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孤寂之地后开始逃离 第15章 海岸（四）

“……嗯，不是你的错，虽然很不走运，但是……好吧。”

“我不应该在这里追忆遗憾，她已经不在了。是我的失礼，也对你不公平，你接近我时，也断然不是为了听我诉苦说这些的。”

“我应当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我还有漫长的时间……当然，我现在还有你，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她有我？我嘴角不自觉上扬一丝弧度。

“我该走了……明天晚上你还能来见我吗？我想见你。我一直都喜欢和人类说话，你们让我不那么孤单。”我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焦虑，为什么呢？

当人鱼用她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我时，我不禁想到，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我，她是想要利用我，作为她思念已久的人类朋友的代餐。

虽然我对此已经习惯，但还是刺痛着我的心，在她的心中我比不上那个人类朋友……

我尽力不让人鱼注意到这件事，我过去的不幸不是她造成的，她的过去也并非由我而起。

无论如何，嫉妒一个很可能已经过世的女孩很蠢，现在是我陪在人鱼身边，我如是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我伤痕累累的自尊心。

停顿片刻，我告诉人鱼我也很想再见到她。

“啊！谢谢你。这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但是看见你令我倍受鼓舞，因为你的出现，我终于能再笑出来了。”

我想知道，她自打朋友消失起就没有再笑过吗？

“我无心再笑。没有她，世界变得单调乏味，一切都没什么意思。现在你的出现让我振作起来。”

“这就是我如此喜欢人类的原因，你们不像水下的那些人鱼那样冷酷无情，你们比他们善良得多！”她似笑非笑地说着。

我们约定好第二天日落时再次见面，而后我沿着悬崖蹒跚着往回走，回到被我占为己有的小屋。

一回到小屋，我就躺在草堆上，然后闭上眼睛，外面风的叹息和远处浪击岩石的咆哮声都无法打扰我。

自从在午夜时分邂逅人鱼——神奇的人鱼！我感到十分愉悦，那驱使着我在森林里疯狂逃命的冰冷的恐惧感已然被我抛之脑后。

或许为时尚早，我有些自满。

第二天早晨，天上阴云密布。

我从草垫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扫视一圈小屋的内部环境，昨晚在阴影的遮蔽下，小屋看起来破旧不堪，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破旧。

小屋的内部环境有种被人匆忙遗弃的感觉，令人不安。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器，还倒着两把椅子，橱柜的门虚掩着，架子上只剩下不多的食物，还有几把老旧的工具。

我的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却被我抛在脑后，好像天空中积蓄的灰色浮云。

我并不考虑自己身体上的不适，而是沉浸在昨晚发生的事情中，我不可控地去想人鱼的事，像是被施了魔法。

昨晚，在我夜不能寐而漫步时，是否真的遇到了一位美丽的人鱼少女呢？长夜的阴影散去，太阳重新升起，这一切显得极不真实。

我很难相信，那一定是梦吧？可如果是梦的话，为何我的回忆又如此真切呢？

我边吃着小屋里找的食物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距离夜幕降临去海岸边见人鱼还有好些时候，我需要找些事做。

我走出小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哪去，但这并不是关键。

我的脑海中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自觉中，我兜兜转转走到了陡峭的悬崖。在白天看，下到海岸的陡坡十分凶险，我不禁怀疑昨晚是如何成功下去和人鱼相会的，我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如此决心。

我沿着悬崖边走，与向下的陡坡保持一定距离，昨晚我逃过一劫，但是我不想再挑战自己的运气了。

不是在一片漆黑中摔死，而是在晨光中跌跌撞撞，坠入无可挽回的深渊，这才像我。命运从来不会眷顾我。

沿着悬崖边，我发现了各种奇特的昨晚没看见的植物。

前一天晚上我还想着，悬崖一定是被风化蚕蚀的，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这里开着鲜花，有如夏日暖阳般。我欣喜地联想到人鱼的长发，我确定我昨晚和她说过话，这些花简直神似她的头发，不可思议。

我一步步走向那些花儿，双膝跪地，高草丛轻抚着我的脚踝，清晨的露水染湿了我的裙摆。

衣服和腿都湿了，但我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我有了一个主意，给我的朋友做个礼物如何？她肯定会喜欢的，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她曾以沉痛的语气向我诉说她的孤独，我想再见到她。再次相见时，我想让她露出笑容。

这样想着，我开始采摘生长在悬崖边的花朵。

这些花不带刺，纤细的茎秆在我指间轻易折断，它们很像是我在草药课上见过的水仙花。

采摘花朵时，我保留了大量完整的花茎，我需要花茎来把花朵缠绕起来，这样可以做成一个头饰，人鱼能把它戴在头上。

这个花冠会很适合她的。她是那么美丽，与世间万物都相对。

在微弱阳光的照耀下，我缓慢而坚定地做工。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我终于做出了自己满意的东西。

但愿人鱼也会这么想，如果她真实存在的话。

我小心翼翼地把头饰收进口袋，然后决定去找些吃的。

我找到了一些果树，树上甜美的果实让我打起了一些精神，我还看到了像是曼陀罗的花朵，草药课上残留的记忆告诉我它们有剧毒，所以我并未靠近观察。

肚子不再空空如也，我回到了小屋，打算等候日落，我很期待与人鱼在夜晚的幽会。

如果我不那么在意以后，而是沉浸于现在的话，我的兴致也许会更高。

我发现小屋里基本上无事可做，这里没有书籍可以阅读，没有打发时间的手段。

于是我开始尝试生火，以此抵御寒冷。

时间过得极慢，因为我无所事事，也因为我满脑子里都想着人鱼。

她真的会按约定到海岸吗？我真的能相信她吗？

我真希望如此，如果她违约的话，我会难过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