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第19章 19. 配合

林父回去后就刻意分了几个大项目与对手公司展开互利共赢的合作，条件就是，他们在这些项目中必须将林云全程排除在参与人员之外。而这些项目最后都构成了一个系统闭环，等同是让林云从设计、竞标、参与实地考察、联络原料供应商、整合各个环节对接配合进度、乃至及时与客户对接项目进展、处理完工后的跟进客户反馈工作等等，他都被排除在外。

在公司里，林云一下就成了赋闲坐在办公室拿工资的白吃者。闲言闲语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的自尊心哪里受得了？那一双双眼睛，简直就像是一把把割破他皮肤、割伤他五脏六腑的利刃，让他不堪忍受。

争取了几个大项目，甚至是无关紧要的小单，都不肯考虑接纳他参与。林云终于是心灰意冷，递交了辞职报告，灰头土脸地离开。

他怎会不知这一次应该是他父亲出手了。但这样，还只是个警告而已。否则，以他父亲平日里的作风，既然都出手了，哪里还能让他坚持到现在才走人。

“好累……”他只想到了林芸。而且也没期待她能回应他点什么。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已读不回。不如说，她没有再把他拉进黑名单就已经很不错了。

“累了就休息。人活着不是为了做机器。”

林云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他仔细再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真的不是他的幻觉。

“她竟然会安慰我？”林云抬头看天，那太阳还是往西边落下啊。

“不是梦？”林云赶紧试探性回复：“我想你。”

心脏怦怦跳，剧烈得胸口的肋骨都感觉要被心脏给撞出一个洞来，心脏好像就要从里头跳出来似的。恐怖得很。

“房间还给你留着。你想来就来吧。不过公摊的费用必须AA。别指望我养你。”林芸到底还是不能完全复制了老头的方案。能做到这一步，她都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多就无法忍受了！

“哈！”林云吓得半张开嘴。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林芸中邪了？她竟然……

他摸摸心口：可是，他高兴。他好高兴！

嘴角开始上扬。越咧越开，最后笑出声来。

不管怎样，是个机会！没想到，竟然会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希望！

林云马不蹄停赶紧收拾东西，连夜跨洋飞去京城。打的赶到林芸家门口。

到了门口，他才有些促狭起来。摁密码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密码又改回原来的“203306”。他一打开门，就知道这是林芸愿意接纳他的表示。

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哦，对，这次不是他死皮赖脸地搬进来，而是她说了——他想来就来。

现在是凌晨，林云蹑手蹑脚地将行李搬回卧室。里面还是上次他搬来的模样。已经打扫过了。像是早知道他会急不可耐地立刻飞来一样。

林云有些忐忑，林芸这是欢迎他呢，还是早把他看透了？以后……他们是不是能重新开始了？

*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他俩更像是同居——虽然还没有正式交往。至少，能在客厅一起吃饭，聊天。比起上一次几乎除了看见鞋子更换了没有，就成天见不着林芸人影的日常，这一次，林云觉得他们有了真正在一起住的感觉，有一种在过日子的感觉。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最近，林云时常会在心里这样想着。又始终有种像身处在气泡中的错觉？

林芸的温和，好不真实。她没有刻意对他温柔，只是会回应他，不再无视他。然而，即便只是像正常人一样跟他说话，听他说话，回应他，他就已经觉得她对他比起以前，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好得太不真实……

有些后知后觉自己这样的惶恐无措，林云暗地里有些挣扎：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自己其实就是犯贱？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喜欢被虐了？对林芸，他竟然都不敢再索要更多。最初的那种热烈的激情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执着，竟然会变得这样的诚惶诚恐？都是在仰视她，不敢冒犯她，她肯回应他，他就已经觉得感激不尽……

这种心情是真的，但这样卑微的心态却让他害怕。

终于，他自己开始有意与林芸保持距离。林芸还是很平常地待他。他不理她，她就安静地自己待着，该做什么做什么。他要找她说说话，她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他想要她只是听他说，她似乎就能感应得到他真正需要的一般，就真的放下手上的活计，眼里只看他地听他说，回应他真正的情绪，而不仅只是听到了他嘴上说的。

次数多了，林云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用心，而是心理咨询！她把他当来访者？

他怎么忘了，她大学学的是心理专业。

然后他又意识到：说起来，他自从来了林芸家，林芸就从没收过他送的任何礼物，也没有送过他任何礼物。他们之间，她总是算得清清楚楚。看似生活在一起，其实分毫不犯。他的钱都花在了自己身上。这也让他没有理由认为他和林芸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进而能有跟她讨价还价的权利——他没有。

随着时间推移，林云渐渐冷静下来。看的越清楚，他就越挣扎，待林芸也开始忽冷忽热起来。——只不过，林芸全不受影响。——而林芸越不受影响，就越反衬出他是有多么容易被她影响。

不由得心生防备。又不甘心。更有自己不能接受的在她面前的不受控的自卑感。而且这种自卑越来越强烈。让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好好相处。

这样的变化，他从未想到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的问题。”——起码这点，林云是清楚意识到了。

正好，过去一年在对手公司干活攒下的工资快要被他这段时间的无忧无虑给花光了。他又不好伸手向林芸借钱。

“我……临时有点事，需要走几天……”终于，窘况的经济到底是把这话从林云的牙缝里挤出来了。

“哦。那你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林芸忍着有点犯恶心的肉麻感，说了林云想听的话。然后目送他离开，再憋着最后一口气轻轻关上门。

呼——

关门后，林芸长松一口气。他终于还是走了。林父果然了解他。

林云的自尊果然是他最大的命门，而它是建立在他大手大脚地轻视物质的生活习惯基础之上的。现在没了经济支持，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家求和。

这一回，林云不得不回去了。他应该也是知道他父母不惜让出那么多家族利益，就是要逼他自己最后认清现实，心甘情愿地自己回去。

只是林芸不太明白：既然林云是自己愿意回去的，怎么还有“之后”？还可能需要打官司？林父他究竟在预防什么？难道跟林云无关，但跟林父的承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