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不设防 第10章 4月下遗憾

下午，梁胭在图书馆发呆。

下课铃声一响，广播台的声音准时响起。背景音乐竟然是昨天那首《暧昧》。

梁胭看着侧前方的齐昶阳发呆。他也在无神地发呆，手里拿着一支笔，转啊转，掉到桌面上，再拿起来，继续无神地转着。

想到那晚的场景，她现在的心境更加不好受。

他对她应该是与对旁人不一样的，可是每次她一觉得自己可能会有所不同的时候，就会被现实打趴下。每次她下定决心想要去表达自己，又会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身边。

就像现在，一个女生出现在了他桌子边，在跟他说什么话，然后那个女生坐下，是江唯希。两个人半低下头，小声地交谈着，说了一半，他嘴角上扬，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他的笑容真好看啊！可是，只是给江唯希的。

梁胭觉得自己真可悲。那场迎新晚会的遇见，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不应该鬼迷心窍，听到那个声音就被吸引而去，如果她没有看见舞台上那夺目的光，这半年来就不会那么卑微。自己在他眼里，估计就是一捧沙子。无足轻重。

窗外那首歌唱着：

暧昧让人变得贪心

直到等待失去意义

无奈我和你写不出结局

放遗憾的美丽停在这里

她突然不想再等了，这么久的等待都没有结果，再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就停在这里。有那些美好的回忆，就足够了。遗憾也是一种美。

梁胭不愿意再在图书馆待下去了，侧前方的场景，刺眼得疼。

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潇洒地离开。

齐昶阳跟江唯希说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侧边前方站着的梁胭。

她低着头，收拾面前的桌子。然后抬起头，穿过两个书架，看到了正在看着她的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透过书架交汇，谁都没有避开。

齐昶阳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梁胭。

她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自己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她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全无表情，嘴角微微下垂，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她。她那个应该是生气的表情，她为什么生气？这样的梁胭让他很有距离感。但是，他有什么资格用“距离感”这个词呢？毕竟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他跟她本就有很远的距离。

他突然又想起昨晚路灯下，那两个人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她会喜欢邓恩泽吗？昨晚，他直接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身旁，安静地看着她、陪着她，她也没有拒绝。

是啊，就像别的校园恋情那样，男生对女生深情地唱着情歌，一般女生都很难拒绝吧。她又是那么感性的一个人，看一场话剧都会哭，更别说男生深情的演唱和穷追不舍。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部长，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江唯希的手在齐昶阳面前摇了摇，他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江唯希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感觉王桥还是稳重一些，适合当下一任部长。”

齐昶阳看着远处的梁胭转身离开，背影那么凉。

“你怎么又跑神了？”邓恩泽看着眼前好不容易约出来的女生。

“对不起。”梁胭思绪回来，尴尬地笑笑，“你刚才说什么？”

“明天晚上，我们篮球比赛的决赛，你能过来为我加油吗？”

“你会打篮球？”

“我是校篮球队的，你们部长徐嘉礼也是我们队长。”

“你也是建筑工程学院的？”

“不是，我是计算机学院的，明晚我们对建筑工程学院。要和徐嘉礼学长打对手。”

“我本来不准备去看比赛了的。”

“为什么？”邓恩泽追问。

看不见他就不会想他了吧。

“来给我加油好不好？你在场下的话，我应该会打得很好。”邓恩泽害羞地说，语气满是诚恳。

梁胭笑着说：“我要是去看比赛的话，说不定会支持我们部长哦。”

“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打得更好。”邓恩泽也开着玩笑。

梁胭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比赛，最后被郑楠楠硬拉了过去。

到达现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快开始了。总决赛人很多，体育馆里人山人海，无比热闹。

梁胭正在苦恼，手机响了，是邓恩泽。

“你来了吗？”

“来了，没有座位。”

“你在哪，我去接你，我在前排给你留了座位。”

“我在南一门入口处。”

不一会儿，邓恩泽出现。

“我跟室友一起来的，有两个位置吗？”

“有的。”

邓恩泽和郑楠楠相互做了自我介绍。

随后他领着她们两人到了计算机学院候场区这侧，是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全场。

邓恩泽给两个女生安排坐下之后，又贴心地跑去拿了两瓶水递过来：“一会儿可以为我加油吗？”

“那要看你打的怎么样了。”

“我会加油的。”邓恩泽笑着抬手示意，跑回候场区。

郑楠楠看着这一切，等男生离开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个男生还不错哦！”

梁胭的视线落在了对面建筑工程学院的候场区，球员在场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而齐昶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在想什么？

梁胭不愿意来看比赛，因为只要视线落到场上，世界里就只有他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继续喜欢他了的。

“楠楠，我也觉得邓恩泽挺好的，可是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郑楠楠顺着梁胭的视线望去，看见了齐昶阳。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想了想回答：“齐学长知道你喜欢他吗？”

梁胭想想那天在设备间里他说的话，然后说：“我没有跟他说过，但是我觉得他应该能感觉到的。”

“你不跟他说，就算他感觉到了，也不会确定。你要不要去跟他明示一下，也许他对你也有意思呢？”郑楠楠安慰她，“虽然我跟他也就见了几次面，但是他几乎都没有跟我说过话，我觉得他挺生人勿近的，对你也还算挺亲近的了。”

“是吗？我怕他知道了之后为了保持距离而远离我。到时候，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了。”梁胭继续说，“我不想破坏现在这样的状态。你知道吗？昨天我告诉自己，不要喜欢他了，因为喜欢一个人太累了。可是只要一看见他，就啪啪打脸。我做不到。”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是被你给想复杂了。”

“邓恩泽这两天是在追我，可是我觉得我心里有个人，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这样对他挺不公平的。”

郑楠楠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个男生：“我觉得你是该谈个恋爱了。邓恩泽对你足够好了，你的心里就会有他了，不要一开始就拒人千里之外。至少从做朋友慢慢开始。不要因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不管是齐学长，还是邓恩泽，你都没有开始，就想宣告结束。至少有一个，先开始试一下。不尝试，永远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梁胭看着场上发呆，突然感觉有点好笑。喜欢她的人拼命对她好，她喜欢的人视线里却几乎没有她。世界真是残酷，谁都无法得偿所愿。

比赛开始了，总决赛异常激烈。

徐嘉礼本就是学校篮球队队长，打球是激进派，甚至可以说是场上之王，别的队员拿到了球，下意识就会传给他，对方球队也重点防范着他。

第一次看邓恩泽打球，没想到他丝毫不比徐嘉礼弱。他是计算机学院的主力队员，计算机学院这边得分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得分，都是经过他的手得到的。

场上的他阳光肆意，与场下腼腆跟她说话、深情对她唱歌的那个男生完全不一样。

今天的齐昶阳与平时很不一样，平时的他打球风格就想他本人一样，没有冲击感，和煦似风，擅长助攻，与徐嘉礼配合得天衣无缝。

今天的他倒是有点激进，积极去抢球，猛冲去夺球，抢到球了也没有立刻传给徐嘉礼，而是会自己转换身位，用假动作虚晃一下，骗到对方后立刻投篮。当然也有不少球因为位置不好，强势投篮，丢了机会。

这种打法可能是他们的新战术，让对方没有预料到。计算机学院的球员主防徐嘉礼，反而忽略了齐昶阳这个擅长助攻的对手，让他有机可乘，接连投进好几个球。

上半场比赛结束，建筑工程学院领先不少。

刚下场，齐昶阳就被徐嘉礼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齐昶阳你疯了吗？再想赢球也不能这样横冲直撞不要命地去夺球啊！你心里在想什么啊？你抢球可以，但是不是那样抢的，好几次快要摔倒了。”

徐嘉礼快要被气疯了，他倒是没觉得齐昶阳抢了他的风头，只是担心他这么激进的打法被针对而受伤。

“好在他们主要防我，一会我接到球了会把球传给你，但是你别那样抢了。”

“现在我们领先的多，照这个优势下去，是可以赢球的，保持稳定发挥就行了，不用太激进的。”

齐昶阳坐在场边一言不发，拿着毛巾擦着汗，用手按摩着腿部和脚踝。

徐嘉礼看到他这个动作，语气轻了下来，关心地问：“刚刚脚踝扭到了吗？”

“没事。”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会儿再上场。”

“我可以，没事的。”

“你是队长我是队长？”

齐昶阳坐在场边，抬头望去，正好看见对面坐着的梁胭。她在和身边的人低着头说话，没有抬头看向这边。

刚才她有仔细在看球吗？她说过自己经常看比赛，所以是很了解篮球的，应该可以看出来，虽然他连进好几个球，但是姿态狼狈，险些摔倒。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狼狈过。

她之前说过她不会来的，可是为什么又来了呢？

一开场坐在场边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她跟邓恩泽在说话，言笑晏晏，刺眼地疼。

上次来看比赛时还是坐在建筑工程学院场边，还在为自己加油，这才几天，她就转而支持计算机学院了，这么轻易地就“叛变”了吗？

刚才在场上，他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只想去抢球，去投球，想赢球，想让她看得见他。可是竟然让她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齐学长不错啊，我看他得了好多分。”郑楠楠在一旁激动地说。

梁胭看着场上，说：“他今天不对。”

郑楠楠疑惑地问：“怎么了？”

观众席上太吵闹，梁胭侧过脸，靠近郑楠楠，低头跟她说：“他一直在抢球，虽然也进了很多球，但是打法太冒进，不像平时的他。”

郑楠楠不明所以：“打篮球不就是要把球抢到手里，没有球权，怎么进球？”

“他进的这几个球纯属因为计算机学院这边全都去防徐嘉礼了，如果接下来他们还用这种打法，这边转换防守，分到齐昶阳身上，他这么激进的打法，肯定会与对方产生碰撞，甚至受伤。”

梁胭想着刚才的比赛，皱着眉头跟她继续解释：“篮球是团队比赛，重要的是团队合作，他们一路走来，打进决赛，不是因为某个人打得好，而是因为建筑工程学院这边擅长配合，齐昶阳今天几乎完全没有跟其他队员配合。能进那几个球，纯属因为运气好，而且他刚才差点摔跤，就是因为抢球时与对方发生碰撞。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冲动？”

抬起头，看到齐昶阳身后第二排的地方，江唯希坐在那里，为他加油。她又想起昨天图书馆那一幕，果然是因为她吗？只是想在她面前赢球，就改变自己的风格，仅此而已。

齐昶阳这一休息，就直接到了第四节。徐嘉礼终于松口让他上场，此时比分优势缩小到三分，需要徐嘉礼和齐昶阳的黄金搭档组合配合赢分。

果然齐昶阳一上场，对方就严防着他，他本来准备好好打，不再莽撞，但是手里的球几次都传不出去。

终于在一次与邓恩泽的对抗之中，失去平衡，刚刚扭伤的脚踝没有支撑住他的身体，整个人直接摔倒，摔向场边，腿部磕到了篮球架。瞬时鲜血直淌。

场上的气氛陡然凝固，邓恩泽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犯规，然后立刻想要去扶起齐昶阳，连忙说：“学长对不起。”

齐昶阳推开想要扶他的邓恩泽，自己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刚一起身，腿部传来刺痛的感觉，再次摔倒。

建筑学院的队员看到队友受伤，立刻围聚在一起，跟计算机学院的队员吵了起来，甚至开始推推嚷嚷。

场面一度降到零度以下。裁判立刻上场分开两拨人。场边的医护人员上场，为他止血。比赛暂停。

梁胭在场上看到这一幕，心揪成了一团，立刻起身，想要去看，郑楠楠看到梁胭异常的举动，喊了她一声。梁胭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坐回座椅上关注场上的动态。

齐昶阳被医护人员扶到场边，换了个队员上场，比赛继续。

梁胭完全无暇顾及场上的比赛了，目光一直随着他的身影而动。

齐昶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观众席。她一定看到了吧，自己又是摔倒，又是受伤，还不得已下场，此刻是多么可笑。

医护人员在告诉他，最好还是到医疗室去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齐昶阳此刻在场上也如坐针毡，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走了也好。他缓缓起身，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跛着脚，一瘸一拐地慢慢离场。

从头到尾，没有抬头。

如果他稍微抬一下头，就能看见梁胭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着急又紧张。

比赛结束，最终建筑工程学院以三分的微弱优势赢得了胜利。

邓恩泽下场后，看见观众席上的梁胭，想想自己，全程被对方压制，甚至还导致对方一名队员受伤，心里非常并不好受。

观众陆续离席，邓恩泽走到观众席上，站在梁胭的旁边。

梁胭看到身影投下，却没看他。

“不好意思，本来想让你看我赢球的，没想到输得这么惨。”邓恩泽的声音很失落。

梁胭没有说话，郑楠楠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笑着对面前的邓恩泽说：“梁胭刚才还跟我说你打得非常棒！只是她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不太想说话，我先带她回寝室了。”

邓恩泽看到她面色苍白，眉头紧皱，非常担心：“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梁胭轻轻地说：“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然后拉着郑楠楠起身离开。

出了体育馆，郑楠楠对梁胭说：“去看看他吧，他现在应该还在医疗室。”

梁胭望着医疗室的方向，一言不发。

郑楠楠直接带着她往医疗室的方向走：“你这么担心他，刚才就应该去看他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了医疗室门口，门半开着，梁胭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来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女声，是江唯希。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能摔成这样？”

“唔，你别碰了，疼。”

“这会儿知道疼了，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我都快吓死了。”

“没事。”

“那裁判也真是，那个人把你撞成这样，也没有被罚下场。”

“我是自己碰到的。”

“你还替人家说话。比赛结束了，你们队赢了，一会有庆功宴，你这还怎么去？”

“不去了。我这伤口处理好了，直接回寝室休息休息就行了。”

“行，我扶你回寝室吧。”

梁胭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转身离开。

郑楠楠追了上去：“怎么了？”

“我来看他干什么，自找苦吃。”说着，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下来。

梁胭本就担心他的伤势，刚才他离开后，在场上心一直提着，想着他受伤的情景，难受的不行。

听到齐昶阳和江唯希在医疗室的对话，突然感觉这段时间压抑在心中的情感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一泻而出。

江唯希还可以扶他回寝室？两个人关系这么亲密吗？自己又何必出现去当电灯泡呢？她早该认识到一切，优雅离场。现在心疼鼻酸，眼泪就像水龙头的水一样流下。

现在，为时还不晚吧。真的，彻底放下吧。

江唯希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齐昶阳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好了，谢谢你。”齐昶阳礼貌地说。

“医生说你明天还要换纱布。”

“我知道了，我有点累了，就先上去了。”

“行，你走慢点。”

齐昶阳转身，扶着墙，一瘸一拐，慢慢地走进宿舍楼。

他受伤了，就连江唯希也来关心他。梁胭肯定也看到了，却留在场上看邓恩泽。

齐昶阳又想到那天路灯把他们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交汇在一起，真是刺眼。

明明受伤的是腿，为什么感觉心却有种撕裂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