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见男人瞬间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拐角,林离拔腿便要追上去。
“啊!我的眼睛!!”
才刚跑出两步,背后传来穆予异常惨烈的叫声。
林离急刹住脚,赶紧退了回来:“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穆予两手捂着眼睛,面露痛苦:“刚才突然一下刺痛,现在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怎么这么突然!你,你现在还痛吗??”
“好一些了,可是还是看不见。”
“你捂着眼睛当然看不见了,把手拿开睁开看看呢。”
林离轻轻挪开他捂在眼睛上的手,穆予缓缓将眼皮睁到一半,立马又猛地闭上。
“不行,太痛了,我睁不开。”
“这...这可如何是好...王灿,你可认识淞吴城内的名医?!”
王灿凑上前来,说道:“大人,下官从小体格儿好,不怎么生病,自是不清楚哪些大夫好哪些不好,不过下官这就去问问,您放心,姑爷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我们先回去吧,外面日头太盛晃得眼睛好疼。”
穆予拖着气音,紧闭着双眼似因疼痛而不停打着颤,莹莹有半滴泪珠挂于左眼眼尾之上。
“好,我这就带你回去,王灿你速去打听医馆。”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打听!”
回了望舒楼,林离把穆予扶到床榻上坐好,又去关上了屋内所有的窗户,整个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林离坐到他身旁,将他有些散乱的鬓发整理好,接着拿手背抵在他的额头上,又同样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有些烫,许是中暑了,现在眼睛感觉如何?”
“嗯,好多了。”
“那你躺一会儿吧,也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呢。”
林离扶着他躺到榻上,又将被褥盖给他盖上。
见他闭眼睡去,林离才蹑手蹑脚起身,朝门口挪去。
“你要去哪?”
“你睡吧,我再回一趟刚才那个茶摊。”
“你别去,我一个人害怕。”
林离立在了原地,片刻才转身走回床榻边坐下。
“行行行,我哪儿也不去行了吧。快睡吧。”
说着,她伸手轻轻拍在棉被上,像哄着小孩儿睡觉一般,不知不觉竟轻声哼起了童谣。
“......你唱歌我怎么睡?”
“这是安眠曲,助眠的。”
“从你嘴巴里出来,可能就不叫安眠曲了。”
“行吧行吧,我不唱了,你赶紧睡。”
林离虽嘴上没说,但此刻她的心情就如悬在半空中的巨石,沉沉甸甸的,勒得慌。
李神医走的时候,并未交代过可能会有突然失明的状况发生啊!这状况是暂时的还是......该不会再也好不了了吧??
她越想越烦躁,这王灿也不知去问到什么消息没有,怎么还不过来报信......
“咚咚咚!”
这时,房门突然响了。
金乌西坠,余霞漫天。紫微宫外一条几近无人的小道上,方妍翡正与晁风并肩而行。
“适才那出《殿前欢》真真让人意犹未尽!”
“妍翡姑娘若是喜欢,尽可常来中殿观赏。”
“若是只承殿下盛情,妍翡心有不安,不如改日,也让妍翡回请请殿下一回吧。”
“妍翡姑娘客气了,不过要是妍翡姑娘邀请,我自是乐意之至。”
两人有说有笑,于夕阳的余荫下缓缓走着。
突然!!
前方不远的巷口拐出一名黑衣蒙面男子,他抬手一扔,接连两道银光直直朝着两人飞来。
“妍翡姑娘小心!”
晁风一手揽过方妍翡,两人抱在一处接连转了好几圈,才躲过了那两道银光。
”方姑娘没事吧?可有受伤?”
“左边肩膀有点疼。”
她抬手一摸,指间竟沾了鲜血。
“你流血了?!”
晁风赶忙查看她的肩膀,的确有一处细微的一指长的擦伤。
“这个畜生,竟敢伤了方小姐,若是让我找到,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不碍事,小伤口而已,我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好。”
“那可不行,万一伤口感染可不得了。这样,前面刚好有一处客栈,我先带方姑娘去处理伤口,处理好了你再回去,不然方丞相可得怪我护不了你了!”
“如此也好,那便多谢殿下。”
晁风带她进了客栈房间,扶她于床榻坐着,接着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清洗伤口。
他撩起她的衣袖细细查看伤口:“看来的确是刚才那两枚银针所至,只要针上无毒,姑娘这伤并无大碍。”
“刚才是何人所为?他为何要袭击我们呢?”
晁风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也不知,但从他的手法来看,不像熟悉的暗器使用手法。很可能是域外之人。”
“域外之人?难道他们想袭击殿下?”
“不无可能,前阵子刚和契丹皇室签了五年的和平条约,他们其中那些主战派恐就坐不住了。”
“殿下近日定要多加小心,此次未能得逞,他们恐还会再行刺第二次的。”
“这次苦了方姑娘了,白白挨了一针。”
“没事儿,这就个小伤口,过两天就......”
话未说完,方妍翡却突然神色异常,接着见她脸颊抽搐,开始拼命抓扯自己的脖颈和肩膀。
“方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好难受!”
“难受?!如何会这样?我看看!”
晁风拿开她的手,发现她的脖颈侧边隐约浮现出一张暗红的蛛网印记,约莫有巴掌大小。
“这是什么?为何会有此种印记出现?”
很快,那印记越发明显了,方妍翡止不住地去抓挠它,又将脖颈处的皮肤抓破了皮。
“方姑娘别挠,容我查探一下此印记究竟为何物。”
“色如蛛血,印似蛛网。”
晁风又拿手指按压在那蛛网之上,按压之处却越发鲜红,“似于体内长出,恐必得于体内消除啊。”
不多会儿,原本只有一处的蛛网,却像在生长一般,在她的整个脖颈上、肩膀上迅速蔓延开来,连成了一片。
方妍翡逐渐暴躁起来,她感觉体内燥热难耐,浑身皮肤奇痒无比。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将衣裳扯得开了,埋头疯狂抓挠着这些蛛网。
不到半刻,那片蛛网便又从肩膀蔓延到了两条混白的手臂,甚至手背之上。
半柱香的功夫,蛛网便已蔓延至全身,从头皮到脚趾,周身无一处没有百足搔弄的奇痒,而尤为难耐的,还是心口那一波接一波滚烫汹涌的翻搅,让她止不住得犯恶心。
她开始出现幻觉,感觉正有成千上万只蜘蛛从自己的心口爬出,朝着那四肢百骸,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窍分散开去。
方妍翡在床榻之上倏而扭成一团,倏而四处乱抓,就像想要逮住那一只只四处乱窜的蜘蛛一般。
晁风站在一旁,看着方妍翡逐渐失去了理智陷入疯狂,他的脸上却出奇地镇静了。
痛苦难耐之极处,她抓住晁风的衣角:“殿下!救我...”
晁风眉头一皱,摇摇头道:“依我适才观察,方姑娘所中之毒乃域外独有的断肠蛛。”
“殿下既已知是何毒,一定能解对不对??请殿下赶紧决断吧,我真的承受不住此种感觉了!”
晁风叹气道:“我虽知其解毒的法子,却也不确定是否可行。”
“行或不行,试一试也就知道了!”
“此毒唯有一种解法,即疏通全身各处经脉和体内气血不通之处,奇经八脉我尚能替姑娘疏通,可这气血不通之处嘛,也不是那么容易疏通的。”
方妍翡的理智早已崩溃,此刻她只想要一个解脱:“妍翡相信,殿下定能替妍翡解毒。”
“姑娘确定?事后姑娘可莫怪晁风行事鲁莽,技艺不精。”
“妍翡自当是,自当是不会怪太子殿下的。”
晁风眼底翻红,走到床榻边坐下,垂眸扫视了她一眼。接着便从脖颈处的蛛网印记开始,疏通她的奇经八脉。
晁风运功之时,客栈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此时的雨早已不似前几月般清凉,而是伴随着入夏的暑气,落得急促而仓皇。
就在刚才的小巷边,一朵几乎快被数日焦灼的日头烤干的山茶花,正在墙头奄奄一息。此时这场夏日的及时雨,也当是于它润泽有功了。
夏雨自也乐意浇灌这朵可怜的白山茶,那片片枯萎又脆弱的花瓣,纤细的花枝,蜷缩着的花叶,都在夏雨的浸润下逐渐舒缓下来。
倏而卷起一阵狂风,伴随着落珠般的雨点击打着山茶花,这朵原本奄奄一息的山茶花就像被这场及时的夏雨赋予了新的生命。
信阳城的雨从来都毫无规律,可能最开始是甘霖,轻轻点点;接着又变成银竹,落得长而密集;雨势最大之时,或似跳珠般快而急促;收尾放晴之时通常是霡霂,连绵不绝,拖着无尽的尾巴。(审核老师,这真的只是雨的各种称谓,环境描写)
夏日的雨虽过于急促而突然,但落完后总能带来一种神清气爽。(审核老师,这真的就是一段环境描写呀~)
不知何时,方妍翡身上的蛛网印记渐渐褪去,就在耳后最后一丝暗红消融的时候,她才终于精疲力尽,晕了过去。
晁风站起身来,揉了揉因为疏通经脉而酸痛的手,看着此刻沉沉睡去的方妍翡,嘴角竟勾起一丝弧度:“对了,适才忘了说,这断肠蛛可并不能完全根除。约莫,也就数月会发作一回吧。下次要再发作,妍翡姑娘可还得记得来找我解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