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祠堂的腐朽木门在烬生指尖触及的刹那化为齑粉,霉斑如活物般顺着楹柱攀爬,将"精忠报国"的金漆匾额蚀成千疮百孔的蜂巢。沈寒酥的鲛灯扫过神龛,父亲牌位突然倒转,背面西戎狼首图腾在荧绿光晕中睁开竖瞳,獠牙滴落的铜锈竟散发血腥气。
"咯咯...咯咯咯..."
诡异的童笑在梁间回荡,烬生赤足踩碎满地鼠骨。他背后的贪狼星纹在暗处泛着幽蓝,吞噬脊椎的纹路如同蜈蚣啃食脊梁。当第三滴龙纹血渗入狼眼时,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仿佛巨兽在深渊磨牙。供桌轰然下沉,青铜阶梯蜿蜒而下,石阶表面布满黏液,折射出鬼火般的磷光。
"娘亲,阶梯在呼吸。"烬生蹲身触碰青苔,苔藓立刻枯萎成灰。沈寒酥的狐裘扫过潮湿的壁画——年轻时的沈翊手持染血长剑,剑尖刺入的鲛人公主第三只眼正淌出金液,飞溅在女婴襁褓上凝结成梅花络子。壁画角落题着蝇头小楷:"景和廿七年霜降,诛妖邪于归墟。"
地宫深处突然爆出冰裂声,寒气裹着腐臭涌来。沈寒酥的鲛灯映亮九重青铜门,每扇门环都铸成痛苦的人脸,舌尖锁着枚带血的乳牙。当烬生好奇触碰时,人脸突然嘶吼:"逆鳞现!贪狼殒!"
第九重青铜门开启的刹那,冰棺中坐起的春嬷嬷让沈寒酥瞳孔骤缩——那具本该在黑水河焚毁的躯体,此刻肌肤光洁如生,唯独左眼仍是腐烂的血窟窿。她脖颈缠着的梅花络子突然绷断,玉珠坠地竟长出荧蓝菌丝。
"小姐终于来了。"春嬷嬷的独眼流下荧蓝血泪,在地面凝成西戎咒文,"这冰棺是国公爷用三百鲛人泪浇筑..."
"闭嘴!"沈寒酥的银簪穿透虚影,钉入冰棺的刹那,棺面显出血字:"辰钥非钥,贪狼非狼。"裂痕中渗出琥珀色黏液,裹着细小的龙鳞碎屑。
烬生忽然爬上棺椁,后背星纹与冰棺刻痕严丝合缝:"外祖在玩捉迷藏呢。"他天真的语调下,贪狼纹路正蚕食最后一段尾椎。棺底暗格弹开的瞬间,腐臭中混入奇异的甜香——青铜匣内干瘪的心脏连着血管,末端系着半张焦黄信笺:
"欢儿亲启:若见此物,说明为父终究错了。辰钥实为狼神逆鳞所化,烬生非你亲子,乃是..."
信笺自燃的灰烬凝成沈翊虚影。他战甲上的西戎图腾渗出血珠,剑尖挑着啼哭的男婴:"此子身负狼神血脉,需以轩辕心头血..."虚影突然扭曲,春嬷嬷的骨杖破空而来:"小姐莫信!国公爷当年抱回的是..."
地宫剧震,冰棺中的春嬷嬷尸身突然抬手,腐烂的指尖炸开荧光孢子。沈寒酥挥袖遮挡,再睁眼时已置身镜室——三百青铜镜映着不同轮回的烬生:七窍流血的幼童剜出萧断云的心脏狂笑;白骨森森的傀儡被星纹吞噬;甚至有个锦衣华服的帝王,正将玉玺按进婴儿天灵盖。
"这是你的第二百七十八次抉择。"春嬷嬷的声音从镜中渗出,带着骨髓冻结的寒意。沈寒酥的鲛灯扫过镜面,发现每面铜镜边缘都刻着日期——最近一面赫然是今日:"杀狼神,烬生亡;纵狼神,山河烬。"
烬生后背突然暴起青筋,狼首纹路穿透衣料昂首嘶吼。沈寒酥的簪尖抵住他后心,却触到金属般的冰凉——皮肤下蠕动的青铜鳞片正与星纹共鸣。"娘亲下不了手?"孩童转身露出萧景瑜式的冷笑,"那让烬儿帮您。"
贪狼星纹化作锁链缠住沈寒酥脚踝,将她拖向中央铜镜。镜中黑水河底的萧断云正在剜鳞,每片逆鳞触及镜面,现实中的地宫墙壁就渗出混着龙鳞的脓血。当最后一片逆鳞剥离时,镜中萧断云突然转头,完好的左眼流下血泪:"夫人,杀了我。"
沈寒酥的瞳孔映出渭水大火——少年背着她蹚过火海,灼伤的右脸扬起同样凄绝的笑。指尖簪刀剧烈颤抖,在掌心刻出血色禁咒:"以轩辕之名,唤九泉..."
"小姐看仔细!"春嬷嬷残魂突然附体,强行扭转她手腕。禁咒血光击碎铜镜,露出暗藏的水晶棺——棺中女子额间凤凰纹与她如出一辙,手中辰钥的形状正是烬生缺失的脊椎骨。
辰钥插入水晶棺的刹那,地宫时光开始逆流。沈寒酥看着自己倒退着走出祠堂,晨露从烬生发梢倒飞回云层。当回溯至黑水河决战时,她突然夺过辰钥刺入狼神星纹:"这一世,换我改命!"
贪狼星在剧震中崩解,狼首虚影发出不甘的哀嚎。春嬷嬷的残魂从虚空浮现,腐烂的左眼首次泛起温柔:"辰钥从来不是钥匙..."她化作荧光融入烬生脊椎,"而是狼神的囚笼。"
时空定格在三岁那年的黄昏。小寒酥蹲在梅树下编络子,沈翊将辰钥系上她颈间:"这是娘亲留给欢儿的..."
"爹爹骗人!"幼女突然口吐春嬷嬷的声音,"我娘亲是被你剜心的鲛人!"
现实与幻境同时炸裂。沈寒酥抱着昏迷的烬生跌回现世,辰钥已与他脊椎融合。地宫墙壁渗出猩红血珠,凝成新的谶语:
"贪狼弑主日,辰钥归位时。荧惑照骸骨,梅烬覆新枝。"
祠堂外忽然梅香大作。沈寒酥掀开残破的帘幔,见萧断云倚着焦黑梅树剥茯苓饼,脚边西戎祭司的尸体正在消融。他新生的右脸泛着珍珠光泽,颈间龙纹化作辰钥形状:"夫人这聘礼..."
他晃了晃掌心的鲛珠,珠光映出地宫深处骇人真相——无数沈寒酥的复制体被封在冰棺,每个都抱着不同形态的烬生。最近一具冰棺里,"她"正将簪刀刺入婴孩眉心。
梅瓣突然纷落如雪,烬生在怀中睁开金瞳:"娘亲,该去西戎王庭收网了。"他稚嫩的嗓音里,混着春嬷嬷与萧景瑜的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