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门派都有一个强大的藏书阁,祭月派虽然是闲兵散将聚集成的,却也对书保持着敬意。
风潇自从知道了那咒术的名字,便来到藏书阁当起了书虫,终于在一本《南疆咒术》的书中找到了痴情蛊的资料。
“南疆气候湿热,蛊虫毒瘴滋生,南疆人驯化了蛊,用在人身上来达成各种目的。
其中有蛊名曰‘痴情’,为一公一母两只蛊,公蛊放在宿主丹田以仙气将养,母蛊放在目标对象丹田之中。
只要宿主对对方动情,母蛊就会听从公蛊的召唤,不管对方多么强大,都会被母蛊牵制。”
只要宿主对对方动情,母蛊才会听从公蛊的召唤。那宋凉……
风潇合上书本,心里涌动着阵阵热流,脸也热烘烘的发烫。有些潜藏在心田之下的东西,迎着春风破土而出。
他好像站在一朵云上面似的,从藏书阁飘了出去,一直到寝殿,整个人都还是悬浮在半空。
“你知道那是什么咒术了吗?”宋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风潇躲在帘子后头的板凳上,声音闷闷道“知道了,《南疆咒术》上有记载。”
“书上怎么说?”
风潇思忖半晌,方才开口,“书上说,只要宿主对对方动情,母蛊就会听从公蛊的召唤。”他停顿一瞬,觉得这话实在暧昧,接着声音变小续道,“没想到你会拿我当兄弟。”
“当你是兄弟?”宋凉音调拔高,像是反问,又像疑问。
风潇脑子热烘烘的,涨得厉害,心里愉悦,嘴巴却偏偏要装傻,“不然是什么?”
宋凉撩开帘子,观察着他的神色,当真是一副很迷茫的状态,还是不要吓坏他为好,便丢下一句“没什么”,转身走了。
他装的太真了,风潇卸了一口气,心里微微失落。
到了晚上,他做了一个很疯狂的梦,梦里宋凉坐在两人初遇时的那条溪水里,**着半身,笑容迎着阳光,朗声喊他哥哥。
他懵懵的应着,朝着宋凉走去,溪水被太阳晒得温热,还蒸腾着雾气,打湿的头发垂在脸侧,他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笑起来像有钩子似的,勾的他不由自主的靠近,更近……
不知不觉的,等他反应过来,已与宋凉抱作一团,他们抱的好奇怪,不像兄弟那样手搭搭肩就算完事。
宋凉抱着他的腰,而他一手搭着对方的肩,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宋凉的脸颊。
他们挨得好近,近到能透过蒙蒙雾气,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交融升温,水都被蒸的沸腾起来。
他不晓得为什么要靠宋凉这么近,只是下一秒,他就将唇贴上去,吻住了那两片薄桃花。
薄桃花一样的嘴唇,带着水滴和氤氲的蒸汽。
风潇从梦中惊醒,醒后,发现现实里的宋凉正坐在塌侧看着他,他心内一慌,一股热流自下腹喷薄而出。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宋凉随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
空气里是极诡异、让人屏息的安静。
风潇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宋凉也是,在他的心里,风潇圣洁的像皇宫里的圣女。
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宋凉开口道,“正、正常,男人都会这样。”
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再次确保自己是很严肃很认真的语气和神态后,方才转身离开。
身后,风潇已经默默用被子将自己盖棺了。
直到晚上吃饭两人都没碰过面,风潇一直躲在自己的小隔间里不想出去。
尽管宋凉已经派暮雪晴告诉他,掌门一整天都不会在寝殿,他可以放心的出来吃饭,可他还是不想动,不想见人。
傍晚时分,风潇一把骨头都坐麻了,才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出来舒展舒展筋骨,吃了点晚饭,看到大厅里的荷花闭拢了花瓣。
荷花是用宋凉的仙气将养着,一定程度上能代表他此时的状态,难不成是睡在了某处?花朵低垂,看着情绪一般。
既然宋凉歇下了,风潇打开门,想去外面转转,顺便看看后山的风铃有没有开花。
刚踏出去一步,一个酒坛子咕噜咕噜从屋顶滚落,还好他闪得快。
抬头,宋凉喝的醉醺醺的,站起身找自己的酒坛子,看他脚步那么凌乱无章法,怕是要摔下来。风潇连忙飞身上去,将他扶稳坐好。
宋凉像一株菟丝花一样攀着他,睫毛又长又翘,眼神不似清醒时那般透亮,看着像个可爱的小朋友,软软的有甜甜梨涡的小朋友。
“怎么喝这么多酒?”风潇刚将他扶正,他便滑到他的怀里去,只好就这样抱着他说话。
宋凉比风潇要高一些,挨着他的肩膀,又倾斜着身子,正好与他面对面,“那个人是谁啊?”
“什么人?”风潇被他问的有点懵。
“早晨,你梦到的那个人。”
风潇顿时被哽住。
“是个绝世美少女,还是英俊少年郎?”宋凉笑着,脸上却不见那对小梨涡,半晌没等到风潇的回答,便自问自答道,“我真是痴,自然是女的。”
风潇没有说话,只是拢着他,心里千百种滋味,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宋凉登时就含了酸,“你放心,我绝不会辱了你的名声,痴情蛊的事,我会尽快解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宋凉努力撑着一丝清明,长长的睫毛依旧密匝匝的盖着眼睛。
“十恶不赦的人,怎么开始担心起别人的名誉了?为什么?”风潇的心狂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胆,或许是染了宋凉的酒气,也跟着醉了。
“为什么?”宋凉低声重复着,“大概是我喜欢你挂在天上的样子,看你被我气的七窍生烟,看你们恨急了我又干不掉我。那种感觉比多了一个身染骂名的同类爽多了,你可是不知道,仙门这些人,别的不行,传谣可是第一流。”宋凉附在他耳边,声音越来越低沉,每一个音节像是一根羽毛似的,轻轻的挠着他的耳垂。
“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哪样?”
风潇有些气闷,一把将宋凉提起来,飞下屋顶,三步跨进屋门,将腋下人扔皮球似的扔到了床上,宋凉整个人都陷到软褥里,找不着影了。
多看一眼都嫌烦,风潇回到隔间,气闷的想。
暮雪晴从外头风尘仆仆的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看到风潇如此表情,奇道,“这是怎么了?”
风潇便把宋凉忽冷忽热的行为说了一遍,暮雪晴笑道,“你俩真是奇怪,闹气别扭来比小夫妻还不遑多让,昨儿也是,那掌门提着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头非说成是林靖远来气你。你瞧,林靖远本尊的信都来了。”
风潇接过信一边拆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死了好几天的?”
暮雪晴捂嘴笑道,“那血都是拿水冲出来的,风干以后,地上都没什么颜色。”
风潇恍然大悟,心里恼宋凉实在幼稚,展开信来,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坠入了谷底。
林靖远在心里说,再过两天就是前掌门展鸿途的祭日大典,希望风潇能来主持。
风潇摩挲着信纸,蜀山派的请求,他自是无不应的,只是不知宋凉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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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三日,三日后我若还不回,你自可以用蛊虫控制我做任何事。”事实证明再充分的心理准备,也抵不过现实的迎头痛击。虽然知道宋凉一定会拒绝,但看他那么斩钉截铁的说着“不行”,还是没压抑住心里的愤怒。
他凭什么这么圈禁着他。
“师父羽化那天我就没去,祭日我是一定要去的。”风潇表情坚决,俨然一副谁都拦不住他的模样。
“林靖远那老狐狸,满脑花花肠子,他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宋凉可以对林靖远的小心思视而不见,不代表他愿意往他的套子里钻。
林靖远就是拿捏准了他对风潇动了情,风潇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这才让风潇回去主持大典、深化风潇与蜀山派的感情,借此敲打威慑他。
被宋凉拒绝,风潇的情绪也很激动。说起来,风潇从前几乎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他修炼得法,到后来甚至常常觉得自己是一座山、一条河,静静的存在这个世间,与天地融为一体。
可自从认识了宋凉,尤其最近,他的情绪越来越多,有一种越修炼越回去的感觉。只是这一切不同,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两人不欢而散,风潇开始绝食、变得又聋又哑巴,在小隔间整整坐了三天。
任何人唤他都不回答,饭也不吃,水都不喝,还好他有些修炼的底子在,虽不能让他不吃不喝度日,但饿个三两天,却不至于出什么大毛病。
宋凉在大厅来回踱步,缸子里的荷花都落了,所有的荷叶像仙人掌一样直挺挺的立着,看得人毛骨悚然的。
他满心都是风潇不听他的话,非要往林靖远那老狐狸的圈套里钻,却没想到能用这种方法跟对方赌气的,大抵是潜意识里知道这样有用,仗着对方的在意才能耍小性子。
宋凉看着帐幔上摇摇晃晃快昏厥过去的影子,气道:
“好,既然你有如此的决心要去,我怎么能拂你的意,你去吧,我也不用蛊虫来规制你。”
宋凉从手指捻出一根细如蛛丝的长线,不知念了什么符咒,那丝线一端直逼宋凉的心脏,另一端却连入了风潇的丹田。
“这是牵丝线,我将我的心和你的蛊连到了一起,你离开祭月山一步,我的心神便会受到牵扯,离开的越久,心脉损耗的越严重。你不是要趁机除了我吗?正好,我给你这个机会,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宋凉将自己对他的禁制解除,甩下这么一句狠话,便转身回了里屋。
风潇看着宋凉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卸了一口气。
撑着睡榻起身,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他实在虚的有点厉害。还好暮雪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并端上一碗肉粥、几碟小菜,“潇公子,用完餐再走吧。”
风潇看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心道:你何必如此,没有这根线我也会回来,有了这根线我只怕是要日夜兼程的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