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这夜,萧稹带着沈韫出了门,彼时宣明大街热闹非凡,天边弦月高悬,百姓放飞的明灯于夜间飘远,泛着点点光亮,同河岸边放花灯的相映衬。
沈韫身披狐裘,面容隐于轻纱之下,唯一可见的只有那双含情的双眸,此刻正站在岸上望着河边正在放花灯的三五百姓。
“想放花灯?”
他寻声回头,就见萧稹只是看着他,他摇了摇头:“花灯是祈愿用的,我所愿神佛保佑不了,还是算了,将这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也好。殿下可有所愿之事?”
静默片刻后,萧稹答:“所愿有二,一愿神佛不可求,二愿已成。”
沈韫一怔,犹豫片刻还是说:“看来二愿神佛可求,不枉殿下在昭阳寺待了这么些年。”
“兴许吧。”萧稹只是这么说,却没有说究竟是什么愿,而同样的,沈韫也没有去问。
又看了一会儿,沈韫转身离开了岸边,继续越过人群朝前走。他不爱热闹,纵使此番热闹祥和是民生福祉的象征。
许是因为太过知晓祥和背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由何人付出,故心有不甘,没法儿全心去感受这其间的氛围。
好在萧稹也没有非要他去祈愿的意思,只是始终护在对方身旁,二人偶尔会停在卖花灯的摊子前看一看,但也只是看看,并没有要买的意思,反倒是另一种摊子,二人为此驻足得多,花的银子也多。
“要买唇脂?”萧稹如此说,学着对方也拿起了一盒唇脂,打开盖子闻了闻。
沈韫借着烛火看一眼成色,刚要看其他款式就见对方举着一盒递到他跟前,话也是对他说的:“这款如何?”
他诧异打量一眼,接过唇脂看一眼成色,色泽明艳,太过张扬,与他平日抹的素雅唇脂全然不同,有些怀疑对方只是随手拿的,问:“公子懂唇脂?”
沈韫在不知萧稹身份的外人面前总是叫对方公子,一个不会出错的称呼。
“不懂。”
“那为何选这款?”
“闻着香。”萧稹想说尝起来应该也不错,但碍于对面还站着一位摊贩老板,若是说了定要惹沈少傅生气,便只是说闻着香。
可沈韫哪会听不出来,当即扬了扬眉,还没说要不要买,就听对面商贩十分热情地介绍了起来。这商贩口才好,显然也看得出来面前二位出身不凡,来来回回说了不少,不仅夸二位挑得好,顺道还推了几款其他唇脂,甚至不止唇脂。
许是被商贩滔滔不绝的话语唬住了,又许是见沈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故而仅一盏茶的时间,萧稹手中就多了一堆脂粉,钱财也散出去不少。
待提着东西走远了,沈韫才带着笑意瞥一眼两手都提了东西的萧稹,揶揄道:“殿下将我当成什么了,买这么多,我就一张脸,如何用得过来。”
“那便挑喜欢的用。”
“我喜欢的,还是殿下喜欢的?”
“我能选?”萧稹反问。
沈韫停下脚步,打量一番后玩笑道:“殿下手中这些,好说也花了上百两银子,不过是选个款式,又哪里说得好似难如登天般,殿下要选,我还能拒了不成?”
萧稹闻言面色不变,话也应得淡然:“好,这可是你说的。”
然而当晚,沈韫就知道了对方口中那句带着疑问的“我能选”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选唇脂,分明就是在选颜料。将明艳张扬的唇脂捣过之后加水,如研墨一般倒进砚台搅弄,以毛笔沾之,最后落在他裸露的后腰上。
……
……
“殿下可没说,你选的唇脂,是用在这种事情上面。”沈韫嗓音沙哑,话也是闭着眼说的,却并无昏沉之意,反倒比二人身体相连时清醒许多。
“我也没说不是用在这上面的。”萧稹倒是专注,虽有回话,视线却一直定在对方后腰上,榻边烛火不算特别明亮,加之对方腰上有水渍,多少对他的作画有些影响。
“强词夺理。”沈韫闷声抱怨,将整张脸都埋到了被褥中。
萧稹听到动静分神瞥一眼,一手掐着对方的下颌将其从被褥中捞出来,话语中带着几分哄的意味:“不要躲进去,该闷坏了。”
沈韫明显不满对方的做法,怨怼着睁眼瞪对方:“画就画,平白无故伸手指进去做什么,殿下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萧稹明知故问,一时没控制住手中的毛笔,落了一笔红在对方蝴蝶骨上。
“小人行径。”沈韫郑重道。
萧稹听了不仅没生气,还俯身吻了对方。
沈韫被吻得失了神,以至于对方起身时他还下意识仰头追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羞愤地将脸重新埋到被褥中,自然的,又被萧稹捞了起来,以掌心托着。
萧稹就这般,一手托着对方的半边脸颊,一手向对方后腰上继续画最后那几笔。
待到最后一笔完成,他将毛笔随手放在榻边,又收回托着对方脸颊的手,起身下榻,待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两面铜镜。
萧稹坐在榻边,将榻上人抱起,任其跪坐在自己胯间,二人身前挺立在坐下触碰间皆颤了一下,同时咽下去一口闷哼,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底藏着数不尽的情愫。
萧稹将一面铜镜放在对方身后,一面让对方举着对准身后的铜镜,很快,在两面铜镜的彼此映照下,沈韫第一次看清了萧稹在他后腰上画的东西。
“这就是文殊兰?”
殷红唇脂所绘的文殊兰纹案比此前墨色绘制的更加明艳张扬,虽更好看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旁的意味。沈韫在长阳城是没见过这种东西的,但他在京都乐坊中见过,那儿的乐伎会在腿间纹花瓣,虽与佛门文殊兰不同,但同样是殷红痕迹。
沈韫反应过来自己将二者联想到一处后立马皱了眉,直言道:“□□。”
萧稹一怔,虽说他本意非这般,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的意味。用唇脂绘出来的纹案,与墨色绘出来的庄重素雅全然不同,那时是带着诚挚的爱意与祈愿去的,谁又能想到如今只是色彩变了,意味就全往别处去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听怀中人开口:“殿下在昭阳寺成日就想着这些吗,还有,为何下面也有。”
萧稹视线下移,看到了镜中对方身上的几抹红,淡然道:“不小心滴在上面的。”
沈韫不信:“殿下习字时也会往宣纸上滴墨吗?”
“此二者,怎可同日而语。”萧稹将手中铜镜往下盖,不让对方再看身后的模样。
然而此举在沈韫眼中就好比做贼心虚,他也将铜镜放下,垂目看面前人,见对方长睫抬起轻颤,也专注地看着自己,道:“殿下自知理亏。”
“是。”萧稹顺着台阶就往下走。
沈韫抬手以指腹抚过对方眉眼,又顺着对方发丝插进去,五指与对方发丝缠绕到一处,小心把玩,话也说得惬意:“殿下在我身后画文殊兰,当真只是想替我祈福吗?”
萧稹不答,凑上去轻吻对方下颌,嘴角,又顺势吻上对方轻闭的眼眸,动作轻柔,好似在吻珍宝一般。
“萧郎。”待分开后,沈韫低头贴着对方唇瓣,像是难得想要示弱讨个答案,“文殊兰,当真只是祈福之意?”
沉默片刻,萧稹在对方唇上轻啄,话说得沉闷:“不是,不止祈福之意。”
“那还有什么别的含义?”沈韫也去回应对方。
“与君同……”萧稹的话被对方的吻堵了回去,分明要问的是他,如今不让他说出来的也是他,究竟谁才是那个我行我素之人,萧稹腹诽,却将其搂在怀中吻得更深了几分。
……
……
“君容。”萧稹一遍又一遍地喊沈君容的名字,偏头在对方颈侧落下一吻,吮吸后又轻吻,唇瓣贴着,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呢喃,“我心有你,你心可真。”
不知沈韫是否听清了这话,但他没有回,只是双手抓住对方长发,缠在手中拽着,一下又一下缠得更紧,颤个不停,最后卸力整个人趴在对方怀里。
……
……
他知道,文殊兰还有与君同行,执子之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