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 第9章 9.预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叶榆昔还是那样，感觉很空白，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摸不到心脏的位置。

她还是照样和孟源走出宿舍去买午饭，去拿快递，去买东西，生活一切如旧。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孟源观察着她，似乎想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眉飞色舞地问她：“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叶榆昔正在放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她措手不及，她迷朦地抬头：“我，应该说什么吗？”

待反应过来，不知道嘴角怎么就咧开来了。

她有点害羞，觉得这种像情侣之间的事情就像两个人的小秘密，她不好意思跟别人讲。

“我也不知道……好奇怪，我好像，现在没什么感觉。”叶榆昔说的是真话，她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她需要时间。

孟源摊手，耸耸肩：“好吧，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回到寝室，叶榆昔照常一口一口吃着饭，却觉得怪异，这菜是不是没平时好吃了，怎么没味道。

打开手机，她和钟忆互发了她们俩昨天的照片和视频，叶榆昔一一点开查看。看着看着，她咬着筷子，情不自禁痴笑了起来。

可是看久了，又觉得陌生至极。仿佛她从那一帧一帧中被抽离了出来，钟忆还是钟忆，但她不是她。

真的是她吗？

那些事情，都是她和钟忆做的吗？

那些话语那些笑声，真的是她们俩一起经历的吗？

她只觉恍如隔世。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像梦一样?

太美好的东西，就会显得不真实。

这样特殊的经历，叶榆昔打算写一些日记，再剪个视频，可不能辜负了。

就这样，那些照片视频就越来越爱不释手，片刻也不能放下。吃饭也在看，上课也在看，走路也在看，别人说话也听不见，还在看。

她自己都察觉不了她多陶醉。

渐渐的，她的锁屏、壁纸、聊天背景都变成了她和钟忆的照片。

她时不时地会给钟忆发几条信息。

但钟忆应该是比较忙，或者说每天收到的信息太多，似乎总是看不见她的信息，回复得也慢。

大概用了一天不到，叶榆昔剪出了一个三分多钟的视频，还没用上全部的素材。

真的很甜。

叶榆昔一剪完就发给了钟忆看。

她好期待，期待钟忆的反应。就像是，搓搓手眨着星星眼，等待夸奖讨要奖励的小孩子。

钟忆看完后说她剪得很好，她自己也很感动。

叶榆昔问：【我可以发平台吗？】

钟忆：【当然可以，这是你和你男朋友出去玩的视频，你想发就发。】

这是你和你男朋友。

叶榆昔后来回想起这句话，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置身事外，撇得干干净净。这只是她的工作。

是她和她男朋友，不是她和她。

她当时觉得，这句话好像没什么毛病，可她不是很爱听，她不想听。

叶榆昔后来发了朋友圈，还发了那篇日记。

叶榆昔没有钟忆的微信，所以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篇日记钟忆也一直没看到过。

她不敢发给她看，因为写得太过真实，是她一些激动的，热烈的，裸露的想法。

朋友们看了这些之后，纷纷说好甜好甜好般配，甚至有人看了来私信她：【我去你谈了???】

叶榆昔：【姐姐，你看清楚，我都写了是委托，cos委托，而且人家是女生。】

有那么真吗……

怎么会有人真的以为她谈恋爱了啊……

荒缪。

还有人问她：“你跟她之前真的不认识吗？可是你们看起来像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久而久之，这些疑问就在她心里种了根，发了芽。

叶榆昔还跑去告诉钟忆：【有人以为我真的谈恋爱了哈哈哈哈哈哈。】

又过了一天，叶榆昔照常睡了个午觉。

可这一觉醒来，仿佛等了亿万年那么漫长，仿佛人生都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仿佛有好多话要说，但又都哽在喉间，发不出声来。周围气压似乎很低，心口堵得慌，她快喘不过气来。

心好像在疼，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疼。

忽然，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察觉到，她眼角一热，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一天一天过去，离委托那天越远，那些记忆碎片就越深刻，钟忆说的每一句话就越清晰，全都历历在目地闪烁着，像是要用刀剜她的心，在上面刻下深深的字迹。

她知道了，她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才恍然大悟。

她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希望钟忆是真的爱她。

她不满足于那仅有的一天。

她希望有以后。

可是不对，钟忆是个女孩子，她只是在扮演那个人物而已，而自己只是跟一个陌生人出去玩了一天而已。

想着想着，泪腺像是打开了闸门，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仿佛能汇成一片海。滴在枕头上，滚烫的。

渐渐地，她捂着脸，哭得颤抖起来，身子蜷成一团，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突然好害怕，巨大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是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的东西，是足以让她致命的东西。

慢慢地，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哭得撕心裂肺。无人的寝室里，她一个人缩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不知情的会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家都出门了，幸好，没有人会看见。

等她从床上下来，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巨大的情绪宣泄之后是呆滞、沉默、落寞。

这个时候孟源来寝室找她。

撞见她这副样子，孟源吓着了，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叶榆昔就跟她描述了刚刚的情形，说着眼泪又掉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孟源一听，又是惊诧，又有些意料之中，抽了纸巾轻轻给她擦眼泪：“没事，你可能只是一时没缓过来，过几天就好啦。而且你喜欢的只是她男装的样子，是那个角色，不是她。你想想，如果她跟你一样长头发穿小裙子涂口红，你还会有感觉吗？”

叶榆昔听着直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她也坚信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她现在还不冷静不理智。

“就像是那种一夜情，会一时念念不忘，但是提起裤子，过一段时间谁还记得谁啊？”孟源持续开导她。

蓦地，叶榆昔破涕为笑，这话虽糙，但理不糙。

孟源又说：“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大不了再约她一次委托呗。”

孟源是随口一说，可叶榆昔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是可以，但然后呢？始终是一种甲方和乙方的关系，是一种金钱利益捆绑的关系，那就不可能纯粹。而她自己只会越陷越深，不断内耗。

后来，叶榆昔将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都跟孟源讲了一遍。也许找个人倾诉出来，就会好。

叶榆昔还是会忍不住给钟忆发信息，但她没敢提一点自己难过哭的事情。

人家会觉得她有病吧。

她借着各种由头跟钟忆聊天，有一些照片忘记发了或者没发全，她就总是去问钟忆要。她自己也给钟忆发，每次还会保留一点，这样就能多说几次话了。

她们做的手机壳干了之后，变得丑丑的，歪歪扭扭的，她也发给钟忆看。

可钟忆还是不常回她，要么就是回得很慢很慢，就好像，对她爱搭不理的。

有一次甚至是隔了两天后的一个夜里凌晨才回。

叶榆昔受不了了，她想加钟忆的微信。微信一般都是加比较亲近的人，而她的□□好像是谁都能加，她也好像几乎不看。

于是，她又打开和钟忆的聊天框。

叶榆昔：【宝宝，你是不是不怎么看□□啊？】

钟忆：【是的，不怎么看。】

叶榆昔：【那微信呢？】

钟忆：【也不怎么看。应该说，我不太看社交软件。】

叶榆昔：【那你看不到信息怎么办呢？】

钟忆：【我经常看不到，好像都习惯了吧哈哈哈。】

叶榆昔：【那你每天干什么嘞?】

钟忆：【看小说看动漫看漫画，还有出去玩。】

叶榆昔：【哦哦好的，哈哈哈哈哈。】

叶榆昔忽然觉得被人浇了盆冷水，这要怎么说下去，钟忆都这样说了，好像也没有加微信的理由了。她又怕她说得太刻意太明显，被钟忆看出来什么。

就很，做贼心虚，胆小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