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睡了足足有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过来以后,还是拒绝薛沉香的探望,只让胡大人和侍女在旁伺候。
温良恭请示道:“将军,再往前二十里就是玉门关,驻守在那里的贤亲王听闻将军受伤,已经派人来请多次,希望将军能去玉门关养伤,说玉门关的百姓和众将士已经恭候将军多时。”
天安说道:“呼兰著的事情,可跟贤亲王说了?”
“贤亲王听到消息后,立刻就派人去追,此次前来偷袭敌军有七成被剿灭,两成被贤亲王俘虏,但始终不见呼兰著的下落。”
“哼!” 天安从鼻子里哼笑一声,饶有兴趣的说道:“若是能这么轻易的被捉住,他便不是呼兰著了。”
“将军,贤亲王派来的使者还在外等候你的回复。”
“传下去,即刻出发,前往玉门关。”
“是!”
温良恭收到指示,便起身出去,才刚出了帐篷,薛沉香就赶忙迎上来询问:“怎么样,将军怎么说?”
“将军说即刻出发,前往玉门关。”
薛沉香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虽说玉门关,只是边陲小镇,但是再怎么说那里的药材和伙食条件,都比这荒郊野岭要好,如今我这里储备的药物都快用完了,吃的也不过都是一些粗糠野菜,这样下去对她的伤势恢复不利。”
温良恭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既然说了要即刻出发,薛神医快去准备吧。”
薛沉香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勾嘴一笑。
天安的伤势还是很重,不能骑马,温良恭便把运送粮草的车腾出一辆,铺上干草和被褥,让天安躺在上面,用马拉着前行。
几个伤势重的伤员,也是用一样的办法。
临出发之前,胡大人赶过来汇报:“将军,薛神医不见了。”
天安脸色一变,冷道:“马上就要出发了,他去哪里了?”
温良恭赶忙解释道:“薛神医说先行一步,去玉门关为将军准备药物。”
天安又问道:“他自己去的?”
“贤亲王派来的使者,随他一同回去了。”
天安略加思索,面无表情的说道:“传令下去,薛沉香罔顾军纪,擅自行动,按军令处罚二十军杖,到玉门关后,即刻执行。”
“将军…” 温良恭听了大受震惊,辩驳道:“薛神医也是为了将军才会…”
“求情者同罪!” 天安义正言辞的说道:“传我命令,温良恭与薛沉香同罪,到玉门关后,一同执行。”
一时之间,无人再敢言语。
薛沉香与使者一同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玉门关外,贤亲王亲自出城来迎接。
薛沉香刚刚下马,贤亲王便迎了上来:“薛神医,您可算来了,恭候大驾多时了!”
薛沉香也还了个礼:“贤亲王,多年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
贤亲王生的人高马大,下巴方正鼻梁高挺,很是英俊帅气的一个男人。
贤亲王笑道:“薛神医说笑了,您要的药材,我们这已经备下了,只是…虽然勉强能把药材凑齐,恐怕还是比不得皇宫里的药珍贵。”
“足够了,有劳贤亲王。”
贤亲王的母亲,是先皇的德妃,与皇上是异母的兄弟,薛沉香是皇后的表弟,算起来两人还是亲戚关系。
贤亲王的名位要比薛沉香尊贵,但是人吃五谷杂粮,总有个生病的时候,任谁都不愿轻易得罪薛沉香,都是想破了脑袋要攀关系巴结的。
众人回到了军营,贤亲王就命人把药端了上来,说道:“按照给的药方配的,已经全部研磨成了粉,请您过目。”
薛沉香垂目看了一眼,用手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嗅,说道:“我出去一下,半日就回,如果梁将军问起来,就说我去采药了,另外,这张药方,还想有劳贤亲王抓来熬好,叮嘱梁将军按时喝了。”
薛沉香从胸口掏出一张药方,又叮嘱道:“记得要用文火,三碗水熬成一碗,估摸着梁将军到了,药也该熬好了。”
“好,请薛神医放心,我一定托人去办。”
“有劳了!” 说罢薛沉香便上马,向西奔去。
*
薛沉香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才刚一进军营大门,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战士从马上拽了下来。
“喂喂喂!你们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干什么干什么!来人来人救我呀!”
薛沉香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拖了一里地,就在他觉得两个胳膊快被拽下来的时候,他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喂!干什么呀!疼死了!!”
他抬头一看,天安正坐在前方三丈远的距离,身上缠满了纱布,也许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天安腹部的伤口又有些渗出血来。
天安的表情严肃又冷酷,薛沉香有些不明所以,他四处看看,发现温良恭正光着膀子跪在一旁,后背被抽的鲜血淋淋。
薛沉香慌了,问道:“将军…这是…这是怎么了?”
天安不理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行刑!”
薛沉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扒了上衣,露出雪白单薄的上半身,寒风一吹,瞬间冻的发青。
他此时是又羞又怕,拼尽全力的挣扎:“做什么?这是做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但是他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哪里反抗的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即便拼尽全力,还是被人很轻易的就死死摁在地上。
薛沉香只听得啪一声脆响,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一声惨痛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紧接着第二下又来了。
他素来娇生惯养,肌肤雪做的一般,不过才三两下就已经皮开肉绽。
“将军…你…你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
温良恭受了二十军杖,依旧能**着上半身,跪在寒风中。
薛沉香挨了两三下,就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后背鲜血斑驳,说话也已经有气无力。
执行者见状,已经不忍再下狠手,军杖举在半空迟迟不忍落下。
“继续打!” 天安重伤未愈,说话中气有些不足,但是依旧铿锵有力。
执行者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薛沉香,即便是在战场上已经杀人无数,此时此刻也着实于心不忍,但是军令难违,他只能继续执行,但是力度已经减缓很多。
薛沉香挨到第五下,就已经没有力气喊痛了。
就在此时,贤亲王闻讯赶来,求情道:“梁将军,本王不知道薛神医做错了什么,但还是请你看在他不辞辛苦为你寻药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
天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贤亲王论理也是天安的堂兄,久在沙场之中,他比皇上多了几分风吹日晒的粗糙,恍惚间,天安似乎真的觉得两人长得有些相像。
贤亲王继续说道:“梁将军,薛神医不是习武之人,怕是经不起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去!”
执行的人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替薛沉香求情,但是他们作为天安的手下,没有一个人敢真的站出来发声。
这个军营里,也没有贤亲王还有这两分薄面,能够在天安面前说上几句话。
但是,天安是皇上亲封的定西将军,又赐了国姓,几乎就是认同了她公主的身份,所以即便是贤亲王,也只能是求情,无法命令她做任何事。
天安看了看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薛沉香,眼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心疼和自责涌上心头。
她猛然站起来想冲过去,可是才刚刚起身,就觉得眼前白光刺眼,终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贤亲王眼疾手快,当即扶住她,看她已经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着急的喊道:“军医!军医!快叫军医!”
贤亲王抱着天安往军医的帐篷走去,临走也不忘嘱咐人将薛沉香扶起来好生照料。
“松开我…我没事…别…别抱走她…让我看看…别抱走她。”
贤亲王身高八尺有余,臂膀强壮,天安他怀里轻若无物,看到薛沉香挣扎着想过来,他便站在原地说道:“薛神医,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军营里的赵大人也是太医院出来的,虽说比不得你,但也是称的上一句妙手回春。”
薛沉香充耳不闻,一只手羞愧难当的拉上衣服,另一只手去探天安的脉搏,他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还是贤亲王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才没有摔倒。
薛沉香虚弱地说道:“将军是急火攻心,气血逆行……”
说完这几个字,他终于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来人!快将薛神医一起送到军医那里去!”贤亲王怀里抱着天安,实在腾不出手来,只能焦急的大喊。
手下的人听了命令,慌忙抬着两副担架出来,将薛沉香抬走之后,也想将天安从贤亲王怀里接过来,但是却被拒绝了。
“不必了,担架摇摇晃晃,再将她伤口扯开,我抱她去就是了。”
贤亲王抱着天安大步流星的往军医那里走去,他抱得很稳,但是行走中,天安还是迷迷糊糊的被晃醒了。
天安抬头,正好能看见贤亲王棱角分明的下颚,他鬼事神差地叫了一声:“哥哥…”
贤亲王抱着他的手微微一颤,怜惜又温柔的说道:“怎么了?你还疼吗?”
天安疼得满头大汗,但是依旧说道:“我不疼,我真的不疼,薛沉香呢…他有没有事… ”
“他没事,他好的很,他已经去给你煮药了。” 贤亲王看他这个样子,如何舍得告诉她真话,于是便用假话哄她。
“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他,照顾好他。”
说完这一句话,天安眼皮越来越沉,再一次昏迷过去。
贤亲王脚步加急,两军对垒中都能平稳的声音,如今有了些许颤抖,道:“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你也不会!来人!快来人!治不好她本王要你们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