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对彭屿来说很是稀奇。
稀奇到他是第一次听。
彭屿微微低头,脚尖抵在墙角,“挺好的啊。”
挺好的?
那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委屈的是谁?
傅泽年:“彭屿,刚才跟你发微信和现在跟你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
彭屿没想到傅泽年说了这么句话,反应过来后忍俊不禁之间还有些脸发热,就听对面接着开口:“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客气,你发的微信在我看来是希望我帮忙,如果我理解错了的话,那么你可以挂断电话。”
“没有没有!”
彭屿连忙反驳,傅泽年总是认真地让彭屿意外。
可他要怎么跟傅泽年解释?
不过很快彭屿反应过来,这需要解释吗?
他的回答不是很正常吗!
或者他要怎么跟傅泽年说,因为他俩不熟?
傅泽年酒量不好,刚又在餐桌上被白胖老板灌了杯酒,一吹风就有些上头,直接打了这个电话不说,脑子也转得有些凝涩。
他不理解大学生现在的“逞强”,这种客气让他有种被推拒的感觉。
很耽误解决问题。
傅泽年:“那么,”彭屿正陷入情商困境,就听傅泽年操/着磁性又隐约透着股黏糊的嗓音命令似的开口,“对我说出你的困扰。”
彭屿终于被逗笑了,哪有人命令别人求自己帮忙的?
“也没什么了,可能就是我第一天来有点不适应,其实我跟你说实话,我都好久没认真学习过了,就突然觉得、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傅泽年站在窗户旁,一边不明白怎么越吹风头越晕,一边脑子里回响着青年的“我跟你说实话……”和青年茫然挫败的委屈语气。
胸口有点痒,傅泽年撩开衣领看了一眼,没有小虫子在爬啊。
傅泽年:“你比我强。”
彭屿愣了下,“什么?”
傅泽年一脸认真地开口,“十年前,我觉得化学太简单,我什么都会了。所以你比我强,强在有自知之明。”
彭屿忍俊不禁地笑了,“这是冷笑话吗?”
傅泽年看了眼表,“不是,好了,下一个困扰。”
彭屿一脸无奈,但也不忍心拒绝傅泽年的“关心”,只好接着开口,“其实我还有点怕。”
傅泽年脑子没转,皱眉问了句,“怕什么?”
彭屿:“我听他们说,我们主任可严厉了,还古板!”
彭屿:“就像公司的安全规章手册,都有五十多页那么厚了,他还加了二百多条在后面,不记住就不能去做实验!”
彭屿:“啊对!我上午刚打碎中间体,他中午就打电话,把我师兄给说了。你说他会不会是个斤斤计较的性格,一回来就直接把我赶走啊?”
严厉、古板、斤斤计较?
前两个他倒是听习惯了,但他斤斤计较吗?
傅泽年:“你在哪个实验室?”
彭屿:“12号楼403啊,泽年哥你认识这屋的主任吗?”
傅泽年脸木了一下,啊,彭屿是在说他。
他从没在乎过别人的评价,说他天才也好、冷血也罢,这些评价并不能让他的实验失败或者成功。
曾经有朋友问过他,“那别人说你,你不会不开心?”
傅泽年当时面无表情,“为什么不开心?”
当时他不懂,现在他同样不懂。
他为什么现在会感到不开心?
傅泽年:“你是去工作,与其揣测领导性格,不如好好学习做数据。”
傅泽年突然有些严肃的语气让彭屿愣了下,难道这位主任是傅泽年的朋友?
彭屿当即尴尬了,“泽年哥,我不是故意说坏话,揣测领导,抱歉。”
傅泽年说完就有些后悔,是他要彭屿说出自己的顾虑,结果人家说完他又不乐意听了。
他跟一个比他小八岁、刚步入公司的小孩计较什么。
难道他真的斤斤计较?!
彭屿听不到傅泽年说话,心里更加不安,“泽、泽年哥,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等等。”
彭屿立刻又把手机贴到耳朵上,乖乖答了句,“泽年哥您说。”
一个您字瞬间又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傅泽年心里懊悔更甚。
“中间体的事你不用担心,是公司和你们学校合作,主任也没权利赶你走。”傅泽年脑子偶尔正常一下,脑子里亮起一个灯泡,“这次的事,也许也是个机会,你的论文数据,也许就可以从这批中间体里出。”
彭屿愣了下,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这样可以吗?”
傅泽年一旦想到这个主意,脑子里已经开始分析哪一段路线适合给彭屿去写论文了。
彭屿有些紧张,“可是我闯了祸,主任不怪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还能把数据给我吗?”
傅泽年脑子里已经大概想好了计划,嘴上淡淡地开口,“能,这事交给我。”
彭屿当即站在楼梯间里握拳,无声耶了几下。
“谢谢你泽年哥!”彭屿高兴完才想起他也应该表示点什么,但他俩还没有那么熟,送礼物会不会有些唐突?请吃饭的话,那些高档餐厅他也请不起,泽年哥一身西装皮鞋跟他去吃麦当劳也不合适……
彭屿灵光一闪,对啊!他都差点忘了教太极拳的事了!
刚才郑老师已经跟他说了,原来是傅泽年的妈妈想学太极拳,老年人嘛,很正常的。
那他就争取在泽年哥回来之前,让阿姨能学出个模样来!
彭屿笑了下,“泽年哥,这两天麻烦你了,我也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到时候希望你也能高兴!”
傅泽年脑子里正在跑偏的筛选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能让彭屿做起来轻松一些。
彭屿的一句惊喜把他的思路搅了个稀碎。
他刚想说话,肩背一沉,项目经理老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可找着你了老傅!怎么?喝多了?吹会风就行了,客户还等着你呢,我这张脸人家不乐意搭理。就当给我个面子,再陪他喝两杯。”
傅泽年皱了下眉,那白胖子总是动手动脚,虽然他一个大男人谈不上吃亏,但确实让他有点烦。
彭屿透过电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因为林远庭的缘故,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再加上现在同性也可以结婚,他的雷达更是敏/感。
傅泽年点了下头,对着电话道了句,“我先回去忙,有问题你再联系我。”
彭屿咬了下嘴唇,突然叫了声,“泽年哥。”
傅泽年手一顿,“怎么了?”
彭屿有些犹豫,按理说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再说傅泽年比他大那么多,总轮不到他一个学生担心。
“没什么,我们老师说了,一罐啤酒的热量跑步半小时才能消耗掉呢!而且喝酒对神经什么的都有伤害,反正、反正你照顾好自己啊。”
傅泽年难得被别人科普一回,有些好笑地挑眉,“好,我知道了。”
老刘侧着耳朵听,谁啊?说啥呢?能让傅主任笑这样?
彭屿有些脸红,道了句拜拜就挂断了。
章霖刚从一楼爬楼梯上来,手里拎着两个桶,“彭屿?你在这干什么?你笑什么啊?雨水进脑子里了?”
彭屿抛了下手机翻手揣进裤兜,“我帮你拎一个。”
章霖晃了晃胳膊,“不对啊,彭大少爷,刚还愁云密布呢,怎么突然晴空万里了?”
彭屿笑了下,“郑老师的那个朋友,认识我们组的主任,他说帮我和主任说说,我不仅不用担心了,他还说我的论文数据可以从这批中间体里出。”
“我靠?那你这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吗!你老师的朋友这么牛!”
章霖说完又皱了下眉,“不对,我听师兄说咱们主任超级牛掰,你老师那朋友能行吗?别到时候你空欢喜一场。”
章霖自然是为彭屿着想,但他没想到彭屿一脸正经地教训起他来了。
“章同学,我们是来工作的,与其揣测领导,不如好好学习做数据,知道了吗?”
章霖挥了挥拳头,“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彭屿看了一下午的线路和安全准则,感觉头比喝了假酒还疼。他强撑着背完一条刚准备走,就被鹏程师兄给叫住了。
“彭屿,回去好好背背安全准则,主任刚跟我说了,到时候我和你会协助他一起补做中间体。你什么时候背完守则,你就什么时候参与实验,你懂了吧?”
彭屿还有什么不懂,他当即点头,“师兄你放心,我这两天就背完!”
鹏程师兄点了点头,“理解就好,不用一字不落的背啊。”
彭屿背着书包往外跑,心里不禁想起中午傅泽年的那通电话,浑身上下再次干劲满满,章霖压根没追上他。
彭屿出了公司就扫了辆自行车,把郑老师发给他的位置复制到导航里,选好路线后,青年微微俯身,傅阿姨,我来了!
城北一栋别墅,前院被布置成花园,地上遍布着几盏小灯,左边还有一趟葡萄架子。
别墅内一位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
“泽年,我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啊?你还要让妈妈等多久啊?”
傅泽年躺在床上,头疼得不行,“妈,以后再说,我现在很不舒服。”
傅妈妈:“怎么还不舒服了?”
傅妈妈紧张得生怕听不清儿子的话,直接把手机调成了外放。
傅泽年刚要说话,门就被敲响了,他撑了把床往外走。
与此同时,傅妈妈的门也响了,傅妈妈拿着手机去开门,还不忘追问儿子的情况。
彭屿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前擦了擦汗,门一打开当即露出灿笑,“阿姨您好,我是来教您太极拳的……”
彭屿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妈妈抬起的手打断了,傅妈妈歉意地笑了下,小声道了句,“稍等一下啊。”
彭屿依旧笑着,十分配合地点头。
结果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明显是醉汉的声音,语调奇怪的外国口音,“喔的爱,You are so hot,一起睡,好么?”
彭屿当即收了笑低头,他什么都没听到。
彭屿:我听懂英文,嗯,我听不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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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