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阳光很好,天安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突然听得后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她扭头一看,薛沉香一袭紫衣,骑着马哒哒哒的赶了上来。
天安觉得别扭,就夹了夹马肚子,想躲开:“驾!”
“喂!你躲着我做什么?”
天安有些脸红,反驳道:“谁在躲着你?”
“那为何你这几日,看见我就跑?”
“我,我。” 天安越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我哪有看见你就跑?”
周造发出一阵阵哄笑,天安现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众人把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两人的打情骂俏的时候,危险正不知不觉的靠近。
“什么声音?!”
还是天安最先察觉出问题的不对劲,敏锐的听见灌木丛里似乎有人。
天安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十分有威慑力,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她侧耳听了片刻,大声呵道:“所有人!趴下!”
可惜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丛林中突然钻出无数的弓箭手,毫无防备的军队就这么糟了埋伏。
天安听得四处哀嚎声不断,心里急的比火烧还严重,敌人在暗我在明,如此躲下去永远处于劣势。
“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天安率先拔出修罗刀冲了上去,不过走了三两步,敌人丧命前痛苦的哀嚎就开始此起彼伏,打斗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冲锋的声音震天响,薛沉香的马儿似乎也受到了鼓舞,不停的打响鼻。
“马兄,冷静!冷静。”
薛沉香的马术经过这么久的练习,也有些长进,勉强能控制住马儿的脚步。
“咱哥俩往那边走!对!我们不打架!”
*
大部分人都随着天安冲了上去,留下的除了伤员,就是薛沉香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随从。
他们忙前忙后的给伤员处理伤口,西域派来的伏兵射术高超,大部分都直击要害,等到被人发现,身子都没了热气。
饶是薛沉香神医妙手,也是无可奈何。
伤员抬走了一个又一个,薛沉香早已经筋疲力尽,抬头看太阳已经慢慢西沉,天安却还没有人影,担忧之情涌上心头。
他转头问道:“胡大人,都这么久了,将军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胡大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医,虽说医术中规中矩,但是对金创之伤的经验十分丰富。
胡大人擦一把汗,说道:“薛神医有所不知,打仗真的打起来,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有可能的,之前长公主带兵打仗,就有过七天七夜连续作战的情况。”
薛沉香听完就慌了:“啊这!将军这次…不会也打七天七夜吧。”
胡大人叹了一口气,本想说点话安慰一下,却看到薛沉香背后方向,隐约有人影攒动。
“薛神医你看!将军他们好像回来了!”
薛沉香一回头,果然看见一群人从山上下来,三五个一伙互相搀扶着,看起来损伤惨重。
“薛神医!不好了!你快过来!将军受伤了!”
“什么?”
薛沉香听了赶忙跑过去,天安身上已经被各种兵器伤的没一块好皮,最严重的还是腰间的伤口。
“将军被人砍了一刀,生命垂危,薛神医,你快些想想办法。”温良恭把她打横抱在怀里,血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
天安像一只濒死瘦弱的小乳兽,面色惨白的蜷缩在恭叔怀里一动不动,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薛沉香见状便知道这一刀十有**中了要害,慌忙说道:“快,快将她放下,我先给他止血!”
温良恭赶忙找块平地,想把她放下,没想到此时天安却虚弱的抬手制止:“不…不必了…胡大人…你…你来!”
薛沉香听了有些懵,远处的胡大人听了也有些诧异,支支吾吾道:“呃…微臣的医术…这个…将军的伤还是薛神医来治比较好。”
薛沉香焦急的说道:“你快些放下她,她伤的很重,耽误不得。”
温良恭身上已经被血泡透,他帮腔道:“将军,还是让薛神医帮你看看吧。”
“不…不用…不用…” 天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可是嘴里还是不停的呢喃着拒绝。
温良恭默然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有劳胡大人了。”
胡大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军令。
薛沉香听了着急的直跺脚,说道:“为何要用别人!明明我就在这里!”
温良恭抱着天安进了帐篷里面,胡大人抬头与众人面面相觎了片刻,硬着头皮进去了。
薛沉香不死心的想跟进去,温良恭堵住门口,礼貌又疏远的说道:“薛神医,您还是在外等候吧。”
薛沉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期间一定有变故,硬闯确实也不起什么作用,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治好梁席玉的伤。
于是他不再吵闹,从衣摆扯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头,写了几个字,交给温良恭,彬彬有礼的说道:“请交给胡大人过目。”
温良恭诧异,不敢轻易接过这块血书,上面的字鲜红刺眼:“这会儿子微臣怕是不方便进去了,等将军的随从送进去吧。”
此次出行,为了照顾天安,皇后特意选了数个有功夫底子的将门女子随行,现在受了吩咐,正在一刻不停的烧水,浆洗纱布。
薛沉香看着有女兵出来,便立刻递了上去,那女子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血水,突然被赛了一块写着鲜红大字的布条,惊了一下,不知所措的问道:“薛神医,你这是…”
“请胡大人过目,先用银针封住这几个穴位,血能止住大半。”
“是。”
那女兵听了污水也来不及倒掉,直接回帐篷里将薛沉香的血书递给了胡大人,胡大人立刻试针,天安腹部奔涌而出的血的确止住了大半。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个女兵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急道:“薛神医,将军血止住了,但是却突然没了气息,整个人都在抽搐,我们摁都摁不住。”
薛沉香听了并没有慌,十分沉着的说道:“将军本就气血不足,收了这么重的伤,自然会有假死状态…”
薛沉香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再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摆上撕扯,温良恭见状于心不忍,忙命令道:“来人,快去找笔墨。”
薛沉香道:“不必了,来不及了,温将军,借你的刀一用。”
温良恭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耽误,只能抽出腰间还带血的刀,交给他。
薛沉香用刀划破左手手掌,用右手在掌心沾着鲜血写字,写完后交给女兵说道:“请胡大人务必谨慎操作。”
“快些准备笔墨!快!”温良恭严厉的说道。
过了片刻,才有人拿着纸和笔墨过来,薛沉香左手已经血淋淋的,好在右手只伤了食指指尖,勉强还可以写字。
胡大人虽说治疗金创之伤颇有经验,但是天安的身体已经被修罗刀法掏空,只剩外表一层空壳尚且强健。
虽然平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受伤,身体垮掉的速度超过常人百倍。
所以若不是薛沉香在外出谋划策,仅靠胡大人自己医治,恐怕真的回天无力。
胡大人一边按照薛沉香送进来的指引行行医布针,一边将天安的反应描述了托人传出去,药童也得了指示,熬好了药送过来。
如此往来间,天安的状况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虽说依旧昏睡,但是气息脉搏都正常了起来。
腹部的伤口也止住了血,剩下的就是其余各处的皮肉伤,还需要敷药包扎,不过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胡大人走出帐篷,发现夜色已深,帐外只有温良恭与薛沉香还在守候。
“胡大人,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温良恭问道。
“已无大碍,只是还未醒来,温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进去看看。”
温良恭看了一眼旁边衣衫破烂的薛沉香,左手的刚包扎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水。
他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右手因为长久写字,如今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温良恭说道:“薛神医,如今将军还没醒,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进去看看吧,微臣看与不看都一样。”
薛沉香掀开毛毡进去了,里面倒是暖哄哄的,天安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睡的很安稳。
他轻手轻脚的替她号了一下脉,又小心翼翼的提她掖好被角,看着她惨白的脸颊,不放心的伸手轻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触手滚烫。
薛沉香从怀里取出银针,在她额头鬓角扎了两针,一边施针一边在心理忖度用药用量,一刻钟后,起针走了出去,准备修改药方。
“属下只不过是听令行事,将军的伤情属下也束手无策,按理说腹部受伤不会如此,若不是薛神医在外操心,属下还真的怕…”
一出帐篷,薛沉香就听见胡大人与温良恭在说话,忍了一晚上的疑惑此刻也终于爆发,他走上前质问道:“温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将军伤成这样却不许我医治?”
温良恭一五一十将此次交战中的事情讲给薛沉香,薛沉香听完脸色变得越来越暗淡:“所以她是觉得,这次被偷袭,是因为精力被我分散了…”
温良恭说道:“组织这次行动的呼兰著,是西域的王爷,只比将军大三岁,却是战功赫赫,将军腹部的那一刀就是他砍的。”
薛沉香问道:“这个叫呼兰著的,是不是说了什么?”
温良恭答道:“他说将军沉迷于男色,功夫退步不少。”
薛沉香拳头越攥越紧,受过伤的左手有鲜血从指缝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