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性情大变后 第12章 第 12 章

段景辰已经尽量开得很快了，但不巧的是，路上遇到了堵车。江冉看上去有点焦急，他的手臂搭在车门上，望着窗外，时不时看一下手表的时间。

到医院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手术室外，医务人员拿了一堆的单子，与江冉谈话。段景辰隔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陪着。

手术室外的氛围凝重而压抑，让段景辰回想起当年他父母走的时候。那时候他父亲重病住院，最后那个下午，他母亲、穆珣、还有他自己，也是这样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在这里。最终，他们只等来了一个噩耗，之后他母亲积郁成疾，竟是也很快随着父亲一起走了。

段景辰望着江冉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自己的父母。即使江冉的奶奶和段景辰并无亲缘关系，段景辰不由得代入了自己，开始祈祷这一次会发生不同的结局。

医务人员离开后，江冉就失魂落魄地坐在等候的椅子上。段景辰走过去，递过去一瓶水。

江冉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他没有说话，段景辰也沉默地陪着他。

过了一会，江冉低声道：“对不起。”

这段关系明明是段景辰不讲道理地强迫他，没想到道歉的反而是江冉。

来了这一趟，段景辰较真的心情也散了。他突然觉得，现在穆珣能平安地活着，并且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事，我确实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说那种话。”段景辰说。

说完这句话，刚才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方才还各怀心思的两人，此时只能共同期盼着手术室里奇迹的发生。

江冉坐在椅子上，上身却微微向段景辰那边倾斜，这是一个潜意识里亲近与依靠的动作。段景辰的心里变得柔软，他牵过江冉搭在腿上的手，掌心包裹住，江冉没有拒绝。

“我过年还没有去看望过奶奶。我本来想初三的时候去……”

他把过年的前几天留给段景辰了，段景辰当时一提除夕想和江冉一起过，江冉直接答应了。

段景辰有点心疼，两人的奶奶过世的早，他知道江冉可能真的把对奶奶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段景辰安抚道：“她会平安回来的。”

两人在这里一直等到深夜，中途草草地吃了一顿晚餐。也许是段景辰的祈祷有了作用，江冉奶奶暂时脱离了危险，被推出了手术室。

段景辰内心松了口气，他似乎也把对父母的感情移情到江冉奶奶身上，听到抢救成功的消息，那时候父母接连离世在心里留下的空缺仿佛稍微被填满了。

一松懈下来，一天的疲倦就涌上心头。等江冉处理好各种手续回来，段景辰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江冉轻轻叫醒段景辰：“回家吧。”

段景辰睁开眼，还有点迷糊。江冉牵着他下楼，回到车上，把他塞进副驾驶座，又给他系安全带。

段景辰感觉到他的脸离自己很近，气息拂在自己的脸上。段景辰凑上前，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一吻不带任何**，只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情，段景辰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江冉抬起眼看他，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驾驶座上坐好，车辆平稳地滑了出去。

深夜里道路上没有什么车，江冉的车开得很稳，段景辰的困意再次涌了上来。段景辰把头靠在座椅上，微微合上眼。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在下一个弯道，一辆水泥罐车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它的速度快得有点异常，也没能顺利地转过弯道，于是整个车身直挺挺地向两人的方向甩来。

车前灯晃得人眼前一片白茫，那一瞬尖锐的鸣笛音和刹车声一同响起。

江冉猛地往右边打轮，还是来不及避开，水泥罐车蹭到了车尾，汽车旋转着被甩了出去。

接着就是一声巨响。车的左前方狠狠地撞到了栏杆路障上。

——

段景辰感觉自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他还在车里，浑身上下从皮肤到骨头里都泛着疼痛。他还记得车辆是从左边撞上栏杆的，来不及检查自身的情况，赶忙去看江冉。

江冉无声无息地倒在驾驶座上，血流了大半张脸，另一边的皮肤在月光下一片惨白。

“江冉，江冉！”段景辰抖着声音叫。

没有回应。

车外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车窗上。段景辰往车外看，水泥罐车卡在远处道路上，车头已经变形了，冒着稀薄的烟，司机不知死活。

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住段景辰，他从来没有害怕成这样。雨天、穆珣、大货车、车祸，穆珣出事那天的要素几乎全部在今日重现。

段景辰费了好大的劲拿出手机，他的手指太抖了，单是按下那三个数字就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精力。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恍恍惚惚，好像没有在段景辰心里留下印象。

他记得警车和救护车很快来了，江冉的身体被放上担架。两个人明明是刚刚离开的医院，没过半小时又回去了，可等在手术室外的只剩下段景辰一人。

医生要给段景辰处理擦伤，段景辰魂不守舍地拒绝了。然后好像来了很多人，穆家的亲戚、他的几个朋友、公司的高层。人群来来去去，段景辰没有去管，只是麻木地等着。

穆珣出事的时候，那场车祸对段景辰来说

太遥远了，段景辰仍记得当时听到噩耗的感受，从否认、不相信，到依旧抱有希望，再到最终放下执念。这个心理过程应该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他已经能慢慢适应了。

而这次车祸，他自己就是经历者。事情过于突然，他好像被砸懵了，他不知道如果江冉没有醒过来，自己会怎么样。曾经的失而复得有多么庆幸，如今的他就有多么恐惧与不安。

手术室的门开了，段景辰下意识站起来迎上去，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晃了晃，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段景辰转转眼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梁筝。

“江冉怎么样了？”段景辰问。

“问题不大，只是他撞到了脑袋，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梁筝看他几眼，叹了口气，“医生说江冉他没有生命危险，不必过于担心。你当时跟丢了魂似的，我们说什么你都听不见。”

段景辰动了动嘴唇：“我想看看他。”

“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

段景辰执着地与他对视，梁筝拗不过他，又叹了口气，站起来：“还能走吧？我带你过去。”

梁筝边走边说：“你们这次也是命大，我们看了行车记录仪，还好江冉反应快，他要是慢几步，你们两这会儿命都没了。那个水泥车的司机就没那么好运了，据说是疲劳驾驶，刹车都忘了踩，直接撞在栏杆上，没能抢救过来。”

“疲劳驾驶。”段景辰无意义地重复道。

当年穆珣的车祸，大货车的司机也是被定性为疲劳驾驶，才撞上了他的车。

“嗯，是啊。”

两人跟门口的护士沟通几句，护士让他们进去了。

段景辰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江冉。他枕在洁白的枕头上，戴着着通气面罩，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额角贴了一块纱布。他就这样安静地沉睡着。

段景辰在病床边坐下了，凝视着他的面庞。没有人来打扰他，梁筝很快也退出去了。

段景辰开始对着没有意识的江冉聊天，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醒过来，一会儿说自己喜欢他，有时候又聊自己想和他一起去什么地方玩。说的颠三倒四，段景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等病房里没人了，段景辰又开始小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先是喊“江冉”。后来，想喊他真正的名字，可那句“穆珣”无数次到了嘴边，始终不敢真正说出来，最后段景辰只是用讲悄悄话的语气轻声喊了句“哥”。

守了两天，江冉终于醒了。段景辰急匆匆地去找医生。忙活了一圈，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段景辰走到床边，看到江冉眸子里倒映着的自己，那一刻悬了多天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段景辰之前觉得电视上演的生死离别狗血，但当他握住江冉的手，十指相扣，段景辰发现自己好像哭了，他对江冉说：“我爱你。”

也许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这种埋藏在心底的话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段景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江冉像是被段景辰的话扎到了，眼睫颤了颤，轻轻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把手抽回来。

段景辰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但下一秒他松懈了力道，把江冉的手放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段景辰听到头顶飘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喜欢我什么啊？”

段景辰轻声道：“车祸发生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向右打方向，让自己所在的左面去承受撞击。这样的你，我难道不该喜欢吗？”

江冉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但段景辰看到他的耳垂红了。

江冉也会害羞？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江冉一直在拒绝他，到底是因为江冉不喜欢他，还是因为，江冉不能喜欢他？

段景辰的心跳突然快起来，他组织了一下语音，开口道：“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的真心。我承认，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好看、性格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有趣，才用强迫的手段接近你。”

“但现在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冷漠背后的温柔，喜欢你妥协背后的坚持，也喜欢你为我开疆拓土……你昏迷的那几天，我很害怕……”

段景辰撒谎了。

他把穆珣摘得干干净净。这段话，他是在向“江冉”告白，他是在讲述一个只有“江冉”的故事。

说完后他不敢去看江冉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神情暴露出自己的口是心非。他低下眼，像是等待审判般等着江冉的回答。

过了很久，他听到了江冉的声音。

“我也是。”

段景辰愣了一下：“是什么？”

段景辰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他有些惊诧地看向江冉，江冉微微躲避着他的视线，等到说真话的时候，那两个字似乎变得难以启齿了。

“你喜欢我什么？”段景辰笑着模仿他刚才的话语问。

江冉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被段景辰逼紧了，才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段景辰：“一醒过来，被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又听到那样的话，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段景辰笑了，心脏怦怦地跳起来，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了。曾经江冉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态度，段景辰已经不再去揣摩了，他只知道江冉答应了他。

段景辰低下头，轻轻地去吻江冉的指尖。

这个动作只是段景辰想和江冉亲近，无意识做出来的。

他不知道在旁人眼里，此时的他看上去无比虔诚，好像在捧着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也不知道，江冉一直神色复杂地在看着自己，眼神看似平静温柔，实则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