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被捡走以后 第14章 地牢

地牢之中金光骤现，藤像底部出现金色圆阵，泛起微微涟漪，暗绿藤蔓枯朽剥落，碎片滚下台阶，五面石墙繁复的刻痕荡然无存。

藤像那双极冷的眼眸转动，渐渐染上了温和的色彩，指尖微动，在漫天的灰烬之中，伸手将面具取下，露出面容。

祝木透明的眸子中，只有一点深绿随着视线移动，落在了绿夭的身上，开口道：“你来了。”

绿夭就站在很远的地方，平静道：“祝木，他们寻你问事。”

闻言，祝木缓缓望来。他的身形极其消瘦，头上带冠，额间有青色纹路，面容倒是温润。

卿竹有些怕他开口，疑惑地看了许久，才缓缓问：“传闻藤族中有颗青心，她说你知道。”

祝木点点头，声音很温和，说的话也很正常：“我未曾见过，只听闻过。从前有几只藤妖途经此处曾议论过此事。”

卿竹听完，没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妖言惑众的意味，有些茫然，又试探问：“那你知道在哪吗？”

祝木阖眸思所片刻，便开口道：“或许在神殿之中。”

卿竹又问：“何故是或许？”

祝木道：“我沉睡之前，他们说那青心在神殿中，如今已过两千余年。”

闻言，卿竹便有些好奇，他没想到沉睡还能感知时间，看向乔绝时对方向他点头，意思是此话当真。

他没说话时，周围便变得安静。

绿夭在远处看着他们，没说话便消失了，只留下原地的绿叶，和极其淡的雾气。

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卿竹知道，绿夭是觉得双方两清了，而且似乎也不太愿意与他们再有联系，便离去了。

卿竹便越发好奇绿夭与祝木两妖是如何相识的，便又转头看向祝木，问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呢？”

闻言，祝木只平淡开口，倒也不在意被打探消息，他道：“三千多年前，我讲学论道，她为明琅授意前来驱逐我，最终却没动手。如此便算作相识了。”

卿竹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每逢我辩道时她都前来，偶尔听得不好便将我赶走，若觉得好就在原地听着。”祝木缓缓道来：“后来她留下的次数也渐多了起来，偶尔会问及我一些颇为费解的问题，如此便算作相知了。”

卿竹哑然，思索了片刻又问：“她都问些什么问题呢？”

“修行者应生长自然，若以同族血肉为食，虽突飞猛进，却也易生梦魇，终难长久。”祝木说完，解释道：“千枝藤族从前孱弱，却最为要强，前往沼泽之地后心有不甘，便以全族血肉全喂养绿夭。

百年后她化妖后，便代千枝藤一族驱逐外敌。那天她问我，若以她这样的出身，往后该如何修行，才能得已光明磊落。我只应不知。”

卿竹听完点点头，颇有几分感悟，却也开始思所自己是不是被白渡藤给蛊惑了，才觉得这番话有道理，便眨着眼睛看向乔绝。

乔绝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是垂眸望着石室中的藤妖，似乎也在思索。

卿竹迷茫了一阵，瞬间心中一激灵，狐疑地看着祝木。

“看来我们一族误传甚多。”见状祝木轻轻地笑了一声：“白渡藤族并非妖言惑众，不过是话多些。”

卿竹听完不信，质疑道：“那我怎么看到那些字，便被勾住了。”

祝木遥遥地望着来时的路，垂眸道：“我们一族镌刻下的文字确有摄魂之用，轻易不可为。”

听完这话，卿竹依旧思索着，猜测这会不会也是白渡藤族的话术，便又问：“那你怎么路上刻了这么多字？”

祝木摇头道：“烦思颇多，苦闷不堪，纵使是留着命数却也无用。寂静无声地活着，与死去没有分别。”

这话一出，卿竹更有感悟，那炭山幻境中寂静黑暗的路，的确是活得有些烦闷了。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印证了心中祝木能言善辩的印象。

只是多思无益，防不甚防，他想不出如今该如何做，便伸手碰了一下乔绝的手背，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呀。”

乔绝开口道：“往神殿去。”

往回走时，卿竹才发现前方的绿叶都已经消失了，原来身携绿叶也是幻术。

他回头见祝木，对方走路时也会带着绿叶，却只是脚下一点，且路过后那绿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见着有些好奇便多看了两眼。

祝木开口道：“只是幻术，凡生灵皆可纵。”

卿竹听完就点点头，不敢再好奇。

回去的路十分漫长，他走了一会便觉得有些无趣，他回头盯着祝木问：“你是不是知道很多藤城的旧事呀？”

祝木点头：“知无不言。”

卿竹此时恰好有一个困扰许久的疑问，指着旁白那刻下的字句，开口道：“你为何说是藤族已经被神灵遗弃呀？”

他们恰好路过了那刻有“藤族已经被神灵遗弃”字句的甬道，上面的字十分显眼。

祝木伸手触碰着那几乎看不出字形的墙面，开口道：“走时，我还是只很小的小妖，亲眼见到他抛下我们离开，那大概是四五千年前了。”

卿竹立刻好奇地凑得更近，将手中的鹅黄色灯笼提在他们面前，问道：“从何说起？”

淡黄色的光芒温暖的气息，祝木却侧身抬袖遮住面部，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于白棉族一役中，明雾做了藤族不满的决定，藤城之中背地里议论他的妖颇多。

明雾诞生之时，还未曾有妖类能与他并肩，万年来皆是赞叹之言，养出了副自视甚高的脾性，因而是不喜众妖议论的。

他走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如同往常那般在藤妖境内的山脉原野处闲逛了一圈，而后便消失不见。此后无论多少藤妖前往神殿祈求，都未能换来他的回首。”

卿竹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若换做常人来做，听到闲言碎语离去也无话可说。但这种行为放在藤城敬仰多年的大妖明雾身上，便有些难以言喻。

古来身处高位者，目中看到的得先是万物生灵，而后才是自己。明雾作为大妖，曾受万妖敬仰，也号令诸妖，最终却因做错了事，被议论两句便撂下担子，弃下整个藤城不管，实在过分。

祝木也遥遥望着他，笑道：“他们都说，藤族的神灵是最自私的。只将美名揽去，留下无穷后患便转身离开。”

卿竹赞成点头。

祝木回忆道：“金乌跌落，各族皆有明火可燃，唯有藤族昏暗无光。

各族长老修为衰退，便出手相残，各族的争执不断，藤城死伤无数。那时明琅比我年长几岁，是只百来年的小妖，因明雾的离去而饱受议论。

纵使百年后重见日光，可乱了的藤城却回不到从前。再加之明雾的离去与各妖修为的衰退，草族便看上了我们那片肥沃的土地，掠夺而去。

各族皆迁往各处，明雾带着爬藤族与几支孱弱小族来到荒芜群山之间，在沼泽与雨水之中，历尽千年才逐渐安稳下来。

我们几族也因心中有怨，各自寻了诡谲出路，成了与从前截然相反的族群，也唯有如此，才能建立起来绿意盎然的藤城。”

卿竹奇道：“你们各自寻了诡谲出路？”

祝木笑道：“那是自然，要不然几支孱弱的小族，何能在沼泽中建城，又前往各处收复各地？”

卿竹问：“是何种诡谲法？”

祝木道：“不可说。”

闻言，卿竹哑然。而后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试探道：“你们离开原地，不是会枯死吗？何故还能前往沼泽之地扎根？”

祝木摇头道：“不全然。只是从前修为会消散，大约百年时间，修为便会回到最初诞生时的模样。大妖失了修为，便会逐渐老死，故而迁徙中死的大多是年老藤妖。”

他与祝木说话一直原地站着，原本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总觉得有道目光总是看着他，不是很舒服。

抬头一看，是乔绝站在墙边，提着雪白红蕊灯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