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第16章 16. 反抗

把刘芳送回家后，林云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酒店。先把行李放那儿，然后去见回来前已经预约了见面时间的家族对手公司的总裁。

他是林云的大学同学。回来自己自小熟悉的社交圈，那一套熟悉的关系网规则，虽然在当地受他家族的影响很大，但也同样要首先遵循通行于这个国家同圈层的就是为了在互利的同时，更要塑高对圈外意图入局者的竞争壁垒的社交规则：校友帮校友，校友捐助母校，再结识更多新老校友，不过是其中的一环。——林云也受益其中，同时也有维护好这样的利益循环的义务。——这样的文化，并不是他背后的家族就能够一手遮天来决定其他资源要不要来帮助他这个人的。

对付自己的家族，林云只能依靠比家族影响力更大的系统。所以，才找上了关系不错的从事同行业的朋友兼校友。希望通过他的关系网、他身后的企业的关系网，获得一段时间抵抗家族对他的强迫。他想反抗，但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先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没准时间长一点，他就有了需要的资源，或者想到什么更合适的办法？

“你这样会让我为难。”

“没关系，只要你帮我跟你们董事会提个意见：我有他们想要的专业技能，背景也足够，而且我还懂得他们在这里的主要竞争对手的视角盲区。虽然不会帮着他们对付我自己的家族，但是我能帮他们避险，甚至可以提前一步部署，提升他们的竞争优势，抢占先机。”

“你这不是在坑自己家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么做？何况，你是你们家族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你毁了自家的产业，不就等同是毁了自己以后的事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打算帮你们打垮我家，我不过是公私分明。我家以家族的势力来打压我自己创办的小公司，逼我关门，那他们也得付点代价。而且，如果这么简单就会被打垮，那这样的企业本身就有问题，早发现漏洞也好早点补救，实在补救不了了，那就该尽早拆分了以及时减损，别等到我自己接手的时候，再来大刀阔斧地亲自处理这些麻烦。”

“哼。”对方无语地干笑，“好吧。我帮你安排。不过就算这事成了，你也只能去别的州上班。在这里始终是敏感了点。还是不能不给你们家面子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方瞪大眼睛，而后后知后觉地一下、两下——点了两下头。没再说什么。

*

得知儿子回来却没回家，还连声招呼都不打。林父没说什么，但林母先坐不住了，自己跑去酒店找他。

开门后，林云见是妈妈，脸色顿即拉长。转过身，先进屋。林母尾随进屋后，顺带关上门。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家？”

“你不是已经找来了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想通吗？”

“想通什么？我为什么回来的，你们比我更清楚。”

“是。是我们的意思，你的那些合作方才会纷纷跟你解约。就算我们不开更好的条件，他们也不敢拿自己今后至少十年的前途来开玩笑。”

“你们这是恃强凌弱！太没品。卑鄙！”

“住口！我们是你爸妈！你怎么可以说我们卑鄙？”

“难道‘爸妈’就有责任豁免权了？你们做了卑鄙的事，我就不能报复，不能追究，连说都不能说了？你们哪儿来的特权？”

“你！”林母气得发抖，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你就不该一个人飞去那么远的地方，都跟什么人学的？”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不合理、不对等的‘特权’。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对比，我不会知道原来是这样的不公平！”

“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云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便别过脸去，“没什么。”

林母敏锐地捕捉到儿子的异样，“是林芸吗？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想不到，她竟然还有两张面孔。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林云一怔，回头来，“你说什么？你见过林芸？你对她做什么了？”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让她明白：她配不上你。事实就是如此。没想到她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竟然撺掇你，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

林云当下了然，冷冷道：“她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心虚，还恶意揣度她！她对我根本什么都没说过。这次还是她把我赶走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她还要挑拨离间什么？——我还巴不得她挑拨离间呢！至少那样，还说明了她心里有我！”

林母听了，有些意外。不仅意外于林芸凭什么自视甚高，竟然连她的儿子都看不上？更意外于，儿子竟然会迷恋她到这种地步？！她到底哪里好？

态度不由得软下些，娓娓劝道：“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迷恋她？她都拒绝你了，你还执着她干什么？她的条件又不好，人也不美，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稀缺价值。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她很自由！”林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光这一点，就不只是我，就算是我们全家，都没有能比得上她的！你说她配不上我？我告诉你，是我配不上她，却还不肯放弃她！是我渴望自己也能变得像她那样勇敢，像她那样活得自由自在。这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就能做得到的！”

“你……你疯了！简直是疯了！你清醒点好不好？”

“我很清醒！”林云从内侧推开林母近前抓着他胳膊试图摇醒他的双手。退后两步，再次拉开距离。时至今日，他才有勇气对她坦白：

“其实我心里一直就有一块阴影。从小就有。只是因为你们不喜欢，你们所有人都不喜欢，所以我才一直隐藏着。直到我遇见了她。

我越是了解她，就越是惭愧。她那样的处境都能活出自己的自由、不受羁绊，我又有什么借口不能活成她那个样子？”

说完，林云转过身拉上已经重新整理过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儿？”林母不及细想他的话，见状赶紧阻止他离开。

林云挡下她意图的阻止，“你们逼我关了公司，不代表我就会回去你们公司。我找了新工作。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们多保重吧。”

说完，提上行李，绕过林母，离开房间。

*

“等我忙完，有事问你。”彼时，林云脸色阴沉。他很生气。气父母，更气林芸。

虽然在妈妈面前，他选择维护她，可是林芸的确什么也没告诉他。她就这么不信任他吗？还是她真的从来就不在乎他？一起住了两个多月，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他对她还是无关紧要的人？

对方一如既往的没有动静。一连数月始终没有动静。林云都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拉黑了？

终于，在工作稳定后，他给林芸打去电话。他知道她不会接。他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拉黑他？

之前一直忍着，就是怕万一知道她拉黑了他，他会控制不住直接飞去质问她，指责她狼心狗肺，冷血无情……可是他知道不能那样做，而且那几个月他确实需要更专注于工作，先稳定了工作，再去找她不迟。所以才故意忍了几个月才拨了这通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不用听后面的系统语音回复，他就已经知道她把他拉黑了。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跟我划清界限？”

林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折腾，如果就这么断了，那他付出的、牺牲的、还有现在正在忍耐的，又算什么？岂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都被她给全盘否定了？

不出他自己所料，林云果然按耐不住，知道自己被林芸拉黑的当天，就申请了这几月累积没用积攒的一周长假，买了明天的飞机票。

他要去找她。

这个抑制不住的行为，虽然一如自己几月前的预料，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当事情真的发生，驱使他这么去做的动力，竟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想念，而是更多来自于心中的愤愤不甘——虽然，他也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