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大厦观察记录 第16章 第十六章

陆仁佳从未想过有一天睁开眼发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抬眼就能看到输液瓶和有些晃眼的白炽灯管，耳边传来嘈杂的交流声以及电视机里传出来的本土剧的高昂念台词的声音。

“陆小姐，你醒了啊？”出声的是一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男性，留着干练的寸头，与周围清一色的时髦长发男显得格格不入。

陆仁佳也很想悠悠转醒，再矫揉造作的嘤咛一声，但她刚准备说话就觉得喉咙管干燥得很，但凡发出一个音节都会被撕裂。

她只能点点头，艰难地用没有被打留置针的胳膊撑起自己的身子企图坐起来。

路过查房的护士见状过来扶了一把陆仁佳，还调高了病床靠背位置，翻看了一下挂在床尾的本子，又写了点东西，叮嘱了两句后离开了。

这位不知名的男性很有眼力见的看出了陆仁佳可能是想喝水，他追出去问了一下护士陆仁佳的身体情况是否可以饮水，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麻利地给陆仁佳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递了过去。

陆仁佳一饮而尽，甚至还想再来一杯，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医院里。

她将空杯子握在手里，先与眼前男子道了谢，喉咙传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像曾志伟，陆仁佳又不想说话了。

男子憋着笑从陆仁佳手中抽过杯子，又倒满了水递给陆仁佳：“不急，你先喝。”

陆仁佳就这样喝了三杯水后，试着发出几个音节，虽然没有好转到哪里去，但她实在喝不下了，只能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您好，陆小姐，我是CID高保，负责您这起事件的警官之一。我先简单同您介绍一下情况，待会儿等我同事回来要麻烦您同我做一下相关笔录。”眼前这位男子将凳子往陆仁佳床头地方向拖了拖，以便陆仁佳更加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前天，也就是14号，您去学校接况复生放学途中遭遇了袭击，后有路过的市民看到您躺在小巷里的垃圾堆中，报了案，随后您就被送来了医院。现在的情况是况复生失踪了，路口相关监控均被损坏。目前我们正在调查况复生的失踪原因，希望您可以努力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协助我们尽早找回失踪的孩子。”

陆仁佳一边听着高保三言两语概括，一边忍着头疼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况，但那段记忆也像被洗了的磁带一样，毫无痕迹。

她只能歉意地摇摇头：“对不起，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不起来，但我会努力回想的。”

高保面露遗憾，虽然之前医生就告知过他，陆仁佳头部收到重击，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失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但高保还是很快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没有关系的，您可以先好好休息，再帮助我们回忆。”

陆仁佳听到况复生失踪了哪里还能好好休息，没有监控，她就是唯一的人证，她必须尽快记起来这件事。

自己受伤倒在巷子里，况复生不知所终，那么很有可能遭到两个人或以上的攻击，不然就一个人的话自己应该可以应付得了，最起码况复生可以跑走报警。

陆仁佳在这里无亲无故，社会关系简单，且自己也没有被人打伤后补刀，还能有机会被人送往医院治疗。

由此可见，对方的目标就是况复生。

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仇家，无非是人贩子，或者是况天佑的仇家。

人贩子看到况复生这么大的小孩子身边有大人一般不敢下手，当然，也不能排除物种的多样性。

“最近咱们这里有小孩子失踪吗？”陆仁佳又接过了高保递上来的一碗海鲜粥。

高保摇摇头：“我们也朝着这个方向去查了，但最近小孩子失踪的报案情况不多，倒是很多成年人失踪的情况很多。”

“那况天佑那里呢？他的仇家或者说被他抓进去的犯人会不会故意通过小孩子报复他？”陆仁佳咽下了粥问道。

“他抓的那些犯人都还在监狱里蹲着呢，而且那些犯人的家属要不已经没有了，要不就是老弱妇孺，没有这个能力。”高保又否了这个想法，“实不相瞒，我们连你的人际关系都调查了，但你的人际关系更加简单，实在是和况复生的失踪没有任何关联性。”

“那况天佑最近情况如何？”

“他请了个大假回家了，说要自己去找况复生。我上门过，他也不开门，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不愿意见人。”高保叹了口气。

“能帮我办出院手续吗？”陆仁佳吃完了粥，将包装袋系好，放在了床头柜。

“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好……”高保皱了眉头。

“小孩子的生命健康比我身体重要。况复生现在情况未知，而我已经安全的躺在病床上三天，还吊了葡萄糖，甚至吃了饭，应该起来一起去找孩子了。”陆仁佳按响了护士铃，“而且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时间很宝贵。

大家表面上维系着冷静，其实内心焦躁不安。

高保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说什么，他默许了陆仁佳的行为，并配合陆仁佳办理了出院手续。

高保和另一名警员开着警车送陆仁佳来到了waiting bar。

“为什么来酒吧？”高保不理解。

陆仁佳解开安全带：“这家酒吧有一种酒可以让人看清内心逃避的事情，而我因为头部受伤导致的失忆未尝不是一种保护机制发生作用而让我忘记了受伤的原因，那么我就赌一下这种酒能让我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高保脸上写着茫然，他一句都没有听懂，但此刻别无他法，他选择死马当活马医。

推开了酒吧门，白素素就从吧台走了出来，她还是挂着那种客套疏离的笑容：“陆小姐，今天来想喝点什么呢？”

“心酒，谢谢。”

“你的状况可能不太适合喝酒哦，来一杯果汁吧。”白素素看着脑袋被缠了好几圈白绷带的陆仁佳如是说。

“关在医院好几天就馋你这口，喝了你这口我就回家好好养病。”陆仁佳没有退让的意思。

白素素没有点破陆仁佳满口跑火车，也可能是看出了陆仁佳摆出了不喝到就不走的架势，还是走到了吧台后面，给陆仁佳倒了一杯心酒：“那，祝你好梦吧。”

陆仁佳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站在小学门口，左手咖喱鱼丸，右手丝袜奶茶，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赶在学校放学铃打响前的一刻将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找了个垃圾桶一扔，就蹲在马路牙子边上一遍看蚂蚁搬家一边等况复生放学。

“哈！小陆姐姐，你居然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天放我鸽子不来接我了呢！”况复生一个蹦跶到了陆仁佳面前，吓得刚刚排成长队的蚂蚁群四散而逃。

陆仁佳扶着况复生缓缓站起来：“收了你老爸的钱财，必然要替你老爸解决问题。”

况复生拽着陆仁佳的袖子：“小陆姐姐，你怎么不走啊？”

“因为蹲着太久，腿麻了，并不是在为被你不小心踩死的蚂蚁哀悼哦。”陆仁佳尽量保持不动分毫，不然那种麻感足以让她当场表演一个目眦尽裂。

“哦～有时候我吃坏了肚子坐在马桶上久了也会腿麻，这时候我爸爸就会……”

说时迟那时快，况复生扭着胯用屁股撞向了陆仁佳，陆仁佳大惊，已然忘记了自己麻痹的双腿，往一边跳去。

落地的瞬间，那难以言喻的滋味让陆仁佳的呼吸都暂停了两秒，她颤抖抬起胳膊，指向况复生：“你完了，我要向你爸告状，让你爸打得你屁股开花！”

况复生做了个鬼脸：“我爸最近不在家，略略略。”

“我会去写信投入他们警局的意见箱的，况天佑非要看到这封信不可！”

陆仁佳双腿恢复后就像提溜着小奶猫一样拎着况复生的后衣领往家走。

况复生依旧嬉皮笑脸，嘴里不停往外说着今天上学的见闻。

陆仁佳依旧左耳进右耳出，心里想着今晚吃什么，但不忘根据况复生的语气作出各种回应，比如真的吗？啊，那真的很过分。哈哈，好好笑。哎呀，怎么这样啦。

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不让气氛尴尬。

虽然陆仁佳对小孩子那些画三八线和谁打架之类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但他不会遏制任何一个在成长阶段愿意和人分享的孩子的积极性，这是锻炼其语言发展水平和交流沟通能力的好时机。

以后就算作文写的麻麻地，写流水账日记也不会干瘪。

再不济，长大后去茶馆说书，也能讨一口饭吃。

三两句的功夫，陆仁佳已经为况复生规划好了人生职业路径。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正式西装却显得到有些怪异的男人，戴着黑框的平光眼镜，头发被剃成毛寸可算作是光头，脸上的表情说好听点是那种职场男公关营业性笑容，说难听点就是皮笑肉不笑，疑似是美容针打多。

陆仁佳下意识更用力的拉着况复生的手，想要绕开这个奇怪且身上散发出危险信号的男人。

但无论往哪里走，这个男的都上前堵着路。

“大哥，你素质太差了吧，要不让你先走？”陆仁佳心一横，不走了，她站定了脚步，瞪着眼前这个男的。

“这位小姐，你把手上的小孩子交给我，我就让开。”这位男子说着，还微微鞠了一躬，尽显无用的礼貌。

现在人贩子已经猖獗到这个地步了吗？

陆仁佳十分震惊：“你要孩子自己生去，生不出来就不要抢人家的孩子。”

说着，陆仁佳将况复生拉到自己的身后。

“小姐，我不想伤害你，请你将孩子交给我。”男子鞠躬的角度呈90度。

陆仁佳还想说什么，况复生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小陆姐姐，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陆仁佳回头，看到巷子尾也出现了一个男人，梳着当下最流行的发型，甚至还用摩丝喷雾定了型，长得不赖，挺像超市里男士内衣裤的模特。

总不能是童星星探抢业绩吧。

两个男人越走越近，身后的出现男人甚至动手拉扯况复生。

况复生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救命。

陆仁佳四处张望有无趁手的钢管类道具，但当下决定先给这位男模来一拳。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重重打在了男模的脸上，男模惊讶之下，手一松，况复生摔在了地上。

况复生见自己脱困，拉着陆仁佳就想跑，但没出两步就又被光头男拦住了。

情急之下，况复生也顾不得其他的，动用了超能力，从垃圾堆里飞出了一根棒球棍就向肉毒杆菌男砸去。

肉毒杆菌男抬手便接住了，两手轻轻一掰，棒球棍就裂成两段，宣告其职业生涯就此结束。

“你就这点本事？”肉毒杆菌男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况复生露出了僵尸牙想震慑肉毒杆菌男，谁料他摘了眼镜，也露出了僵尸牙，一副你有我也有的架势。

而那位男模见状也露出了僵尸牙。

三个人高低错落展示着僵尸牙，时不时发出属于僵尸的低吼声，像极了三只争抢地盘的流浪狗互相示威。

人在经历超出自己认知的巨大打击的情况下会脑袋一片空白，陆仁佳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应该问为什么大家都有过长的犬齿而自己没有，还是应该学恐怖片里的主角捂着脑袋尖叫绕八字跑走。

陆仁佳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她拍了拍此刻看起来像只比熊的况复生道：“给我飞个钢棍来。”

况复生被打断了龇牙输出，用超能力从一堆建筑垃圾里选了一根质量还过得去的钢管飞到了陆仁佳手里。

陆仁佳掂量了一下钢管觉得不错，立刻向肉毒杆菌男和男模挥去。

男模往后一闪，而肉毒杆菌男嘴角微提，轻松接住了钢管，手微微用力，将五指指印烙在了钢管上。

大哥，你以为是在星光大道按手膜呢？

“复生你打那个长头发的，无论我这里情况如何，你只管突出重围，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管我。”陆仁佳握紧了钢管，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她紧张得手都有点抖，只能死死抓着钢管才能掩饰住。

况复生不愿丢下陆仁佳，但眼前的场面确实自己留下也没有什么用，平日里看影视剧时对那些婆婆妈妈不肯跑走求救的角色嗤之以鼻，真的落在自己头上了，才晓得其中滋味。

“你跑了才能找你爸救我，不然我们两个都被抓住被抛尸公海也没有人知道。”陆仁佳话音未落，就挥舞着钢管向光头打去。

肉毒杆菌微微侧身，轻松躲过这一击，面上轻蔑笑意不减。

那种睥睨蝼蚁的眼神，真是令人不爽。

况复生这里倒是轻松得很多，他虽然小，但能力等级高于男模，且活得更久超能力使用得也比男模熟练，没有两三下就用周围的垃圾堆中的物品砸了个男模满头包。

见男模已经落下风，况复生拔腿就跑，他想着自己为什么超能力不是况天佑那样能跑得飞快呢。

肉毒杆菌男见目标人物越跑越远，也无心玩猫逗老鼠的游戏，直接伸手抓住了陆仁佳的脖子，将陆仁佳举起掼在了墙上。

陆仁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电视剧中发生的情节一样，被人一巴掌拍在了墙上再哐当落地，扬起漫天灰尘。

因为后脑勺撞击到了墙壁，陆仁佳只觉得眼前物体一片模糊，她努力瞪大眼睛看向况复生跑的那个方向，却没有看见属于况复生的所穿的黄色衣服的色块，耳边传来了有些模糊的“那个小鬼呢”“怎么这都能跟丢”之类的话语。

那应该是成功逃脱了吧。

陆仁佳视线逐渐变黑，然后就是一阵剧痛，她又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自己不应该躺在巷子里吗，怎么会在室内？

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茫然，白素素给陆仁佳递上了一杯温水：“你现在很安全，你在我的酒吧里。”

白素素的话像是有安稳人心的作用，陆仁佳逐渐缓了过来，也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

好消息，况复生是跑掉了。

坏消息，不知道况复生跑到哪里去了，以及心酒对自己的副作用——恶心。

在小青的搀扶下，陆仁佳又抱着马桶吐了十分钟，她立下重誓，此生必不可能第三次喝心酒。

白素素点点头：“你这个誓言应该不会被打破了。”

因为天人五衰的大限越来越近了，等自己走了之后，也就没有人会做心酒了。

面对高保求知的双眼的陆仁佳打了个腹稿，捡了一些能说的说，不能说的部分她直接略过。

于是高保听到的信息就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变态男人专门蹲点在小巷子里采取人神共愤的暴力手段抢夺小孩子。

“太过分了！”高保重重的在笔录纸上落下一个句号，“还要麻烦陆小姐到警局做一个犯人画像，我们好去找这两个天杀的人贩子。”

陆仁佳点点头：“打击人贩子，守护祖国的花朵，是我们每个市民应尽的责任。”

高保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是复生去哪里了呢？一个小孩子失踪了三天不见痕迹，小巷周围没有被破坏的监控我们也都看了，均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真的很奇怪。”

陆仁佳没有应声，况复生不是普通人类小孩，只要不被那两个男的抓住性命无忧，就是他还能躲哪里去呢，躲到连家都不回。

还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家。

况复生是在失踪的第四天出现的，他明显瘦了两三圈，白白嫩嫩的婴儿肥也被耗没有了，原神合身的衣服也变得松松垮垮的在身上晃荡。

陆仁佳刚刚上班没十分钟，还准备给报社投一份寻人启事，刚刚拟好了开头，准备起身找个信封的时候，她看见了大厅里站着满眼绝望的况复生，她惊喜道：“况复生？”

况复生在听到这一声呼喊后，一个激灵，眼睛突然亮了，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带着些试探，开口道：“小陆姐姐，你能看到我？”

陆仁佳一个箭步冲过来，蹲在拉着况复生的手：“当然能看到你啊！你怎么回事，去哪里了，怎么瘦成这样了？饿吗？姐姐带你去吃点东西？”

陆仁佳很难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开心，但看着况复生这样心又堵得慌。

况复生捏了捏陆仁佳的手，发现是真的能触碰到后，哇的哭了起来：“小陆姐姐，我那天跑了之后，心想着如果他们看不到我就好了，我就能跑走了，然后就能帮你找救兵了……结果……结果，我发现全世界的人都看不到我了！我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见，我哪怕扔东西他们也以为是风太大把东西吹落的。我回到大厦，看不到你，去警局爸爸也看不见我，大家都在找我……而我就在大家面前啊……”

陆仁佳拿着纸巾给况复生擦眼泪：“没事没事，你看现在我不是能看到你了吗？走，小陆姐姐带你去警局找你爸爸。”

给复生简单洗了把脸后，陆仁佳联系了小青帮忙看一下大厦，拉着复生的手就往警局赶。

小青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帮你看着大厦，下次有空照顾我中介生意就成。”

复生因为哭得太久，停下来后就开始打嗝，他感觉到一丝尴尬，但又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板着个脸假装无事发生。

到了警局门口，陆仁佳刚好碰上了出来的高保，立刻招手：“高警官，况警官来上班了吗？他的儿子回来了。”

高保先是一愣，然后看到了还在不停打嗝的况复生，眼睛瞪大了，他蹲下来捏了一把况复生胶原蛋白流失严重的脸蛋：“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你爸急死了。”

况复生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无辜地看着高保，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眼下高保对况复生失踪的去向问题没有告诉况天佑儿子回来迫切，他麻利地站起来往警局办公室跑去，还回头招呼陆仁佳和况复生一起进来。

况复生跟着况天佑来过几次警局，也算是熟门熟路，他拉着陆仁佳往况天佑的办公室方向走。

两个人才刚刚迈入警局大门，就听见了高保洪亮的声音嚷嚷：“天佑！天佑！你的崽回来了！”

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况复生的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烤得况复生脸红到脖子根。

唯一庆幸的是，在这样的惊吓下，他的嗝终于止住了。

况复生的脚步一停，不愿再往前一步。

虽然已经六十八，可以说是不在乎世俗眼光的年龄了，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窘迫和丢脸，也许是这么大的年龄，又没有得老年痴呆还会走丢的那种局促感在作祟。

陆仁佳安抚的摸摸况复生的脑袋：“走吧，去找你爸爸，你爸爸肯定担心坏了。”

况天佑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难得没有戴他的墨镜，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下巴的胡茬茁壮生长，颇为茂密。

况复生本想冲上去抱住况天佑蹭两下的心思在看见了胡茬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发乎于情止于礼更好。

“爸……”况复生嘴一撇，还是没有忍住，又哭了出来。

况天佑一直看着况复生，不确定眼前是真的复生回来了，还是自己又在做梦，直到复生的哭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才意识到，复生真的回来了。

他快步冲上前，一把将复生搂进怀里，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子重逢画面相当感人，周围工作人员和被抓回来蹲墙边的犯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更有性情中人也跟着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高保和他的小徒弟二人将况天佑父子拉进了办公室，对其他人道：“看啥看，没有见过父子重逢啊？回家看电视剧啦，什么重逢都有。”

陆仁佳原地站了一会，觉得自己任务完成，应该可以回去继续上班了，不然杵在警局里当父子重逢的围观群众也很奇怪。

高保看出了陆仁佳的心思，他拦住了陆仁佳：“陆小姐先别走啊，麻烦您说一下是怎么发现况复生的。”

“……”陆仁佳沉默了一下，“也许很难相信，但我上班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况复生在嘉嘉大厦的大厅里了……”

高保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简单，他想了想，招呼小徒弟开车，美名曰送陆仁佳回大厦，其实是想调去大厦的监控看看复生的行动轨迹。

陆仁佳想着能搭顺风车也不错，便也没有拒绝。

“这不可能啊。”高保反复看了五六次录像带后，不可置信的搓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凭空出现呢？”

监控录像显示，陆仁佳上班坐下后十分钟后，况复生突然在大厅中间出现，没有半点被裁切录像的痕迹，左上角的录像时间都是连贯的。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鸦乌？”高保哀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