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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花解语 第53章 碧禾

作者:宁栀子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0 20:25:58 来源:文学城

从京城到禹州有数百里,冬季路面冰封难通车马,云语容紧赶慢赶,花了半个月才到达莲城。

她想到那日跌落山洞,在潭水中见到的紫色幽光或许就是碧禾草。

这只是一种渺茫的可能,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想试一试。

她直接去了枫泊坞,雇了几个人凿开石封的山洞,结绳梯降到洞底。

潭水里漆黑一片,那日她见到的会动的发着紫色荧光的幽影不见了,一切仿佛都是她的幻觉。

而云语容不死心,她心中便似有一种直觉指引,在潭边苦思冥想。她想,这紫色幽光若真是碧禾草,帝休和碧禾草大抵是相伴而生的,眼下帝休被连根拔起,她只得再寻个办法印碧禾草出现。

她想了很久,将自己的血放进潭水里,日复一日,在漆黑的洞底守着,水里始终没有动静。

直至雨水那日,云语容在潭边打了个盹,醒来时眼前一道微弱的紫色幽光,宛如梦中出现。

她揉了揉眼,确定不是梦境,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捆住自己的腰,然后钻进了潭水中。

她终于将那抹神秘的紫色握在手中,它的叶子如同一匹紫纱,轻盈得几乎没有形状和重量,却仿佛有意识的灵兽,主动缠绕在她的伤口,吸食浸着浮屠三生毒的血液。

她顺着紫叶潜入深潭,将这唯一的一株连根拔起,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当她再度回到松鹭河边,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日之久。

雪霁天晴,冬阳为农家小院洒下一片暖金,乘风正推着宁渊在院中散步,一边同他汇报最新侦得的情报。

宁府的暗卫几十年来只听宁家调遣,纵然抄家时一时四散,很快又重新聚拢在宁渊身边,这两个月来他们既要暗中调查太子的案子,又要分出人手打探云语容的下落,忙的没有时间过年。

唐月度的剑伤也不轻,这段时日闭门养伤,没有来骚扰宁渊。

冬季连日大雪,木料运不进来,阎王殿工事一度停工,乌不凡唯恐被人发现宁渊断腿,不好交待,带了几个道士来警告宁渊,被暗卫打得飞出院子,自此以后也就安分了。

乘风道:“多年前太子的印鉴和手稿曾经失窃,那时负责看管的是一位姓文的小内侍,如果说还有谁能模仿太子笔迹,又在书信上盖上印鉴,除了这个文内侍也再没别人了。”

宁渊道:“内侍的来去,东宫自有记录,这文内侍现在何处?”

乘风道:“怪就怪在这里,东宫里只有文内侍的来历和去路是空白,他好像在东宫当差三年,然后就人间消失了。”

宁渊想了想,道:“除非是太子的授意,还是要设法同太子见上一面,询问可疑之处。”

乘风忽道:“公子,有人来了。”

他调转轮车的方向,二人一眼便见到了刚去见过黄大夫的云语容。

她已将碧禾草给了黄大夫炼药,听黄大夫说宁渊恢复得不错,她便想来看看。近两个月没见,他清减了不少,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锐利的俊俏。

乘风见到是她,喊了声表小姐,主动退出了院子。

宁家人似乎很有默契的保持着表小姐的称呼,没有一个人曾喊她一句“唐夫人”。

她今日也并未挽发髻做已婚妇人的打扮,而是像从前一样长发半披,发间别无装饰,只是插着他送的白玉簪,穿着简单的白堇色短绫袄,缥绿褶裙,看着干净利落。

宁渊坐在轮车中,呆呆望了她片刻,忽然想起分别那日她干的那些事,顿时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一声不吭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找你?”

他把手放在轮子上,似要逃开,停了停,又放弃了,坐在原地对她说:“语容,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云语容踢着褶裙下摆,慢慢踱步到他身旁,看他眉目间意志坚定,并无半分颓废沮丧,她很满意。

“找我干什么?你不是让我快些走吗?”

她指的是他羞愤之下说的话。

宁渊拉住她的衣袖,见她没有躲开的意思,顺势滑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他的掌心温热宽厚,稍带力道裹着她的手,便有一种踏实有力的感觉传来。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唐月度心术不正,又和沈清溪纠缠不清,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他了。”

他是在嘱咐劝告她,又似一种委婉的命令。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随你吧。”宁渊黯然道,松开她的手,拨动轮车的轮子,自行回到屋内。

云语容跟在后面,看他坐到卧室的小窗边,像是在生闷气。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松软的床铺。连赶了几天的路,回来发现这农舍里拢共三间房,黄大夫和乘风各占一间,宁渊这屋里也只一张床榻,横竖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这还让她不要回唐府。

她坐在床头脱了鞋,躺进软和的被褥里,道:“我乏了,哥哥这床借我睡一睡。”

一年多前,两人在去往莲城的路上为了假扮夫妻,不引人生疑,夜里同卧一榻,同被而眠这事已然轻车熟路。

更不必说他浑身上下被她摸了个遍,在他面前,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矜持。

云语容当真累了,嗅着被褥上宁渊留下的清淡的体香,很快进入香甜梦乡。

宁渊来到床边,静静守着,看着,见她一脸疲惫不由得猜测她究竟去了何处。

过了许久,黄大夫敲门进来,小声道:“恭喜公子,表小姐带回了灵药,你的腿很快就能痊愈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悉心治疗,宁渊的腿几乎恢复如初,只是尚且不能行走。

黄大夫说过,他并非一定会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静观疗效,再度行走的可能性仍有三成。

无论多难,他早已决心会努力站起来,何须她去弄什么灵药。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无一刻不提心吊胆,早知她是为了替自己寻药,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我不用,拿走吧。”

黄大夫迟疑道:“这碧禾草可是天下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公子服了它立时便能痊愈,倘若不服,凭我低微医术,不一定治得好不说,在这过程中公子也会吃尽苦头的呀!”

“碧禾草?”宁渊望着黄大夫捧在手里的古怪植物,锁眉沉思,“便是白鹤观那位做梦都想找到的不死药?”

“是啊!陛下昭令天下,若是谁找到碧禾草必须献出,现今公子已得了此宝,若不赶紧服下,留下这物,将来被人发现检举出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宁渊按住眉心,片刻后说道:“先把东西收好。”

黄大夫见宁渊仍是没有要把碧禾草炼药服下的意思,不禁着急,但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

宁渊道:“你先出去吧,语容还在休息,别吵醒她。”

这稀世罕有的碧禾草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反倒是将睡梦中的云语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黄大夫心中骂了句情痴,退了出去。

云语容一觉睡到晌午,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慢慢意识回笼,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偏头一看,果然看见宁渊就坐在床头。

“睡好了吗?饿不饿,我让乘风给你煮了粥。”宁渊端起旁边小几上的粥,尝了尝,道,“还热着,刚好。”

宁渊用木勺盛起一勺粥喂到云语容嘴边,云语容定了定,张嘴含入口中。

白粥软糯,入口即化,她也确实饿了。

不过有些怪异,他端着粥一口口喂她,倒像她是病人。

云语容贝齿轻咬,把勺子咬住,宁渊抽拉不动,见她模样好似顽童,笑道:“不许调皮。”

云语容道:“我自己吃。”

她哪还有脸赖在床上,麻利的穿好鞋子端着粥去外面桌子上吃。

半个时辰后,她又进屋了,拍着宁渊的肩膀道:“哥哥坐了许久,上床上躺一躺,养养神。”

“不用……”

宁渊被她连拉带拽送上床榻,扯过被褥给他盖好。

被褥中尽是云语容的体温,他被这温度暖暖熨着,不禁有些守不住心神,荒唐的念头一个接一个闪过。

云语容在榻边守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适才黄大夫跟我说什么来着?对,推拿。”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寻摸到他的腿,“久躺久坐容易血滞,筋脉不畅,需每日推拿肌肉,方能早日痊愈。”

这倒是实情,这段日子每日不是黄大夫便是乘风为他推拿双腿。乘风近日事忙,看来黄大夫是将推拿之事交给云语容了。

云语容做得很认真,她显然是刻意学习过,经络穴道都找的很准。

女子的力道温柔细腻,作用在麻木的肌肉上,带来逐渐苏醒的知觉。宁渊集中精力调动腿部肌肉,试图指挥腿动一动,当他快要成功时,膝盖处便传来扒皮抽筋般的剧痛。

几番尝试下来,他的亵衣被汗水染湿。

这时仍是酷寒天气,若是任由湿衣贴身容易寒气入体。

云语容停下推拿动作,来到厨房。灶台吊子里随时备着热水,她用木盆装来,又去橱柜里找出一套干净亵衣,准备为他擦身换衣。

她解开他的亵衣系带,宁渊忽然按住她的手,道:“我能自己洗换,你出去吧。”

云语容奇怪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害羞?”

“没有。”他的神态却绷紧了。

“多此一举。”云语容冷笑一声,却也不愿为难他。

“你小心点儿。”她将木盆移近他手边,自己走出去,给他带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听里面说了声好了,她进去一看,见他穿戴齐整,端坐床头。

云语容撤了木盆,去村口的井边浆洗衣物。

才洗到一半,就听到陆斯臣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

“大冷的天,你不在唐府享清福,跑到这里来洗衣服。容儿,那宁渊给你灌了什么**汤?”

云语容叹了口气,用棒槌捶打衣物,头也不抬,“我才回来几个时辰,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唐月度他死了没有?”

“他活的好好的。”陆斯臣看着她洗衣服的动作,一脸扼腕叹息,“你怎么能给男人洗衣服?你娘在世时,我可从来不让她做这些。”

“你还有脸提我娘?”云语容本不想理他,这时候又涌出一股气,忍不住掬一捧水泼向他。

陆斯臣衣摆上湿了一片,忙道:“别泼,我走,我过几天就回凉国,成吗?不过临走之前,我有件事告诉你。”

“闭嘴。”

“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很深,小孩子眼光,我不跟你计较。”陆斯臣把井绳放进井里,不一会儿打起一桶冒着热气的井水,倒进她浣衣的木盆。

云语容心神一恍,昔年记忆在眼前铺陈开。

那时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间农舍里,院子里有一口井,每天清晨便是陆斯臣蹲在井边清洗一家人的衣物。

云语容喜欢围在洗衣盆边玩皂荚,陆斯臣总是驱赶她,不许她靠近井台。

陆斯臣挑了挑眉,道:“巡抚家的千金果然没洗过衣服,你这样洗不干净,还是我来吧,边上让让。”

云语容嫌恶道:“会洗衣服很了不起吗?当初我娘就是被你的虚情假意蒙骗,放着金尊玉贵的郡主不当,和你私奔,最后你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她背弃家国。滚开,回你的凉国去!”

陆斯臣悻悻的袖起双手,“你催什么,我很快就走。容儿,我知道你和宁渊设法为太子翻案,真相就在唐府,你耐心去温泉中找找,必有收获。”

云语容没理他。过了会儿,陆斯臣道:“依我说,你还是回唐府去吧。”

云语容把整盆水朝他泼了过去,“你到底走不走?”

陆斯臣悻然离去,云语容将他提上来的井水直接倒了。

她立在井边,细想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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