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蔻和许易的飞机飞不过五分钟就会炸,全场属她俩技术最菜。
同学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想起报这个比赛?是因为单纯喜欢么?”
飞机又栽到树上下不来,邵蔻拉着控制杆抢救,许易呵呵笑,和她互看一眼,“当然是喜欢啦。”
“……”
周五没有晚自习,邵蔻留校训练,邵言在楼上写作业等她。
那天并不适合试飞,天空遍布黑云,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邵蔻本想尽早回去,但谁知今天的小白很在状态,绕着上空飞了一段,平平稳稳。
操场上的人越走越少,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和几架航模。
小白飞的不稳当眼看要头朝下栽下来,许易和围观的同学习惯性地左右逃窜。
“喂,给点面子好吗?”
同学:“给不了,我独生女,我惜命。”
许易:“别看我呀……我比你还菜……”
邵蔻摩挲出点技巧,知道什么时候推控制杆的速度要放缓。
小白平飞着,很给力,方向控制的很好。
邵言看到这一幕,兴奋地冲她们喊叫,没留意后面楼梯有些人。
他们路过,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是个陌生的男生,她没注意,继续看向操场。
梁泷的手肘搭在栏杆,看向一个方向,微微眯起了眼。
空中飞着两架,一个红色一个白色,造型普通,航迹颠簸,是不熟练的新手。白色飞机不是最好的,胜在爬升稳。
瞿松从班里出来,离晚自习还有一会儿,“去不去练?”
“不去了。”梁泷从小玩坦克和飞机航模,这种比赛对于他来说是小儿科。
瞿松站到旁边,看到邵蔻的那架小白,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很瘦,扎着的马尾轻晃,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玩航模的女孩。
邵蔻站在那棵粗壮的白杨树前,辫子在肩上一扫一扫,梁泷只看到是个女生。
瞿松招呼他回去,两个男生结伴走了。
那架飞机盘旋了会儿,速度慢下,一路滑翔下降,降落到不远处空地,邵蔻跑去捡起,拿着模型来找楼上的邵言。
“姐,你飞的真好,比前几天有进步多了。”
邵蔻把机翼上的泥垢擦净,“可能是今天运气好,我也没想到能飞这么长时间。”
“就是飞的很好嘛,别谦虚了。刚刚高三下课,他们也在楼上看呢。”邵言神秘的说:“你和许易是没见到,那男生挺帅的。”
邵蔻专心擦航模,不走心地笑笑。
走出校门前她看了眼高三一班,那间教室前后门紧闭,不像下过课的样子。
小白是邵蔻做的第四个模型,之前一周里已经炸了三个。原以为练得上手,这架能拿去参赛,谁知隔天就壮烈牺牲了。
航模组集体培训,体育场内,前后两排选手,李盛峰背着手扫一圈就知道谁没来。
后面打报告的男生说:“教练,高三的基本都不在。”
高三一班和四班有几个同学技术过硬,拿个证书回来不成问题,隔壁二中学校的老师和家长都配合,校内还有专门一周一次的航模课程,三年下来有意培养爱好,毕业后出了不少报考航空学生和飞行器制造专业的学生。
李胜峰看得开,给学校提过几次延续航模特招生,提议被驳回,他也没再说过这事,也能理解现在学生的不容易。
“唉——”他咬着哨子在体育场走来走去,“你们先到后操场集合,一会校领导要来检查,记住都表现好点。”
说完这话,他瞅了许易一眼,这人正举着操控器,问身边的人:“同学你帮我看看,我这个杆子好像失灵了。”
李胜峰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体育老师说道:“咱这里面有的是陪考,差不多算了。”
听到这话的邵蔻心里有不甘,但时间太短,初次接触尽全力也入不了复赛,可不就是报名陪考。
下午在场地模拟的小白因为滑翔降落没控制好,从上面摔下来,牺牲惨烈。
邵蔻这一天都没精打采,到家刷完题就开始捣鼓KT板,客厅座机响起来,邵言去接,来敲邵蔻的门:“姐,妈妈找你。”
林韵冰冷冷的质问:“邵蔻,老师说你报名了航模赛。”
心一咯噔,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电话线缓解不安,邵言扒着门框,跟着心惊胆战。
“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邵蔻,我走前说了什么,现在你们是关键时期,不要分心,学习的时间都不够用,你还有闲心玩航模?”
邵蔻紧握听筒,指尖被掐的发白。
“你上次月考连五百五都没有,是背着我玩比赛了是吧。”
“上次的考试不是因为这个,是那天感冒我不太舒服……”
林韵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和失望,“你现在都学会找借口了?”
“没有,”邵蔻无助,吸了吸鼻子,“我保证不影响学习,就这一次……”
她哀戚地请求:“妈妈。”
“不行。”林韵语调平直,但往往更具震慑力,宛若一盆冷水浇下来。
“邵蔻,你别让我对你太失望。”
“嘟,嘟。”
电话被林韵冷冷挂掉,邵蔻放下座机,怅然若失。
邵言心有余悸:“姐,要不别参加了,我真怕妈气的从国外回来。”
“知道了,你回去早点睡吧,没事。”强颜欢笑,安慰妹妹:“去睡觉。”
第二天到校,邵蔻情绪不高,上午下着小雨,许易没喊她下楼训练,所有课间都在室内看书。
雨水划过玻璃窗,大雨倾泻,雷声炸开,她坐在教室里听着潺潺流水,心里静到像要溺死。
随后被老师叫去登记分数,几次和付文君对上视线,都狠不下心说要退赛。
付文君只当她心不在焉,“反正外面下雨,课间哪也去不了,就在这帮老师登分。”
旁边老师的电脑亮着,二班的班主任登着微信在看一段发来的视频。
付文君到饮水机前接水,笑着打趣道:“第三遍了,人家张老师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刷那段比赛。”
“可不是嘛。”其他老师附和,“人家那边的学校就是优秀,培养的学生都是拔尖的。”
“这不,我们班的学生,邵蔻。”付文君给其他老师介绍邵蔻,自豪道:“以前也在上海上学,才来一学期,回回成绩都不错。”
老师留有情面,邵蔻知自己只是中等水平,她按部就班,老实本分,是放心的学生不假。
“我今年不是不带高三了么,就是现在楼上一班的梁泷,他也从上海那边转来。”
猛地听到某个名字,邵蔻打字的手连按错两个。
办公室里喜气洋洋,付文君看邵蔻孤零零输分,把她叫过来,“我记得你不是也报了今年的航模赛,喏,这是咱学校学生以前参赛的录像。”
邵蔻不确定林韵有没有给付文君打过电话,“付老师……”
付文君拍拍她的肩膀,注意都在电脑屏幕里:“你看看这个,说不定对你们参赛的有帮助,到时候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邵蔻低头看,画面的横幅写着是去年赛制,分数七七八八都说得过去,跟队的教练脸上也有光。
二班班主任:“还有这条视频,他就是我以前那个学生梁泷,虽然教他时间不长,但这个学生真的太优秀了,教书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省心的。”
老师把小屏放大,那是某一年航模训练基地和附属中学一队,二队校队参赛,几个学校来的学生有三十多名,梁泷过五关斩六将留到复赛,给学校拿下二人组奖杯。
那时的他个头比现在矮一些,看起来更青涩,脸上笑容张扬,和搭档并肩站在一起,高举证书,场内的灯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老师说:“梁泷这次也参加了,听李教练说他小学,初中就代表学校出去打比赛。”
视频最后的几张照片,有一个印着ASFC中国航空运动协会的章,运动员姓名那栏是梁泷,拿下了全国青少年航空航天模型锦标赛(F1P)活塞发动机自由飞的冠军。
几个穿统一制服的少年肩并肩,笑的灿烂,身后是蓝天,旷地,每个人把飞机高高举起,颜色不一,形色各异,像一道道通往理想的彩虹桥。
他张狂肆意,好像邵蔻沉寂的心里也拉出一道缤纷的旗帜。
付文君想起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其实是想问问这次考卷什么时候出来,大家比较关心。”
“那下午吧,等开完会我就带班上去。”
还是没狠心说要退赛,邵蔻帮老师登记完,早早回去,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转悠。
梁泷的班主任在,一身花裙子,嗓音很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看着离高考没几天了,你又整这一出,要有什么后果谁担着?”
抬头见他,心跳好大一声,震散了淡云彩霞。邵蔻的脸颊笼在黄昏天光中,映出绯色。
少年个头朗朗却懒散,黑发涌动,唇角牵笑:“一个航模赛,孙老师,我给你打保证不耽误学习。我玩好几年了,李教练也知道我水平,一扔一飞转两圈,还能给学校拿个奖。”
一向火爆脾气的训导主任被他的豪言壮语逗笑了,推推镜架,看一眼心焦的班主任:“你个小子嘴上说的容易,要拿不了奖——”
梁泷笑嘻嘻地把两位老师哄得服帖,收敛张扬:“您拿我是问。”
主任哎一声,“也不是给你压力,高三了,学校看的紧,你和瞿松都是尖子,过去就当玩玩。”
梁泷笑了笑,“这话李教练知道么?”
他神情桀骜,看着胸有成竹。训导主任好像能明白,李教练说的校队有梁泷在,就是十分的保障的意思了。
班主任既怕耽搁学习,又怕要真把学生抓得紧不定是好事,她主动让步:“李教练那甭管了,让他带高二高一的学生,他们任务轻。梁泷啊——”
她看过来,语重心长道:“安全第一,瞿松我放心他,你跟人家学学,赛场上别较真,争不了第一拿个优秀,老师都能理解。”
教导主任忽然想起模考,问他:“我记得你一模成绩不错,戒骄戒躁啊。”
“知道。”梁泷眼底隐约透着笑,“这点分和我的第一志愿差得远。”
两位老师齐声呵呵笑,对学生的表现甚是满意。
班主任立下马威,“话说的漂亮,你跟李教练串通好这事该罚还是要罚,你去操场给我跑三圈。”
“几圈都行。”
梁泷脱掉外套搭到栏杆上,里面一件校服白短袖,踩着地上的水洼跑去,带着少年的意气。
他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衣衫汗湿贴在身上。
她挪不开眼睛,夕阳下他孑然的剪影印到了心底。连同他那句,第一志愿院校。
声音干净慵懒,无囫囵敷衍。
邵蔻放学去许易家,换鞋,进卧室,扑到电脑旁,开机,搜索学校。
两人恨不得钻进屏幕,许易瞪大眼睛:“多少分?”
“江苏——南京——”
邵蔻划拉鼠标,看地区,找学校,分专业。
光标指在一个数字上,宛若天文。
“多少!”许易大叫。
邵蔻看一眼,就要昏过去。
许易腿软,扶住桌角,“咱俩的分还不够祭天的。”
邵蔻后仰,砸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好像有一缕魂已经吓得离体。
许易:“小芍,你这追夫之路有点远啊,有的你死命拼了。”
邵蔻捂住脸,天啊,这是人类能考出的分儿吗,她这辈子是不是没机会了……
她爬起来:“我要回去了。”
晃着出门,晃着走在路上,那个总分过目不忘,也在眼前晃。
梁泷的第一志愿就是邵蔻的目标,她没对任何人说。有明确的方向,内心是高兴的,她找了块顺眼的石子,踢着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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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