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城郊的山坡上,袁震带着十数人马正在翻草皮,搜山洞,地毯式搜寻着田尚书的儿子。
“这都搜了两月了,信阳城内翻了个底朝天,城外也就剩这最后一座山头了。这山要是还找不到我可不管了,让他田尚书自己找去!”
袁震抡着一根竹竿敲着树干,没好气地抱怨着。
“大人,前面有个寺庙,要不进去讨口水喝,歇一歇吧?”
“允了。大伙儿们都停一下,去庙里歇会儿吧!”
“烟雨寺...”袁震走到寺庙门口,盯着匾额上的三个字愣了神,“这个烟雨寺,可是林掌司抓那四个山匪和他家姑爷的地方?”
“回大人,正是。”
“哟,有意思,进去瞧瞧那瞎子原本都在庙里念些什么经呢。”
袁震忽而兴致高涨,大步迈了进去。进去之后,沿着石板路走着,便看到一个老和尚正在如来金身之下打坐。
“老师傅你好,我向你打听个人啊,你们寺里原本可有一个瞎眼和尚?”
老和尚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他原本的法号叫什么啊?”
“普玄。”
“他是您的弟子?”
“是的。”
“那他几岁来的你们庙里呢?”
“施主若非烧香礼佛,便可自行离去,贫僧要入定了。”
话一说完,老和尚两眼一闭,再也没有理会袁震的问题。
“还真是个怪人。”袁震没好气地从大殿里迈出来,“不说就不说呗,还赶人。”
他又转悠到了后院,发现一个光头小和尚正在扫地。
“小师傅!你今年几岁呀?这么小就已经看破红尘啦?”
“我今年七岁!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算命师傅说我必须在庙里长大才能活到成年,所以四岁时母亲就将我送过来了。”
“竟还有此等说法,那你到这庙里之后身体如何?”
“自打剃了头发便没再生过一次病。”
“当真如此神奇?”
“信则有,不信则无呗。”
“哈哈哈哈小师傅小小年纪,说话也如此玄乎了。那哥哥可否向你打听个人呀?”
“谁?”
“你们寺里原本不是有个瞎眼和尚吗?他是几岁来的你们寺里啊?”
“瞎眼和尚??我们寺里从不曾有过这个人呀!”
“怎么没有,法号普玄,你再想想。”
“普玄?竟是普字辈儿?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因为只有我们方丈的座下弟子才可能有普字辈的法号,可是方丈已经十几年未收过座下弟子了。”
“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十几年前就来到这里出家的呗。”
“那便更不可能了。十几年前出家的方丈大师的座下弟子,拢共就只有三人,没有眼瞎,也都不叫普玄。”
“真的?你可别骗哥哥啊!”
“骗你作甚,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好吧,那哥哥走了,谢了啊小师傅!”
袁震转身正要出这烟雨寺,小和尚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我想起来了!数月前的确有一个人是我们方丈给剔的头,可是剔完头当天,他就被人绑走了。那人好像就是个瞎子。”
剔完头当天?这么说来他根本不是和尚。那他来烟雨寺......莫不是故意接近林离?!
“糟了!他俩都在淞吴!!”
袁震掉头冲出寺庙,“大家不用再搜了!立刻随我赶去淞吴!!”
......
太湖边上,划船师傅把两人送上了岸。
王灿跑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这落日还没看呢!”
划船师傅没好气:“再不送回来老夫这船就得翻了,还看什么落日啊。”
王灿瞥了一眼林离,发现她脸色不太好,赶忙缓和道:“林大人定是不喜游船,没事儿,咱不游了,下官这就带您去个更好玩的地儿!”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衙门。”
林离撂下一句话,一个人朝前冲了去,王灿看了一眼一旁没什么表情的穆予,便才追了上去:“林大人啊,衙门它就在那里......”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
三人终于来到了州府衙门。
林离一边大步往衙门里迈,一边交代王灿:“去把你们近一年的盐运司交货记录,盐引流向记录,以及淞吴州境内所有盐场的地点、盐户的信息,全给我拿过来。”
“啊?可是林大人,今日知州大人不在,小的可没有这个权力调用这些卷宗呀!”
“钱大人不在?!大白天不在衙门可算是擅离职守。”
“林大人误会了,是这样的,钱大人的母亲啊病了,就快不行了。钱大人这才告假回了老家。”
“如此,他何时回来?”
“哎哟,这话下官可不好说咯!要说的早吧,听着像咒人家老母早登极乐,要说的晚吧,又不知具体为何时。”
林离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些家伙,分明就是在耍我玩儿吧?想尽办法拖延时间,这下倒好,直接玩儿消失了?
“行,那不必管钱大人了,正好钱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这个刑庭司掌司替他来当这个淞吴知州!”
“啊??这恐怕不妥吧大人。”
“怎么,从四品的刑庭司掌司不配当你们淞吴知州吗?”
“下官不敢。”
“那就快去把那几本卷宗给本司拿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是是,大人息怒,下官这就去办。”
坐在这张知州的座椅上林离倒是十分舒服,木椅宽大不说,上面还铺了厚厚的羊皮,坐在上头甚至感觉自己就是草原一霸。
她仔细查阅着卷宗,一条一条核对盐引流向记录和盐运司交货记录。
一个时辰过去,确认盐引流向和盐包流向并无问题,每一条都能对得上。
接着她又翻看了淞吴境内所有盐场的位置,以及盐户的名称,也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一坐下去,便一直埋头到了深夜。期间穆予来寻她数次,林离都打发他去院子里自己呆着。
子时已过,她才合上了卷宗,去院子里寻他。
月光如雪,洒得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穆予于莲池边负手而立,看着莲池出了神。
“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呢,可有何发现?”
林离摇摇头:“账面上看毫无问题,看来还得跑趟盐场,现场清查那些盐引。”
“我陪你。”
“王司户呢?”
“应该已经走了吧。”
“林大人!姑爷!下官没走,适才只是趴在卷宗室里头睡着了。”
王灿走了过来,略显疲态,说道,“大人今日办公到如此晚,明日便好好休息吧,我也不去叨扰大人。您二位可以在淞吴城里随意转转。”
看王灿这几日也挺累,林离才道:“我本打算明日去盐场看看,但王司户要是累的话,我们便自己去就好,你就不用陪同了。”
“啊?明日就去盐场?!那下官还是同你们一块儿去,有些盐场吧偏远的很。”
“行。那明日卯时准时出发。”
“卯时?卯时盐场都还未开门呢大人。”
“我们到那儿估计都得巳时了,他们自然已经开门了。”
此时,王灿脸上的疲态倒是一扫而光,转而挂上一片愁云了。
翌日一早,三人来到淞吴城中最大的一个盐场。
盐厂的仓库像个巨大的宫殿,几乎快赶上一个延福殿般大小,里面排满了整齐的货架,货架上堆得是大大小小的盐包,有四百斤一袋和七百斤一袋两种规格。
商户们正在仓库门口,排着长队拿盐引换购盐包。
林离走上前去:“可以看看你的盐引吗?”
她借来一个商户的盐引仔细查看。盐引都是用黄铜制造,形状为特有的不规则碗状,大小与一锭银子相似,底部刻有盐场及商户信息。她确认手里这个确非伪造,接着又看了好几个商户手里的盐引,也都并无异常。
才又转头对王灿说:“带我去见盐场的管事,我要看看他们手里回收的所有盐引。”
王灿面露难色,说道:“大人,盐场回收的盐引都是当天清点完之后立即送去盐运司的,并不会攒在手里过夜。因为之前发生过盐引丢失的事情,故而现在他们都是当天清送。现在才巳时,昨日的盐引肯定已经送走了,今日的还没有几个吧估计。”
“所有盐场都是当天清点送走吗?”
“是的,大人。”
“行吧,我们再去别的盐场看看。”
五月的骄阳已经隐隐有些火辣。
“喂!我真走不动了。”
在接连跑了五个盐场过后,穆予明显脸色通红,体力不支,正一手扶着一棵大树,曲着身子大喘气。
“大人,姑爷已经撑不住了,要不咱今日就到这吧?剩下还有最后一个盐场在城东那边儿,要不我们明日再去。”
三人刚看完淞吴城南边一处颇大的盐场,按照记录,的确只剩最后一个城东边的盐场了。
林离双手叉腰,眼睛一眯,看着一旁的穆予摇了摇头:“今日就到此吧,那边有间茶摊我们过去歇一脚。”
“小二,上三碗凉茶!”
“好嘞!”
店家在路边支了个旧围布,摆了三张木桌,供赶路的商户歇脚喝茶。
“一碗凉茶。”
一个男人扛着一袋盐包也走了过来,他将盐包放在地上,坐在了一张空桌旁。
林离的目光立马被这袋盐包吸引了。想来这人应是盐商,刚换得这袋盐包,可是这盐包的布袋却并不是附近盐场惯用的样式。
“公子。”
听到似有人叫自己,男人闻声转头,瞧着两男一女。再一看,其中那个矮小的男人正朝自己使劲儿眨巴眼睛,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林离直接起身,走到了男人身旁,“公子,请问你这袋盐包是在哪里换得的呢?”
男人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再一瞧这女人,佩着长剑,一身衣裳看着像是......官服?!
男人“唰”地弹起身拔腿便跑。
“喂!你跑什么!赶紧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