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忆这个看信息的频率,聊又聊不起来,加微信又加不了,叶榆昔好烦躁。但是她又想到,月底有一场漫展,钟忆说过她会去,而叶榆昔之前也就买了票。
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们会再次相见。
她还可以去找她。
叶榆昔心里一下子乐得炸开了花,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憧憬、快乐,一点一滴在心里肆意生长。
天哪,她该穿什么衣服好呢,该跟她说些什么好呢,该跟她拍点什么照片好呢。顷刻间,很多很多美好的画面都在她脑海里演绎了一遍。
她会出什么角色呢,还可以抱抱她吗,要不先问问她吧。
不不不,叶榆昔,冷静点。别太着急,别太刻意,这还早呢,距离月底还有大半个月,你现在把话都说完了,之后跟她说什么呢?
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先去看看买件什么新裙子吧,她希望自己那天漂漂亮亮地去见她,比委托那天更漂亮。
她看中一件粉色的裙子,特别漂亮,是重工的蓬蓬公主裙,有卷边有褶皱,抹胸的设计带着泡泡袖,裙摆还垂着两条带子,还是发光的缎面材质,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应该会很好看,就像真的公主一样。
钟忆说过,粉色很适合她。
她要买。
一看价格,好贵。
叶榆昔咬咬牙,买。
期待之余,叶榆昔每天也在观察钟忆的日常生活,钟忆这星期要去参加外地的一个展子。
叶榆昔恨不能飞过去跟在她屁股后面。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还只能靠爹妈养着,不能在各地之间来回自如。
没关系,月底就能见到她了,要学会忍耐,要矜持,不能急。
她经常看钟忆的评论区,越来越频繁,不放过每一条。她惊惧地发现,她不喜欢那些女生说的话。
这很正常,钟忆有很多人喜欢,大家又都是女孩子,所以说出来的话嘴里总没个遮拦。总之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是,热切的喜欢。
她不开心,她烦躁,又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恼怒。但她不懂她在生气些什么,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直到钟忆活动的帖子发出来,那些女孩子的返图蜂拥而至。叶榆昔每点开一张,就使出用放大镜显微镜看的劲儿,她迫切地想知道钟忆跟别人拍照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是不是也会抱着别人贴着别人,会不会亲别人。
还好,她好像跟别人没那么亲密。
那些女孩大多都漂亮可爱,叶榆昔还会一个个点进她们的主页看,都是美女。有些女生还有跟钟忆另外拍照片视频,单独发了帖子。
不悦,非常不悦,之后是奇怪的情绪涌上来,逐层递进,羡慕、醋意、嫉妒,想把这些女生从钟忆身边通通赶走。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是为什么,却快要溺毙在这种漩涡里。
明明她有过钟忆一整天的陪伴,有过与她更亲密的距离,有过她更细致温柔的对待,可是好像都不够。此刻她却羡慕嫉妒这些女孩子,很多还是跟钟忆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叶榆昔恨不得全是自己。
她又默默按下保存键,把钟忆的个人照悄悄保存到了手机里。
等她稍稍意识到这些情绪时,她慌了。
惊惧比先前又多了好几倍。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这些女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为什么会对人家产生负面情绪?
她为什么要保存钟忆的照片?
惊慌、质疑、厌恶,对她自己。
她真的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眼前仿佛有一面镜子,能一览无余地照到她整个人。她看着镜中的人,对面的人丑恶的嘴脸与心思昭然若揭,浑身上下透着毒蛇吐信般的恶毒、刻薄、戾气。她被这样的自己吓到,只能捂着脸落荒而逃,她不能接受,不敢面对,不敢承认这是她自己。
手在抖。
说好的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呢。
没事的,她只是需要时间。
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天晚上,她远在家乡的挚友许文卉给她发来一张图,她们经常互相分享。
叶榆昔还没点开,小图看是一张男人的腹肌照,不露脸只露身材的那种,身材确实挺好的。
许文卉:【啊啊啊啊啊啊,斯哈斯哈。】
叶榆昔愣了一下。
完了。
不对劲。
她迅速点开这张图,把它放大,再放大。她拖拉拽移,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脸恨不得贴在手机上,把这具极具诱惑性的男性躯体,眼睛眨也不眨地完完整整观察了一遍。
她发现,她没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她平时挺厌男的,但她只是讨厌渣男普信男,网络上那种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男人,她还是会看两眼的。而且她还挺喜欢这种只露身材不露脸的,可以留有很多想象的空间。
但是,她现在不仅没感觉了,甚至还觉得索然无味,有点排斥,性冷淡了。
她再次感到恐惧和惊慌。
她不会……真的弯了吧?
她慌张地给许文卉发去消息:【完了老许,我好像。。。对男人没感觉了。。。】
许文卉:【?】
许文卉知道叶榆昔约委托的事,也知道她有点走不出来,但不知道她现在具体什么状况。
叶榆昔就把这两天的事情详细地跟许文卉讲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许文卉发来:【其实,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性取向是不是真的变了,得看你想不想跟她那个……】
“唰”的一下,叶榆昔的脸涨得通红,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她猛地就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像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什么跟什么呀。
她当然懂许文卉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她只知道她想跟钟忆亲近,想跟钟忆关系匪浅,想成为对钟忆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更深层次的,她真没想过。
眼前忽然浮现出钟忆那张脸,她想吗……
有病吧。
神经病吧。
叶榆昔赶紧甩甩头,想把钟忆从脑子里踢出去,她觉得荒谬至极,也冒犯至极,她为什么要想这种问题。虽然只是闺蜜间的私房话,但她却觉得像在大街上裸奔一样,伤风败俗极了。
而且,两个女人……要怎么那个。
她无法回答许文卉的问题,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晚上,寝室熄了灯。叶榆昔躺在床上,她也不玩手机,就一动不动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还是在想钟忆。
忽然,她又想起白天许文卉的问题。
叶榆昔原本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女,甚至最开始加钟忆的时候她叫人家“姐姐”。她只是单纯的小女生心理,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亲姐姐,渴望被照顾被关爱,所以她对别的女生表达友好的称呼就叫“姐姐”。
后来怎么想怎么怪。
她尊重理解同性之间的爱情,也能接受身边的朋友是,但她不能接受自己是,她也不可能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她以前这样想。
她爱女孩子,很爱,但这种爱,是单纯,是尊重,是欣赏,是骄傲,是同性相怜。
但如果说爱情,甚至上升到**,她觉得,两个女人……能干什么?能有什么感觉?总觉得怪怪的。
这是她活了二十年的想法。
可不管她从前多么坚定,此时此刻,这一切似乎都在逐渐土崩瓦解。
她的世界,大厦将倾,天翻地覆。
黑夜会放大所有情绪和感官,她想着那个令人羞耻的问题,想着如果她真的喜欢钟忆,如果真的想跟她成为情侣,是不是就会像一般的男女情侣,拥抱、亲吻,是实打实的没有隔阂的那种亲吻,然后……
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能。
越来越荒唐。
她死死咬紧了嘴唇,死死捏紧了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盖得更严实一些。
她怎么能有这种不堪的想法,她不清白。
不知不觉,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又有点暖暖的,像是有微热的湿气冒出来,自己仿佛是一朵从水面缓缓浮出的睡莲,红润的花蕾里浸浴着水滴,沿着茎叶顺流而下,慵懒妖冶。
她的身体好像正在进行二次发育。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身体好像有着不受她控制的想法,正欲含苞待放,是懵懂的,羞敛的,不安的,仿佛埋藏着一颗静静沉睡的种子,等待着随时被刺激被唤醒,然后肆意疯长,长满她的整个世界。
翻来覆去挣扎了大半夜,她最终得出那个答案。
她不排斥钟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