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白千羽,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今年三十岁,虽然年纪不算理想,但你看视频。”
苏惑的三庭五眼标志,带着一丝脂粉气,因为还在为Quino那事心烦,眉畔绞索一样皱着,然而皱眉也不失端丽。
他脑子乍入一道光:“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白千羽。”艺人统筹是个中年女性,前几天正好在白鲸馆,出于职业本能让她留了只眼睛。
苏惑扬着瘦削白皙的手,终于不再皱眉,“拿来看看。”
接过手机后,白千羽游鱼一样灵动的潜水表演闯入眼帘,跟那条白鲸远远地缠动着,最后白鲸用长嘴拱着他线条流畅的腹部,发出类似于婴儿哭闹的声音。
惊鸿一瞥,确实让人移不开眼。
那艺人统筹又翻了翻手机相册,再次递给苏惑,“这是别人拍的他出水之后的视频。”视频里男人摘下目镜,露出那张帅气可爱的脸,发尾凝着水珠,苏惑这才百分百确定他就是白千羽。
苏惑的心跳得急促。
他想起上回跟他们吃饭,那个姓严的看不懂别人脸色一样一直敬酒,反复说他们律所有多牛,点头哈腰,不像个正经律师,像搞传销的,苏惑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定位没在缅甸,才接着应付姓严的。
白千羽倒是镇定,旁若无人地专心吃东西,见严则酒没了,就给他斟满。
苏惑有一个毛病,大脑闲来无事总是蹦迪,初看一个人,就能想到几年后跟这个人互动的场景,他一度觉得这叫预知未来,还挺自豪。那天莫名其妙的,他看见白千羽跟自己一起,正在北欧的一个小木屋里喝交杯酒,火炉燃着烈火,烧得白千羽面露羞色,烧得他脸也有点热。
本来他想说“白律师怎么不喝”,到嘴边就成了“白律师过来跟我喝交杯酒”。
背上本来是让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身体有了自由意志,拿起酒杯就朝白千羽走去。
这是一种很新的丢脸。
苏惑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商务,还挂上油味很冲的笑。
“不喝我会罚你。”
幸好白千羽解了他的围,不惜牺牲自己跟传销分子喝了交杯,苏惑不由得冲他欣赏地笑笑,这小男孩,有点意思。
苏惑正了正领带,假装这视频没对他产生任何波动,嘴却出卖了他:“你把这几个视频打包发给我。”
“好的,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找到了,苏总有兴趣的话,让我去跟他联系吗?”
苏惑觉得这艺人统筹脑子不好使,反问:“公司的艺人是不是都我一个人亲手去搞?”
“呃……”这是亲自捶文娱热搜都是真的吧,她淡定道:“马上,他微信号我发给你,苏总,做人要留一线,肾才不会砍半。”
“我要四个肾干什么,捐给别人吗?”苏惑脑海里空洞,手机“叮”的一响,迅速机械地拷贝微信号去搜索,点了“请求添加好友”。
没想到白千羽想也没想就通过了,苏惑翘起一只脚,黑亮的皮鞋闪瞎眼,没考虑措辞,给他发道:【跟白鲸交杯很漂亮,有兴趣来我司面试当男艺人吗】
【白二:地址发过来】
【白二:我找人去救你】
【白二:如果在国外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但请你相信祖国的力量,一定会还你自由】
【苏:北欧去不去?】
【白二:我怕冷,警察代我去。】
【苏:白律,我是苏惑,不是传销[狗头]】
【白二:哦,那我们互删吧。】
苏惑看见他的回复,垂下那条胜券在握的腿,筛了一会儿,再发【别,我没开玩笑】,结果换来红叹号大礼包,前台在梳头发,又让一声狼嚎吓掉了梳子。
“你敢删我!”
白千鲟在冲容颜泻火。
半山别墅在夜幕中阴森恐怖,气氛紧张,小少爷揍人的声音让每个人都提起一颗心。
“你留的吻痕怎么还不消?谁允许你用那么大力气了?”白千鲟从律所停车场吃的那番指责简直让他浑身起火,还让这个下等人白亲了一口,恶心。
容颜双臂抻直,让他拴在了床尾的黑色木柱上,羸弱的身子半跪在床脚,楚楚可怜,可小少爷不允许他颤抖,每动一下,就要让他拿鞭子抽一下。
“少爷别打我……疼……”容颜眼里噙着泪,嘴角和鼻尖都在微微抽搐着。
白千鲟在生意场上作风雷厉,“信”字当头,“义”字收尾,然后才有生意伙伴的信服,难得用回心机,茶了一次,还让哥哥戳穿,质疑他的动机,白千鲟一万个憋屈,落下的鞭风更劲。
容颜回头求饶:“少爷我下次一定亲你轻一点……”
“谁告诉你还有下次!”白千鲟施家法时脑子极度滚烫,双眸都有点赤红的意思,也根本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
一只好看的手掐住了黑色鞭身,白千羽斥道:“够了!”
白千鲟呆呆地转身,信口胡诌:“哥,他手脚不干净。”
白千羽给容颜松了绑,看着他那淤红的手腕,哀疼不已,忙让他离开去敷药,白千鲟嘴里的“哥”一直在喉中打转,却没发声,白千羽看容颜走后,指着白千鲟的鼻子:“他那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打!”
白千鲟放下鞭子,没有一秒犹豫,笑得恳切真诚:“哥,我错了。”
“别再这么任性了,他们都是父母养的,别人会心疼。”
白千鲟咬牙:“好,再也不会了。”
白千羽坐在了床脚,大惑不解地看着他:“千鲟,今天为什么要假装我跟你有什么,我跟严则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误解。”
“你们是不需要误解,因为严则每时每刻都不信任你。”白千鲟一语中的,直接弄疼了白千羽的心,见他沉思不语,继续道:“为了一个外人指责弟弟,我看你真的没救了。”
“千鲟……”白千羽低下头,“我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
“当你对一个人失望时,并不会很快就离开,而是在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击致命地让你做出决定。”白千羽哭笑不得地摇头,“可这件事还没有出现,我又能继续忍下去了。”
白千鲟觉得白千羽就是个傻子。
他突然很想当最后那根稻草。
看着白千羽为了严则那个低等贱民欲哭无泪的样子,替他不值到了快把白家大宅炸掉的地步。
白甫听信别人谗言,把安姨的魂镇到海底,转身就娶他妈妈进门,可谓无情无义,人神共愤。即使白甫不是好人,可对白千羽并不亏欠,给他开设的信托账户也是金额骇人,他想要什么都行。
而他却用这笔钱去干了件丢脸的善事,还无声无息,生怕别人知道,仿佛他施的不是善,而是刺痛严则,让严则自卑的刀剑。
他越是小心翼翼,严则就越是得意猖狂。
白千羽是在用千金不换的矜贵,做出低三下四的模样,让别人踩在头上,也就是踩在他白千鲟的头上。
白千鲟拿出手机,嘴角浮出漠然的笑意,先是看了白千羽一眼,再按下播放。
“我,罗起,今年五十三岁,是白甫的管家,很多年前我的心上人死于非命,死得凄惨,我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儿子想通,要跟我一起把白甫搞下去。现在我们功成身退了,白甫也是罪有应得,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一定。”
白千鲟一直注视着白千羽,看他的神色从奇怪,到疑问,再到茫然欲哭。
白千羽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最后竟然看似舒心地笑了。
他卸下了心里的负担,不再是那个手刃亲人的白眼狼了。
白千羽笑了笑,“罗叔他人呢?”
白千鲟:“回老家探亲。”
“什么时候回来?他老家没有亲人了吧。”
“不清楚。”白千鲟放下手机,蹲在白千羽身前,用试探性的表情看向他的双眸,“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白千羽刮了他鼻子:“代表白甫白养我了。”
白千鲟回蹭着他的指尖,待他手掌伸开后,将脸整个贴紧,曼声道:“还记得我那两只猫的故事吗?”
“嗯,最后没记错的话,那两只猫都让翁姨扔了。”白千羽觉得他跟白千鲟都是可怜人,轻柔地抚着他的脸,好像多抚一下,两人心里的疤痕都能淡一些。
“你问我为什么想让严则误会,”白千鲟口无遮拦,发的声音像重锤,“我喜欢你,哥。你就是我念念不忘的那只猫。”
白千羽的手像触了电地收回。
“也是我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
白千羽终于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那两只不论死活都要在一起的猫,也是兄弟。
白千羽有些无措地起身,知道他只要拔腿跑了就能继续装糊涂,这对话就当没发生过,刚要从白千鲟的身旁闪身离开,手臂又让他死死地拉住。
“千鲟,你可能喝多了,我跟你是——”
“同一个父亲?还是同一个母亲?都不是吧。”
白千羽低头看见另一只手臂也被俘,有点错愕地张口:“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哥,这声‘哥’只是因为我喜欢,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现在挡在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也不见了,我想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