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148章 端阳赐粽（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梦中的胤祥隐约记起昨日胤禛便准备好今日赐粽十余位王大臣的事，哪怕一时间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空落落的，还是强行让自己醒来，不然自己要拖着胤禛了。不过，实际上，让有些人等也不是什么事，胤祥更多是害羞地想尽快离开太和殿而已。意识刚刚开始清晰，全身各处便都传来锐痛，胤祥知道自己正抱着胤禛，但却不敢动，微微皱起了眉。胤禛搂着胤祥，察觉到胤祥有点准备醒的样子，便先睁开眼，看到胤祥皱眉，于是将胤祥轻轻搂着，气声问：“王子想起来？”胤祥本无勇气睁开眼，胤禛的声音对自己仿佛有吸力，胤祥还是坚持睁开了眼，自觉声音应有些沙哑，便也不开口，只是看向胤禛点点头。胤禛笑：“王子想要回养心殿？”胤祥接着点头。胤禛露出仿佛有些累的样子道：“可是哥哥好累，不能再躺些时候？”胤祥细长的手伸向胤禛的脸，摸了摸，终于还是开了口：“哥哥骗我。”胤禛又抱紧胤祥，自顾自：“再休息一下下，我就带王子回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胤祥比方才刚醒有了些精神，也适应了身上的一些疼痛，都可以因为胤禛的调笑随意踢踹两下，胤禛这才有些放心，自己先起身，小心辨认着，为自己穿回朝服，接着又把胤祥小心哄着抱到自己怀里，慢慢地穿好胤祥的。胤禛为胤祥系好了颈上的扣子，问道：“朝冠还戴吗？”胤祥点了点头。胤禛笑笑：“体面。”于是又拿过了胤祥的朝珠与朝冠为对方带好。然后就从小榻子上把胤祥横抱了起来往外走。胤祥看回胤禛：“哥哥不戴？”胤禛随口回道：“那个小房间就是用来更衣的，放那无妨。”话音刚落，胤禛腰间已是被胤祥轻轻一拧：“哥哥又骗我。”胤禛冤枉道：“王爷错怪我，是我把它当更衣地儿了。“胤祥不相信地瞥了瞥胤禛，双手搂上胤禛脖颈，怕胤禛现在体力不够，抱不稳自己。

一出太和殿才发现天已大黑，是晚霞刚刚散尽的样子。胤祥缩在胤禛胸口，随意胤禛安排，贴在一起的两人不觉生出热来。两人都性凉，即便是夏季，身上也凉凉的，不常出汗，但今日走出殿门都还有些发热，于是胤祥心下有些慨叹暑气有些重了，今年度暑不易。太和殿前已经有辇候着，胤禛抱着胤祥坐了上去，起驾回养心殿。只是辇才到乾清宫前，透过月华门，一数十位穿着朝服的男人正在养心殿口，仿佛是要拦着两人去路。

照端阳节旧例，皇帝需赐百官香包、扇器，今年是雍正元年，胤禛也有必要展现对一些重臣王公的关切，于是昨日在胤祥提醒下，安排下人今日下帖传十余位王公大臣来养心殿接受赐粽。只是未想到今日在太和殿一见胤祥与自己相隔甚远，心中想要拉近距离的心就越发迫切，见胤祥越是作为怡亲王光风霁月，胤禛便越是想要占有与填充那份孤芳自赏的清冷。胤禛也知道自己有错，只要有关胤祥的自己都想要，只要和胤祥有关的，他总贪得无厌，经不起胤祥一点不拒绝。所以朝会后，心里的冲动盖过所有其他，不管不顾地，胤禛带着胤祥去看了太和殿的暗室。如今，走到养心殿门口，看到这群被邀请来的多余的人，胤禛心生疲惫，感到如此又要委屈胤祥应付，不能及时去休息，又只能尽快过去打发掉。

胤祥看到前面站着的一群熟悉的王公大臣，确实一下子想要逃，下一刻突然被胤禛抱得更紧了，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胤禛腿上，更是有些无措，也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心生绝望，又一顿，胤祥干脆把头埋进了胤禛怀里，低低说道：“你随便说吧。”胤禛低头一笑温柔道：”好。他们很快就会走。”对面的诚亲王允祉、恒亲王允祺、淳郡王允祐、廉亲王允禩、庄亲王允禄、果郡王允礼，礼部尚书张廷玉、兵部尚书年羹尧、吏部尚书隆科多、兵部尚书白潢、大学士马齐、左都御史朱轼等，一察觉到有辇靠近，立马抬眼，一齐朝这边看过来，恰好看到皇帝低头一笑，对坐在他怀中的怡亲王说着什么，所有人都错愕地收回了眼光，立马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地。

错愕过后，众人的心思千差万别。允祉心中揣测胤祥不知又是得了什么病，这样的身体不如回去，日日在皇帝面前装什么样子。恒亲王与淳郡王依旧置身事外，向胤祥投去一点关心的眼光，想着也许是胤祥的腿病又犯了。允禩看到了，他并无感情，他只是有些愤怒，对面坐在辇上的两人不知去哪折腾了，为何要让自己午后就来等到了现在。其他人都比自己晚到，害得自己要和允祉虚以委蛇、面面相觑一个下午，这胤祥病了也是活该。不过胤禛果然冷血，胤祥一看如此虚弱的样子，他也笑得出来。允禄与允礼的心中是那样的激灵了一下，二人不自觉地互相对视了一下，确定了自己并未看错，又一下，他们脑海中的许多记忆仿佛瞬间发生了整合，彼此又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心下有些颤抖，有些喜悦，有些苦涩，五味杂陈。

张廷玉一看到皇帝的辇到了，立马带头跪了下去，身边的朱轼也跟得很快，是唯二没有看清辇上情况的人。马齐、白潢纯属是因今日端阳朝会，难得到六部轮值，所以接了皇帝的旨便慢慢悠悠过来等着，方才见到皇帝与怡亲王，不约而同地心颤了一下，接着立马清空了自己不该乱思考的杂念，小心等着。而被众人冷落，也冷落众人的年羹尧与隆科多则心下冷哼，不知道怡亲王是有什么功劳，不过是比旁边几个更像个弟弟，竟然还能坐皇帝的辇，皇帝真是没有架子，还那样亲近着，成何体统，还当在关外骑马吗。

所有人想着，胤禛的轿辇走到养心殿口停住了，辇上的皇帝看着众人温和说道：“各位王公大臣久等，王弟不慎摔跤，朕便回来了晚点。朕先将王弟送回暖阁休息，有劳各位再等片刻。”说完，轿辇接着往养心殿里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所有人的疑惑都瞬间消除，嘲讽的继续嘲讽，不耐的继续不耐，无情的无情，只允禄释怀，允礼陷入思考，张廷玉心里责备自己方才没注意到怡亲王。

约略一刻钟后，苏培盛出来了，传皇上话召各位大臣进正殿。于是一队人便按着品级爵位规矩地走了进去，走到殿内，便见胤禛正坐在宝座上，方才没戴着的朝冠朝珠又在皇帝身上出现了，只有眼尖的允礼发现了，心中又是一动。一行人一起再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祝贺皇帝端午安康。殿侧站着一队太监，每人手上都端着一托盘，上有一精致黑木漆盒。胤禛坐在宝座上，俯瞰着，淡淡道：“诸位王公大臣，端阳安康。朕准备了些香粽，赐与各位度节。”下方众人又一齐再次行礼，跪谢皇帝赏赐。要知道，除了亲王郡王，各部只有一位官员才能受邀来此，于是再桀骜如年羹尧、隆科多，此时都是满心骄傲，骄傲里包含感恩。接着太监们向前，纷纷递上漆盒。

见众人都收好了，胤禛免了他们的礼，仿佛心神不在这里，无情散漫说道：“今日佳节，便不再耽误诸位与家人享宴，不必在此耽搁太久，都回去罢。”皇帝如此通情达理的安排，让大多数人都感到如释重负，自己也没到多久，拿了东西就能走，真是轻松。只有提前早到许久的允祉与允禩，心中甚不满，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人直接送去府里，允祉怪胤祥没有提醒自己，害得自己今日多跑了一趟宫里，但面上对胤禛恭恭敬敬，而允禩面上还是相当不满，他坚决认为胤禛是故意折腾他，只是他没能想到，此时面上仿佛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的胤禛又已记了他一笔。允禄从方才一开始见到胤祥的错愕到皇帝解释后的释然，如今感到身心俱疲，只想能赶紧出去，过会儿拉上允礼出宫喝一杯，而允礼再看允禄已是知道对方已经完成了自我说服，便打算把自己的发现暗暗埋好。让人感到讶异的是，临走前，淳郡王倒是向皇帝关心到胤祥的腿疾走路要多小心，大概是自己也有腿疾，心里多了点挂念。隆科多年羹尧也有些不满，来了一趟，没能被好好招待就打发了，倒是便宜了怡亲王，指不定能获什么赏赐，走得恋恋不舍。张廷玉则按照自己礼仪认知，帮助皇帝留在最后疏散着其他人，最后向皇帝拜别再走，见皇帝向自己微微一笑，成为唯一心里愉快之人。

终于，众人散去，胤禛传旨，“淳郡王数年以来、安分守已。敬顺小心。朕御极后、尤竭诚尽敬。于皇考大事。一应典礼。不顾残废。黾勉曲尽。殊属可嘉。著晋封亲王。”传完旨胤禛便回了后殿，见胤祥仿佛在榻上睡得正香，便轻轻躺下，抱着胤祥，用他温温的满语轻轻说道：“我的宝贝，端午安康。”头靠着胤祥，闭起眼，和胤祥躺着一起休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