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未眠时 第5章 第 5 章

偷拍视角里宾利车标反射着冷光，林烬淮弯腰时身形隐没在阴影里。

评论区已然撕成战场。

江舟眉头微蹙，突然被温热的玻璃杯碰了碰手背。

林烬淮不知何时泡了杯蜂蜜水，眸光平静：“在看什么？”

“……刷到校园墙好多人夸你帅。”江舟咬着杯沿含糊道，抬手准备打字。

手机又震，向庭禹发来新鲜战况，匿名帖下最新评论跳出来。

【楚以宁：林同学今早做的附加卷是我爸出的，某匿名键盘侠能看懂题干算我输[试卷照片][满分批改截图]】

【一楼：我天，得到女神认证】

【四楼：这偷拍根本拍不出本人十分之一的矜贵气质，今早画室窗边惊鸿一瞥，神图在我速写本里[口水]】

【江梓悦：最后那道磁场题解法比参考答案还简洁[膜拜]】

【江梓悦：四楼姐妹，礼貌求图】

【四楼：图发你了，但我不是姐妹……】

【江梓悦：⊙ω⊙好的谢谢】

江舟笑出声，正要转发，腕间突然覆上微凉的触感。

林烬淮： “不用理。”

“可他们说你......”

“说我什么？”林烬淮突然屈膝单腿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撑在身侧，偏头看他的手机。

江舟迅速息屏。

“靠钞票入学？”

“……”怎么还是看到了。

林烬淮抽走江舟手中的空杯搁在床头，掌心覆上他发顶揉了揉：“我们还没加好友吧？小舟哥哥能给我微信吗？”

江舟正想钳住他手腕并警告“不许摸头”，闻言指尖悬停在对方袖口。

“？”

你刚叫我什么？

林烬淮眼底泛起笑意，握住他僵在半空的手解锁手机：“以前不都这么叫么？”

江舟别开脸：“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现在还这么叫也太……

“小舟哥哥，加好了。”林烬淮嘴角噙着笑，将手机递还。

还叫？长大就敢挑衅我了是吧。

江舟挑眉，作势顶向他腰腹，却被早有预料地扣住小腿。

他借力要将人带倒反身压下，膝弯刚卡住腰侧，对方突然退开。

林烬淮撑着床垫后退半步：“时间很晚了，早点回房休息。”

说着又在他头上摸了几下，“晚安。”

江舟低头看了眼腕表，快到十一点，好吧确实不早了。本还想跟他过几招，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

他只好悻悻站起身，道了声晚安后回到自己房间。

对面房门发出“咔嗒”轻响。

林烬淮点开刚加的好友对话框。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良久，最终跳出来条消息。

【…：不许再叫那四个字[挥拳]】

林烬淮抬手改掉他的备注，真诚提问。

【氵：那叫什么？】

【小舟哥哥：叫我名字。】

【氵：好吧[听话]】

林烬淮整个人陷进尚有余温的床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气息，他抓过枕头盖住发烫的脸，笑声闷在胸腔。

—

翌日清早，闹铃第三次被拍灭，江舟终于挣扎着从睡梦中抽身。

他赤脚踩过走廊，迷迷糊糊推开卫生间门，清爽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镜前人影蓦地转身，林烬淮含着泡沫溢出笑。

江舟混沌的脑神经被冷空气刺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

忘记林烬淮在家了……

“砰！”磨砂门被重重关上。

再推开门时氤氲水汽已散，林烬淮正将湿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额头。

“早啊。”镜中人偏头轻笑。

晨光穿透百叶窗，未擦净的水珠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滑落，没入笔挺的校服领口。

江舟盯着那节随吞咽滚动的喉结，牙膏挤到指腹才猛然回神：“早早早。”

镜面倒映着林烬淮挽袖口的小臂，青色血管在皮肤下延伸。

难怪转校第一天就屠版校园墙，江舟用冷水拍脸时想。

楼下江佑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食盒开启的轻响：“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院里要开晨会，燕麦粥趁热喝。”

江舟叼着牙刷探出头：“慢走不送。”

等他趿着拖鞋晃到餐厅，再盯着大理石台面慢腾腾吃完早饭，林烬淮已经坐在对面看了好一会儿书。

才意识到这点的江舟对此感到抱歉，忙拎过书包表示可以出门了。

林烬淮合上没有翻动一页的书，慢悠悠站起身，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牛奶沫。”

江舟：“……”

好的。原来你不着急。

—

课间，江舟倒头欲睡。

额头刚贴上手臂，眼前蓦然暗了一角，有人贴心地挡住了刺眼的光。

扭头一看，正对上窗边的蓝条纹衬衫。

小王笑得慈祥：“林同学，跟我去趟办公室。”

林烬淮前脚离开，向庭禹就探过半个身子凑了上来：“邪门了，刚看见六班班花在走廊来回晃了三趟。”

“你也发现了？”江舟把校服外套从脸上揭下来，“连五楼卫生间都变挤了。”

余思文闻言转过身来：“难不成楼下厕所坏了？”

两人齐声：“有道理。”

余思文白他们一眼，啪地合上折扇：“来看他的。”

扇尖点向江舟身旁的空位。

两人懂了。

但还没到夏天你扇什么扇子？

窗框外适时飘过几个踮脚张望的女生。

“听说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人呢人呢？”

“旁边是击剑队的江舟学长诶！他们居然是同桌？”

向庭禹：“没错，他们还同居。”

“？！”

林烬淮从后门回教室时，江舟正单方面镇压向庭禹，试图让他住嘴。

见林烬淮进来，江舟停下动作，揶揄地戳了戳他：“林同学，需不需要我这个保镖开道？”

林烬淮反问：“要雇击剑队队长，时薪怕是很高？”

江舟慷慨摆手：“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可以给友情价——你怎么知道……？”

林烬淮抵着卷边的宣传册轻轻推开，最上方那张合影里，江舟环抱着头盔，汗湿的额发下眉眼灼灼。

“难怪昨天在你房间看见佩剑，是初中开始练的？”

“初二。”江舟惊奇道：“居然用这张照片？都多久以前了。”

向庭禹瞄了眼：“初三拍的吧，宋垚还在上边。”

沈砚之抬起头：“宋垚？”

“我俩的初中同学，不过她没直升。”

林烬淮望着合影里环住江舟肩膀的无数手臂，忽然抽走他手中册子：“击剑队招新需要测试吗？”

“你要来？”江舟诧异地挑眉，“怎么不选航模？我记得你那个磁悬浮模型还拿过奖。”

“我想跟你在一起。”

江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那是因为你刚转来这里。再考虑考虑吧？每周四下午可都有社团活动时间。”

林烬淮默然把申请表塞进抽屉，点点头。

语文课，姚萍踩着铃声走上讲台。

“昨天的抽查结果让我怀疑大家是不是把脑仁落在家里了。”她抬眼扫了一圈教室：“所以，新学期换个方式——”

教案啪地甩在桌上，几十道呼吸跟着屏住。

“从明天起两人捆绑抽查，要是默写不出来，一起去教室后面当门神。”

几秒鸦雀无声后，喧哗声顿时炸开。

“今天之内组好队，课代表把名单给我。好了，开始上课。”

不到十分钟，江舟感觉后背被人轻碰了碰。

向庭禹稍稍挪近，低声提议：“小江，我俩一对吧？这样不会连累别人。”

林烬淮侧目。

向庭禹缩回扒着椅背的手：“我突然觉得……还是和沈砚之一起更合适。”

江舟正想答应，闻言想立刻转身给他一下。

玩我呢这是？

林烬淮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和我组队吧。”

对哦，还有个林烬淮。

“h——”

“好”字还未说出口，江舟后颈一凉，抬头对上姚萍的视线。

“请位同学来分析一下这句话在全文起到的作用。”姚萍的目光假意梭巡一圈，最后定格在江舟身上。

“那就江舟——”

江舟悲催地撑着课桌站起来。

“旁边的新同学。”姚萍眼睛弯成月牙，“叫林烬淮是吧，你来。”

江舟蓦地坐下。

林烬淮淡定起身。

江舟摸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你知道是哪句话吗？！”

林烬淮垂眸，用口型回应：“不知道。”

后排的沈砚之突然低声提醒：“第五页，首段最后一句。”

林烬淮意外挑眉，将课本翻到第五页，不疾不徐地开口：“叙事视角的转换暗示主角意识觉醒……”

“答得不错，下次开小差别被我看到。”

江舟呼出一口气。

林烬淮坐下时看了眼身后的沈砚之，“多谢。”

向庭禹抬脚轻踹同桌的椅子：“凭什么以前对我见死不救，你们仨什么时候背着朕搞的小团体？”

沈砚之：“认真听课，一会萍儿姐就抽你。”

“……呵呵。”

—

晚自习结束时，窗外的天空像是被巨大的黑色幕布遮住，远处的霓虹灯带勾勒出城市轮廓。

林烬淮动作格外迅速，眨眼间收拾好书包，将椅子倒放在桌上，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将要一起回家的同桌。

江舟懒腰伸到一半：“？”

放个学而已，你在兴奋什么？

两人并肩走出学校，校门外热闹非凡，各种小吃摊的摊贩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放着《稻香》的奶茶店，江舟突然驻足：“突然想起车棚里还停着我的车，你先回家。”

林烬淮将目光从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上挪开：“不可以载人吗？”

“这车后座螺丝早丢了。”江舟噗嗤笑出声，“上次载向庭禹差点把他颠进绿化带。”

他转身朝车棚走去：“我去骑车，你可以买份煎饼果子先走着。”

林烬淮：“我们一起。”

难道不知道怎么选酱料？

略一思索，江舟重新吩咐：“那你骑车，我去买份煎饼果子先走着。”

林烬淮：“我们一起。”

转念一想，江舟明白了：“哦——你找不到路对吧。其实很简单的，拐出梓桐巷右转，沿着华清路走到第一个路口，拐进望江巷就能看到家了。”

林烬淮：“我一个人害怕，我们一起。”

江舟惊掉下巴。

你一个高大强壮的大男生怕什么？！人家江梓悦都是自己放学回家。

林烬淮眼睫垂落。

江舟：“好吧。”

于是两人各买了份煎饼果子，推着车走回家。

路灯洇开暖黄光晕，暮色将梧桐树染成焦糖色，两道交叠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江舟咬下最后一点脆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所以最后你选了什么社团？”

林烬淮抽走他指间油纸扔进垃圾桶，又递过一张湿巾：“射箭。”

“喔？”江舟有些意外。

他见过林烬淮专注地拼接模型部件，也脑补过对方执剑时的银甲，却从未将他与挽弓搭箭的画面重叠。

林烬淮碾过一片卷边的梧桐叶：“尝试不擅长的新事物更让人……”他顿了顿，“清醒？”

江舟忽然轻笑出声，眼里映着流动的灯火：“要不要赌？”

林烬淮望过来。

“校际联赛，你肯定能射落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