们根本没认出自己,本身自己在京中名流中就是一文不名的。
论才德,论容貌,她都排不上号。
做姑娘的时候,她本不在意这些,只等着过几年娘亲为自己说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寻一个品行端正、会疼人的夫君,就是最大的造化、最好的归宿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偏生遇见那个冤家。
二殿下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那日南山脚下,他救下被盗匪挟持的她。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男子,一把弯刀,新月如钩,白光一闪,手起刀落。
刹那间,她的心寂寥如佛前静持的桃花。
原也不是非他不可,她素性恬淡,又因门风极严,只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回到家时,母亲却老泪纵横地对她说:“你的父亲要把你许给武举人。”
她听过那个传闻,谭武两家是有婚约的,她只道是一桩过眼云烟的旧闻,并未放在心上。
可母亲却说要把她许给武举人,那么武举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问之下才知,武举人已年过半百。本来她可以许给武举人的幼弟,虽并非意中良人,也不算齐大非偶。无奈武举人的弟弟年初刚死了,而武举人新丧妻子,正要去娶一门续弦填房。因着两家有婚约,武举人便求上门来。
父亲向来重诺,虽有不忍,却一口应承,并未过问她的意愿。
是啊,是啊,本该如此。父亲为保全他的官声清誉,竟罔顾她的一生幸福,这算不算慷他人之慨呢?
只是她不敢说,她宁可一根白绫吊死。
一想起那个男人,她又舍不得起来。既然要死,不如在死前得偿所愿。
只要做他一晚上的女人,也算死得其所。
从此她流连南山寺,日日上香,虔诚祝祷,只为再见他一面。
那日泥石流,她依然风雨无阻地上了山,苍天有灵,在禅房借宿的时候,她又见到了他。
彼时他昏倒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令她嫉妒得发狂。
这不能怪她,她也是情非得已。
那个女人,传说中的沈家二千金。在她看来,沈常羲的才德容貌都不过尔尔,甚至还不如她。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穷其一生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的不平是情有可原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沈常羲才是二殿下的天命之女,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
就连上苍都如此眷顾沈常羲。坊间早有传言,说是圣上意与沈家结百年之好,欲两两结亲,这二殿下自然就该迎娶沈二小姐为皇子妃。
而她呢,不过是二殿下随手救下的一个不知名姓的、平平无奇的女子罢了。
若救下二殿下的是自己,是自己该有多好?
至少,他会记得她。
趁沈常羲去前厅与住持闲话的空当,她溜进了二殿下休憩的房间,她摩挲着心上人的脸庞,与他一诉衷肠。
她的心上人并没有醒来,而沈常羲如期而至。
她看上去那么闲庭信步,见一个陌生人在房里,也是粉面含春、四平八稳。
“姑娘,请问你是?”沈常羲不紧不慢地问道。
她忙起身福了一礼,细问之下才知,沈常羲竟不知所救之人是二殿下。
她也不打算告诉她。
沈常羲走了,二殿下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她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是你救了我?”他的眼神有一丝迷茫。
她含笑,无言点头。
二殿下看向她的目光果然有所动容,只听他轻声细语道:“敢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如此面善。”
他竟真的不记得。
她的心中有一丝静若秋水的凉意,可是没关系,这次一定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